六点。
闹钟响的下一秒，就被摁掉了。
沐阳抚了抚额头，今天还得轮夜班，看着依旧在怀里酣睡的少年，伸手摸了摸额头，烧退了一点，不过还是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沐阳轻手轻脚地起床，不过少年还是被他的突然离开惊醒了，惺忪的睡眼看得沐阳心里一暖。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听见这话的少年急忙摇头。
沐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又轻声说道，“等下带你去医院进一步治疗，不介意的话，先就穿一下我的衣服吧。”
“陌烬。”
正在翻找合适衣物的沐阳突然听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错愕地望向倚在床头的少年，却只看见他发红的耳尖。
“我的名字。”听见没什么动静后，少年又补了一句，没想到听见了一阵细微的笑声。
还没等他质问笑什么，下一秒就又听到了那温润的嗓音：“你好，陌烬。”
待两人简单吃过早饭，沐阳打的车正好到了，他住在比较偏的郊区，平常坐地铁去医院都得一个半小时，带着一个病人，肯定不能折腾，还好走得早，不至于撞上早高峰。
看着少年依旧昏昏欲睡的模样，沐阳顺手让他靠在肩上，自己也闭上眼睛。
“陌烬，醒醒，到医院啦。”
陌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自觉搭上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干燥而温暖。
少年就牵着这只手，走到了一间医生的休息室里。
很小，床也很小，在等待沐阳拿药过来的时间里，陌烬打量着这间不大的休息室。
没过多久，就见沐阳推着小推车过来了。
陌烬看着那一堆药顿时头疼，还是趁没人的时候用积分兑换一点疗伤药吧，没想到系统伪造的伤口竟然与真的一模一样，除了不会产生痛觉。
看着眼前细心地处理自己伤口的沐阳，少年抿了抿嘴，犹豫不决地开口：“我会给你钱的。”
嘶哑的嗓音钻入沐阳的耳朵里，没有抬头，手上换药的动作不停，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先好好养伤，你的烧还没退，需要联系你父母吗？”
等沐阳换完药了，还没有听见少年的回答，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抬起头，只见少年低垂的头，滴滴泪珠悬凝在震颤的睫毛尖，欲落不落，让人心生怜惜。
“一个人”，少年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不过我成年了，不用担心，也快高考了。”
沐阳听完心里很是复杂，怎么可能不叫人担心呢，那么大面积的擦伤最有可能就是被人在地上拖拽造成的，以及这种特定部位的烫伤，昨天清理的时候还有烟灰残留。
细想一下就知道，这个少年遭遇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问。
只在少年睡过去前说了一句：“有需要就来找我，我在外科门诊，中午我带你去吃饭，好好睡一觉。”
休息室的门关上的一瞬间，陌烬闭上眼，“小二，任务到哪一步了？”
“诶，诶，宿主”，1221听到宿主的呼唤忙放下手里的漫画，随即调出一份委托书来，用略带机械感的声音报告：“我们已经顺利完成两个剧情点，距离完成世界意识的委托还剩下八个。”
“只要完成剧情点就可以了吧，至于其他的，我就不需要保证了吧。”陌烬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
“当然，当然，这份委托只是让我们取代原本觉醒自我意识的配角，走个剧情而已，只要顺利完成，就可以随便浪，就算有烂摊子，交给世界意识就行了。”
“世界意识……”陌烬在心里默念，随后出声：“那是先有世界还是先有世界意识？”
“呃……这个……”1221挠了挠头，带着些许迟疑回答，“一般情况都是先有世界，再从混乱中形成独属于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但是也有个别情况，世界意识先诞生了，然后创造了一个世界，我们系统就是这样来的，创造我们世界的意识好像是叫谁来着……想起来了，叫陌离。”
听到这个名字的陌烬眼皮跳了跳，敢情之前陪在他身边的是个世界意识，虽然当初把他给那啥了，好歹你情我愿，应该不会找过来吧？
不过，世界之间竟然可以相互合作么？
“宿主，目标来了。”1221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沐阳急匆匆地来到休息室，顺手把白大褂挂在一旁，将手消了个毒后，才来到陌烬身边。
眼前的少年还在睡觉，紧皱的眉头似乎预示着他睡得并不安稳。
沐阳伸出手，轻轻搭在少年的额头上，还是有点烫。
少年似乎是感受到沁人的凉意，蹭了蹭掌心，放松了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手心痒痒的，沐阳不动声色地收回，准备给少年换药，这工作本来可以交给护士，算是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吧。
“沐阳哥哥，我今晚可以在这睡一晚吗？”陌烬看着面前正在认真为他上药的人，光线为他打了一层光晕，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不由得想跟他亲近。
沐阳上药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刚张开嘴就听见少年操着沙哑的嗓音急切道：“如果很麻烦的话就算了，医院离我之前住的地方也不远，也还能对付的。”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沐阳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这孩子就没说过一声疼，换完药后，趁着洗手的间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看着垂眸的少年，沐阳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迎着他错愕的眼神。
“我不是说过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吗？”
柔和的声线织成一张网，紧紧地捆住陌烬那颗脆弱的心，不禁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沐阳的腰。
腰还挺细，陌烬心不在焉地想到。
沐阳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拍拍少年的脑袋，下一秒就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父母的房子已经被大伯他们占了，这几年我都在寄人篱下，他们惦记我身上的股份，都想让我死掉。”
也就派了几个草包，几下就没了，没意思，陌烬在心里暗戳戳的想。
沐阳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回答，摸着少年柔顺的长发，过了半会，开口：“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先到我家住下呢？”
听到这句话的陌烬，才从怀里露出脸来，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你的女朋友添麻烦。”
听到这话的沐阳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指尖轻轻抹去悬在少年鼻尖的泪珠，低声说：“我没有女朋友”，末了，又神使鬼差地加上一句，“也没有男朋友。”
陌烬听后，终于绽开笑颜，眼角的红痣更诱人了，“那我就放心了，沐阳哥哥，我干什么都行哦。”
这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见到这么灿烂的笑容，那一刻的温暖和眷恋都填满了沐阳的心。
沐阳下午结束门诊后依然直接去了休息室，看见少年在发消息，才想起还没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陌烬瞥见沐阳走进后，随即抬头，浅浅地笑起来：“沐阳哥，我觉得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再走可以吗？”
听到这话的沐阳微微皱眉，测了测少年的体温，烧已经退了，剩下的伤口定时换药就行了，稍微送了一口气：“当然可以，不过今晚我有夜班，你自己一个人搞得定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陌烬鼓着脸：“我已经成年了，当然可以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我们的小烬当然可以照顾好自己”，沐阳本想摸摸他的头，没想到小烬站起来比他还高，之前一直抱着没怎么察觉，最后只得捶捶他的肩膀，顺便给了他备用钥匙。
听到这个称呼的陌烬顿了顿，看到依旧笑眯眯的沐阳，才将那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压下去，顺手接过了钥匙。
送出陌烬，沐阳又回到休息室，修长的手指挑下眼睛，握在手里把玩，另只手半捂着脸，躺在床上，痴迷地嗅着独属于小烬冷冷的烟草味。
真有趣呢，全是谎话的撒谎精。
不知道，还记得我吗？小烬。
离开医院的陌烬眼神冰冷。
“小二，陌离能进这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