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样累上一次,白深也不得不深呼吸来平稳自己的心跳,然而听见戚姜这样神神叨叨的发言,他一口气没上来,沉默两秒,无奈地扶额。
耳边传来闷闷的笑声,戚姜心莫名跟着颤了颤,也忍不住笑了。
笑声在小巷子里回荡,直到黄昏的阳光开始变得黯淡,二人才发觉外面的声音也熄了许多。
小学生的放□□结束后,小摊的热度也没先前那么高了,戚姜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回去?”
“嗯,走吧。”
这一次倒是默契,谁也没提先走的事情,甚至戚姜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他的车速,回去的路上心跳都没有之前那么猛烈了。
天黑之前,摩托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到了鹿太宿舍楼下,戚姜手脚麻利地下车,头也没回直冲着身后挥了挥手,“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嗯。”
应完,戚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刚好最后一丝阳光在此刻坠落,光影交换间,白深眼底的光也随之熄灭黯淡。
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盔,心底却罕见地升起一丝茫然。
他该去哪里?
摩托车在镇上反反复复绕了几圈,最后带着些许不情愿的轰鸣声一路返回到了修理铺。
过去熟悉的铺子,如今再见到竟然有些许的陌生。
白深伸手摁了摁眼眶,压下酸涩刺痛的感觉,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从铺子里面走了出来。
“谁呀……哦,三哥回来了。”
小黑手里拿着一个暗绿色的啤酒瓶子,差不多已经见底了,像是喝醉了般站都站不稳,但是眼睛却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深,时不时还向他的身后看去。
“咦?二虎怎么没回来啊?他这两天怎么都没来铺子里啊,是不是……嗝,要不干了?”
白深没说话他也不在意,继续靠在门边自顾自絮叨,“三哥你也是,这几天都看不见你人影,是不是在外面接到什么大活了?唉,我也不是说非要你带着我,就是想问问看你们在干嘛,要是有人来店里问我也好有个交代啊!”
说穿了,一是好奇,二是担心。
担心白深和二虎发达了没带上他,担心两个人在外面私传技术,更担心自己获得不了信任学不上东西,苦苦求来的学徒位置白瞎喽。
小黑此刻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然而白深站定之后,只是看了一眼柜台附近的钱匣子,不咸不淡问,“这两天赚了多少钱?”
“咳,这两天也没什么人来,就有个修气芯的,赚了几块钱。”提到这,小黑不自然地喝了一口酒,只是周身的气势,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强盛了,自然也就不敢再质问白深和二虎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等到白深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小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扭曲起来。
狂什么!不就是有点破手艺么!
他来这本来就没赚到什么钱,这两天要是再不往自己口袋里面装点,那他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尤其是这两天他还要给周炳仁随份子,兄弟一场,他总不能空着两个手就去吃饭啊!
这样想着,小黑借着酒气,又去钱匣子里面抓了一把零钞,然后把剩下的钱抓松分散,变得和之前差不多后,这才将匣子锁进一旁的柜子里面。
他自以为这一切天衣无缝,殊不知在对面的楼里,又是一阵紧凑的快门抓取声音,将他刚才的罪行完全拍摄了下来。
林涂强,不,现在应该叫林狗仔,此刻依旧坐在老位置的窗户前,一手翻看相机,另一只手拿着冰袋不停地敷着自己的脸颊。
他现在的脸,用鼻青脸肿来形容都有些轻了,一张脸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肿的没一块好地方。
上一次他带着相机还没跑多远,就小巷子里被迎面而来的一辆摩托车给撞了,受了伤不说,相机还碎成了渣渣。
当然这还没完,等他拖着伤狼狈回去找金主复命的时候,又因为没完成任务被暴打了一顿。
如今这相机,算是他欠金主的,要是这一次再完不成任务,那他怕是又赚不到钱又欠下巨债……
一想到那恐怖的毒打,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背阵阵发凉,赶紧正襟危坐,继续窥视。
夜色渐深,不同于修理铺的暗流涌动,戚姜那边的氛围可以说是好的离谱。
自从戚姜回到宿舍之后,金薇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还自费打包了几个菜回来,为了弥补戚姜没有吃上的晚饭。
如今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侧,一人握着一瓶宏宝莱汽水。
氛围恰到好处的时候,金薇眼里闪过一抹促狭,压低了几分声音发问,“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啊?你们两个看上去好像有点相熟啊?”
