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请求
顾伽名下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占地面积很大, 从侧卧出来，再走一段才到书房和主卧。
由于跟主卧之间的距离较远，赵易森甚至都不知道顾伽这几天有没有回来睡觉。
但不论他是否回来, 吻了顾伽的侧脸之后，赵易森原本都打算结结实实地躲几天，好好冷静一下。
直到昨天被章建找上门。
他一个上头, 答应了人家的请求。
“少爷, 顾总回来了。”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赵易森派出去的一级侦察兵王饱饱回来报信。
“好。”
赵易森抬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黑色表盘。
已经快一点了。
“顾总刚回来就进了主卧, ”王饱饱神神秘秘地说：“您放心，我帮您看着外面，保证不让第三个人进去打扰到您和顾总……”
“停停停。”赵易森伸手打断王饱饱错误的想象, 无奈地挥了挥手。
“老王, 这边暂时没事了，你休息去吧。”
王饱饱递过来一个“懂了”的眼神。
“好嘞，您随时叫我。”
打发走王饱饱，赵易森犹豫了一会,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下床，悄悄地从侧卧走向主卧。
冰冷的灰色瓷砖倒影出青年高瘦的影子, 他明明是来谈正事的, 心跳却莫名加速。
在深棕色的房门面前站了一会, 赵易森几次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却又收了回来。
应该怎么开口呢……
顾总, 集团最近是不是裁了很多人？
赵易森摇摇头, 不行, 这样太单刀直入了。
听说集团最近出了点事——
也不行, 这样也太委婉了。
赵易森怎么都措不出合适的辞, 在门外越站越紧张，心想不然明天再来问，主卧暗淡的门缝却突然透出一道光。！！！
他退后一步，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顾伽穿着纯黑色的衬衫，深色睡裤，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
暗金色的眼睛中的情绪像流动的沙砾。
赵易森面色微红，看上去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让他感到陌生而熟悉。
“……”
他仔仔细细扫过对方的面部轮廓，和他记忆中分明别无二致。
“那个。”
赵易森硬着头皮，挺直腰板。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顾伽的目光最终落到赵易森微红的脸颊上，半响，按着门把手的手一松。
“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推开，赵易森一眼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
顾伽所在的房间几乎不能被称做主卧。
这里的布置跟书房十分相似，正对双人床的巨大黑色书架沉稳大气，书架旁的办公桌以及电脑整体的基调都呈现深灰色，赵易森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大学的图书馆。
顾伽走到床边坐下，抬头看向门口。
“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
赵易森松开门把手，厚重结实的大门自动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把他吓了一跳。
房间里的灯光不是特别亮，天花板顶部做了特殊设计，灯光被嵌在缝隙中，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顾伽对面遥遥停下，看了眼手边的书架，试探开口：“你这几天都没回来吗？”
“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顾伽没有否认，单手开始解脖子上的领带。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赵易森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直到……顾伽的锁骨从领带下露了出来。
赵易森立刻移开视线：“熬夜加班对身体不好，还是要多休息。”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集中在窗外的风景上，可惜这种方法收效甚微，片刻后，赵易森还是忍不住看向床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影。
顾伽手指修长，几下就解开了领带，黑色花纹的丝质领带缠在他的指尖，不愿意从他的手上离开。
“我听姜助理说，集团最近在裁员……”
赵易森暗戳戳观察着顾伽的表情，最终决定打算拿姜助理当挡箭牌，打探消息。
谁让姜助理曾经在医院坑过他一次。
“嗯。”
顾伽对赵易森的试探毫无反应，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后，放下手中的领带，去解胸前黑色衬衫的扣子。？？？
赵易森：“咳咳咳咳……”
这里是顾伽的卧室，换衣服这种事天经地义，赵易森不好开口阻止对方，但还是顶不住这扑面而来的男色，整个人差点没贴在墙上。
为了不在这里晕过去，他索性直入正题：“大批量裁员恐怕会对集团的声誉产生影响，顾总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苍天在上，对章建，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顾伽手上的动作忽然一停，笑了一声。
“有道理。”
赵易森僵硬地抬起眼皮，在恍惚中看见男人的锁骨，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心想自己真是干啥啥不行：顾伽对他冷淡，他不习惯；向他主动“展示美色”，他又受不了。
赵易森等着顾伽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想怎么样？”
“呃，我觉得可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但是没等赵易森说完，顾伽开口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
