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依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初升的朝阳给初冬增添了几许温度。
宸月轩院子里,小九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配银丝流云纹,蓝色水纹腰带系在腰间,黑色发带微微随风飘荡,眼下有少许乌青。听见房门响动,便转过头去看向屋里出来的人。
里面的少女一出来就让人移不开眼,桃粉色的烟笼梅花百水裙随着跨步摆动,裙摆里的金丝线若隐若现。似乎是还未睡醒,那双灵动狡黠的杏眼好似蒙了一层薄雾,显得更加水汪汪的,眼下的黑青在那细腻白皙的脸上显得更为突出。
小九一眼就看见谢窕眼下的黑痕,猜想昨夜肯定未睡好,关心的问道:“郡主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今日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没事,可能是冬日到了有些乏困,我看你今日眼下也有黑眼圈啊,怎么是府里的床榻不合你意?”
“没有没有,床很软很舒服,可能是压着伤口了,有些疼,不碍事的。”小九斟酌着语气道。
“压着哪了,我让大夫来看看吧,都叫你好好养伤了,一点都不听话。”谢窕想起昨日系统说的话,语气不由得带了些心疼,上一世的谢窕对不起小九,那这一世就由我来好好弥补吧,一定把反派养得白白胖胖的。
不过反派本来就因为长相所受磋磨才导致黑化,谢窕觉得还是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关心,万一超出反派能接受的亲密度,肯定以为我是个好色之人,对他有所企图,说不定哪个分寸没把握好,就记恨在心,有朝一日翻身不得把我给碎尸万段,想起上一世谢窕的结局,不禁打了个冷颤。
见众人望向自己,谢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幅度太大,只好讪笑道:“呵呵,今天还挺冷的。”
早膳用罢,便有下人来报,原是府里的苏娘子来量体并选些喜欢的衣服样式,又是一年凛冬将至,不知不觉谢窕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了,这个身体的年龄也不大,怎么七年前的事完全没有印象,谢窕归结于可能是自己这个灵魂老了吧。虽然在现代社会正是一枚好社畜。
谢窕回想起昨日饭桌上是说过这事,本来府里人员简单,主子也少,没有那么多讲究,加上新来的小九,也不过堪堪四五位。
小九因为即将被谢窕师伯收入门下,也是谢窕的师兄,便不好再给谢窕当侍卫,只以师兄的名义偶尔陪伴保护一下。
谢窕选好了样式,苏娘子为她量尺寸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又长高了,这让谢窕心里美滋滋的,高兴的哼起了小曲。
小九选布料的时候,更倾向于那些暗色的简单样式,谢窕看见小声嘟囔着:“怎么全是黑漆漆的,一点色彩都没有,太无趣了。”
声音虽小,还是被听力极好的小九听见了,想起平日里谢窕穿的都是些艳丽的衣裙,就连这几日给自己准备的也是比较亮色的衣服,她定是极喜欢色彩明丽的东西,手便不受控制的指向了一些浅色的布料,撇见谢窕眼睛一下亮起来了,果然她是极喜欢好看明艳的东西。
想来也是,她那么活泼开朗的性格,是不会喜欢那些黑色腐烂的世界的。
小九顿时有些沉默,等到苏娘子在一边给他量尺寸时,整个人已经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苏娘子暗暗心惊,这小公子刚刚在郡主面前温温和和的,怎么一转身,就变得如此冷漠。
量肩宽的时候,苏娘子请小九把头发撩起,正抬头比量,无意间看见小九后颈处的血莲胎记,一下子变了脸色,惊得后退几步,小九转身,先是不解,后面逐渐反应过来,定是她看见了自己的印记,被吓住了。
血莲向来被世人视为不详之物,若是有人长着这种印记,就会被视作妖孽。小九面色发冷,一双黑瞳死死的看向苏娘子,如果她敢把这是泄露出去,定叫她长埋于地下。
苏娘子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连忙找补“不好意思吓到公子了,老奴刚刚看见那柱子后面有只蜘蛛,反应过于激烈,惊扰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见小九将信将疑,苏娘子为了不起疑还故作认真的指了指柱子那边的方向,“就是那,公子已经量好了,老奴先告退。”
苏娘子假戏真做,给谢窕也汇报了此事,弄得谢窕也好奇的围着柱子转了好几圈。
“等会儿你们把这间屋仔细检查清扫一下,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谢窕吩咐道。
谢窕也纳了闷了,定国侯府的仆从向来勤快,怎么会有蜘蛛呢?