“就是一普通司机。”戚姜弯了弯眼睛,“你不会不信吧?”
“哼,当然不信,哪个司机用那么好的车来拉人的?”金薇说着,撑起了下巴微微向前,“话说,那个人的身影,好像和白特助有点像诶!”
八卦起来的金薇,眼睛比平时更大一圈,闪烁着极其摄人的光芒,“我先前就在想了,那个白特助似乎和你的交流很多呢,今天那场投票,又是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他为了不让你得罪人,才故意演那一场戏吧?”
戚姜眨眨眼,也没料到她的观察竟然这么的敏锐。
“咳咳,可能只是巧合吧。”
毕竟她也想不到自己和他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关系,比陌生人熟悉,比朋友陌生——实在是尴尬。
快速将话题岔过去,戚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口袋里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信封。
三千元在这里,不多不少。
这一沓子钱不厚,但是对于现在的戚姜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甚至前世的她,手头都没这么宽裕过。
想到这,戚姜忍不住勾唇冷笑一声。
原本她以为远离了那些人各自安好,可耐不住她们一再蹦跶——既然这样,那她也不客气了。
“薇薇,再帮我个忙吧——”
*
第二天一早,戚姜直接请了半天假,赶着银行上班点,将钱存了大半部分,然后去了镇上的步行街,斥巨资买了一套时兴的橘红色套装裙——里面是橘红色的吊带裙,上面搭了一个白色蕾丝开衫外搭。
这家店其实在年轻人的群体里面很有名,不仅因为衣服好看时髦,还因为买衣服可以帮忙化妆和盘发,一通捯饬过后,戚姜叫了辆小三轮驶进石迳村。
村里一片喜气,黄土路上还散落着刚放没多久的鞭炮残渣,鲜艳的红色一路延伸到周家和戚家门口。
村里的人几乎都围绕在了戚家门口,他们一路跟着周家人走过来,都迫切的想要看一眼新娘子的模样。
虽然周炳仁只是接人去领证,但是对于村里的人来说,和结婚接亲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然而等了许久,只看见周炳仁穿着身有些不合身的黑色西装,不耐烦地站在戚家门口左右来回踱步,却迟迟不见戚暖暖出来。
等到戚姜也站到人群外围的时候,很快就被八卦的人注意到,团团围了上来。
“呀,小姜回来了!你咋才回来啊!”
“小姜今天真俊啊!”
“你妹妹咋还不出来呢?不是说吉时是十点么,这都要过了!”
随着众人的议论,周炳仁也注意到了戚姜,目光扫过戚姜的脸时,原本怨愤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惊艳,甚至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白了?气质也不一样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想太多,皱着眉头掐掉手里的烟,他不耐烦地冲着戚姜挥了挥手,像招呼宠物狗一般,“过来!”
等到戚姜站到他眼前,他还不耐烦地啧了啧嘴,“怎么动作那么慢?知道你妹妹结婚还跑去捯饬自己,哼,别以为我会看上你,省省心吧。”
这自大的模样,戚姜也不是头一回见了,自然毫不意外。
“要我帮忙叫人,姿态就放低一些,马上我就要是你姐姐了,该怎么和长辈说话,不用我教吧?”
“长辈?你丫也配!”不过短短几日不见,周炳仁眉宇间的厉色更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脸颊瘦削凹陷,眼里也满是血丝。
被戚姜挑衅过,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这一幕和前世融合,顿时有一阵蜂鸣的声音在戚姜脑子里震荡。
嗡——
前世被打了一辈子,如今还要重蹈覆辙么?
周炳仁没放过她眼里闪过的害怕,顿时自信心爆棚,只觉得一阵膨胀的饱胀之意笼罩全身,然而拳头落下来前,戚姜先后退半步,然后猛地冲向了一旁的车棚,抄起最近的扫帚就轮了过去。
“啪!”
那扫帚足有半个人那么大,干枯结实的高粱条抽在周炳仁的拳头上,直接打麻了他的半截手臂。
还不等他吃痛出声,又是狠狠一抽。
接下来,扫帚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犹如一道道长鞭,在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留下鲜血淋漓的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