青桃送了苏娘子回来,手上拿了一张请帖,“是武安侯世子的小厮送过来的,说是请您明日到东安湖游船赏湖,给宫里也送了两张,是为上次的事赔礼道歉。还说听闻咱们定国侯府来了一位公子,是您师兄,一起去热闹热闹呢。”说着打开让谢窕过目。
陈行景?
谢窕这惫懒的性子一向是不爱参加这些活动,虚以委蛇,没啥意思。
转念一想,那不是男主吗,还往宫里送了两张,不就是慕明珠和慕轻霜那,这可是促进男女主关系进步的好机会,说不定又能推进任务呢。
不过还邀请了小九,他可是反派,带他去有点危险啊。
和慕明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慕明珠不知道。
和慕轻霜是前世强取豪夺的执念,这一世保不准又看对了眼。
和陈行景是前世情敌见面针锋相对。
怎么想都是一出修罗场啊。
谢窕陷入沉思,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让小九不去呢?
好难办,毕竟都邀请了,小九也在,早知道先偷偷看下内容,也不至于现在陷入僵局。
谢窕愁得眉头都拧巴起来。
小九见状,还以为是谢窕不愿去,毕竟这几日的相处,也稍微看出谢窕是不爱动弹的性子。
“郡主,您若不想去便不去,不用如此为难。”
我得去啊,我是不想你去,谢窕默默腹诽。
该找什么借口呢?谢窕语气斟酌,酝酿半天才开口。
“他们那些人你大多都没见过,小九你要是…”
话音未落,就看见小九一脸希翼的模样,看来他还是很期待的吧,毕竟以前可从没有和那么多同龄人一起玩过。
谢窕未说出口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罢了罢了,都说人是群居动物,相互影响,保不齐小九多结交两个朋友,就变得性格开朗,想法没那么极端偏执,也没那么容易黑化。
谢窕当然不会承认是她又心软了。
于是话锋一转,说道:“要是小九想去,我们就去吧,那东安湖可大了,游船也很漂亮,他们那些人你虽然不熟悉,但是都挺有趣的,说不定小九你还能结交到朋友。我也好久没出门去转一转,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谢窕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一脸期待的问道。
小九见谢窕这样,哪能拒绝,更何况他也想去外面看看。
冬夜寂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铛铛铛,打更的锣鼓声响彻大街小巷,夜深人静更为明显,已是三更天了。
定国侯府内还有间屋子灯火通明,小九小心翼翼的看向屋内,只见苏娘子在房间里亢奋的走来走去,神情莫名兴奋,和白日里掩饰的完全不一样,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瘆人。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血莲胎记,就是血莲胎记,我没有看错。
又神神叨叨说道,那公子就是小主子,是我寻了这么多年要找到人。哈哈哈哈,我要把这消息传给主子,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寻到小主子了,我要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去,我要好好想个办法。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现在只能按兵不动,等待主人的指示,对,就是这样。
语气急促,神情癫狂。
小九面无表情,目光冰冷,默默在屋外看着里面好似疯了的女人,本来想趁今晚把苏娘子解决掉,谁让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事,越早越好,哪怕他现在伤还没有好全,杀个人还是容易。
可是当他听见这一切,他改主意了。
什么主子,什么大夏朝,这一切好像和他颈后的血莲印记有关,看来他的身世终于有线索了。自从他五岁那年,抓他的人说漏了嘴,他还不知道自己原来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看苏娘子这样子,暂时不会往外说了,小九放下心来,还要靠她得到线索,暂时饶她一命。
黑夜中,一个人影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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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醒醒,青芙见青桃怎么也喊不醒谢窕,急得上手轻轻推了推谢窕。
谢窕感觉到有人在推她,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神满溢出困意,抬手扶额问道,声音还透着沙哑,“怎么了,我睡过时辰了?”
“是您师伯来了,侯爷催您过去呢?”青桃有些心疼说道,郡主平日里这时辰还在梦乡呢,可怜见的,都困得要哭了,可是侯爷有令,不敢不从,只能委屈郡主了。
“谢窕抬眼见外面天色还未大亮,不由得叹气道:“这么早,我师伯也太勤快了,非要这时候来折磨人。”
说罢还是起身,师命难违,父命难违啊。
一出宸月轩,就见站姿挺拔的小九在外等着了,发丝似乎还沾着雾气,一看就等了很久。
“听闻是师父来了,侯爷也叫我过去。小九还未见过师父,有些担心...和郡主一起小九没那么害怕。”小九解释道。
谢窕清楚,小九这样说是为了宽慰自己,毕竟如果他先去,谢窕迟迟未到,免不了一顿比较,师伯那老头说不定还会揶揄取笑。没有了师父撑腰,师伯那老顽童真是讨厌得很。
活该他被师父甩,可是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师父了,我那香香软软的师父啊,徒儿好想你,还差点给你收了个徒弟,可惜被你甩了的老头抢了!!
谢窕一想到这就生气,徒弟变师兄,真是大起大落啊。
还瞟了小九一眼,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小九看见谢窕这哀怨的眼神,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怒气酝酿在心里。有些心疼,可是现在的他偏偏没办法做点什么。
等以后绝不让她做不愿做的事,小九暗暗发誓。
二人来到大堂,就见定国侯坐在主位气定神闲的喝茶,另一人一看就是闲不住的性子,一会儿观摩花瓶,一会儿摸摸兵器。
虽说谢窕暗地里叫她师伯老头,其实王伯通不过三十出头,一身玄衣衬得他身形不凡,气宇轩昂,剑眉星目,端的是一表人才。
谢窕一来就看见了她师伯这很明显精心的打扮,暗自啧啧,花孔雀要开屏了吗,今日这般骚包,往日可只有对着师父才这般,看来今日是很重视小九这个徒弟啊。
“见过师伯,见过爹爹。”
“见过侯爷,见过师父。”这声师父喊得迟疑。
“哎,好徒儿。”那声徒儿答得干脆。一看就是很满意这个新收的未见面的徒弟。
王伯通从两人刚进院子就开始暗暗关注了,毕竟是新收的徒弟,哪怕定国侯信里吹得天花乱坠,千好万好,还是要亲自见过本人才知晓。
这不,王伯通虽然手上东摸摸西碰碰,但是眼睛却时刻关注着院子里走过来的二人,重点主要还是那位公子,脚步沉稳,身形挺拔,眼神沉着冷静,毫不虚浮,一看就是根骨奇佳,适合练武的好苗子。
这定国侯诚不欺我!
王伯通很满意小九,大家都看出来了。
“喝茶,喝茶。”王伯通笑呵呵的坐在另一主位。
众人明了,这是要喝拜师茶,定国侯一招手,就有下人识趣的端来早已备好的茶。
小九还毫无反应的站在堂里,谢窕看小九还呆愣愣的,心里着急。轻轻地踢了踢小九的腿弯,直到定国侯轻咳一声,没眼看谢窕这毫无淑女可言的动作。小九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跪在王伯通面前,双手奉上热茶。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哎,好徒儿,快起来快起来。”
王伯通接过茶,轻拂茶沫,喝了一口。
接着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块玄木制的吊坠,那上面刻着三个字,天玄门。
“这是我们宗门的令牌,人人都有,入我师门,不可滥杀无辜,不可为非作歹,小九,你记住了吗?”话毕,把吊坠递给了小九。
“弟子记住了,谢谢师父。”小九双手接过吊坠,拿在手里仔细观摩。
“师兄,我也有。”现在小九已经拜师,谢窕也该改称呼了。
谢窕凑近,也拿出了她那块吊坠。
两人的手挨着手,手里放着同样的吊坠。
这一刻,小九感受到了温暖,和以前那些虚伪的、客套的问候不一样的感觉,心里好像有点酸酸的,涩涩的。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会。
原来心里也会下雨了吗?
小九不知道。
见小九盯着吊坠一直怅然若失,谢窕识趣的没有打扰,转头走向王伯通,“师伯,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帅气逼人,这次给你新徒弟带了什么见面礼啊,给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师侄带了什么好东西,快给我瞅瞅。”
谢窕毫不客气的朝王伯通伸手,一副你拿不出东西誓不罢休的架势。
王伯通没好气的打了一下谢窕摊过来的手,“小土匪,少不了你的,你回头看看那是谁。”
谢窕听闻,转头望去。
大堂门口风吹过的衣裙飘飘,逆光里的人影既熟悉又陌生。
小剧场:
谢窕调皮的从怀里拿出玄木坠子往小九眼前一晃,师妹有玄木坠子,师兄有吗?
小九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模一样的玄木坠子。
谢窕[爆哭]
原来这坠子不止有我一人有,再也不是稀罕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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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