“走近一点。”
这次，顾伽的声音隐隐透出命令感。
“……”
赵易森上前两步，站在顾伽面前，竭力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顾伽却一把拉住赵易森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膝盖前。
赵易森的眼睛、鼻尖、嘴唇，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甚至连耳后的小痣也丝毫不差。
顾伽的耳边忽然响起江闻的话。
“即使一个人失忆了，他的生活习惯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甚至对于建立起的长期记忆，还存有模糊的印象。”
“易森表现出的症状不太像失忆，更像是从大脑内部产生了一个新的人格。”
“但是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国内对这类疾病的研究不多，相关的专家团队都在美国……”
顾伽的眼神暗了暗。
江闻是要他相信，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蛇蝎心肠的前夫。
这种观点，让顾伽一时很难接受。
重生之后，他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又受到江闻一开始的诊断结果的误导，带着这份执念走到今天。
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疼疼疼……”
手下的青年在轻微地挣扎，顾伽回过神来，很快松开手，看向赵易森的胳膊。
青年的皮肤白皙光滑，被抓住的地方稍微压出了一点红印，绝对不到疼的程度。
又在演戏。
顾伽缓缓开口：“顾氏集团裁员，你这么关心？”
这话并不好答，幸好赵易森早有准备：“其实我也是为了自己，顾氏集团的利益受到损失，肯定会影响你的心情。顾总开心，我就开心，顾总不开心，我就不开……”
就是，准备的台词有点……夸张。
房间里静了几息，顾伽突然伸手把赵易森拉进自己的长腿之间，男人身上泠冽的气息一下包裹住了他。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贴心。”
顾伽低声警告道。
赵易森愣了一下，他这的确实带了点夸张和谄媚的成份，但没想到顾伽的反应会这么大。
半响，男人盯着他的眼睛：“不过，如果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裁员的事，我可以考虑。”？？？
“那、那还是算了……”
赵易森抽身后退，他还不至于那么善良，为了一盒归元补肾的安神丸，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好，”顾伽并不阻拦他，手臂搭在膝盖上，淡淡道：“擅自泄露公司内部机密，我会扣掉姜明泽半年的工资。”
赵易森：“……”
“一年。”
赵易森被拿捏了。
果然是资本家，剥削人是天性。
“……要我帮你做什么？”
赵易森声音闷闷的，感觉这就是个坑。
顾伽不在意这点异常，他看向赵易森的睡衣，又看向自己刚解到领口的黑色衬衫，眼睛眯了眯。
“帮我脱掉。”
赵易森：……？？？
三分钟后。
青年的喉结上下微动。
赵易森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绷得笔直的弦，此时此刻，这跟弦正跟自己的手指连在一起。
主卧柔和的光线下，他扬起头，半跪在地上，伸手去碰年轻总裁的衣扣。
黑色衬衫已经被解到一半，隐约露出其中苍白的皮肤，和显现的肌肉轮廓。
赵易森还是小看了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冰凉的钮扣在指尖打滑，顾伽看他的神情像是国王在注视着卑微的仆从，赵易森的心脏却跳得越发激烈。
解开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赵易森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去扯衣服的肩线，又从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睡衣，扔到顾伽的腿上。
后半段像是按下了加速键。
“……换完了，可以了吧。”
他也不知道顾伽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他，但这毕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他也不讨厌。
顾伽看着赵易森这幅样子，眼中的思量更深。
易森从来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个份上，这一点也不像他。
可是这张脸和他的身形……
“嗯。”
半响，顾伽终于出声。
他伸手穿上上衣，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睡衣，大小比他身上这套小一号。
赵易森的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顾伽拿着衣服，平静地看向赵易森。
“现在，别动。”
他的手伸向青年的衣领。
“我要帮你换上。”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易森：qwq
第32章 牙刷
赵易森从来不知道, 人类的心脏可以跳得这么快。
就在顾伽指尖接触到他的衣领的一瞬间，心脏为他提供了缓缓不断的血液，让他有力气直接挣脱了男人的掌心, 推门而逃。
他气喘吁吁地回到侧卧，还没来得及坐下，在窗户的反射中, 发现自己原本穿的就是睡衣。
这需要还换什么衣服！
赵易森的脸一下爆红。
不管了, 章建拜托他问的事情已经问完了, 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赵易森钻进被子里, 把手背贴到脸上，他的手背和脸颊根本不是一个温度，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辗转反侧, 终于入眠。
……
第二天, 赵易森被王饱饱叫醒去吃早餐。
困意还没彻底消散，他浑浑噩噩地走到卫生间，伸手去拿梳妆台上的牙刷。
却看见牙刷比昨天多了一个。
“嗯？”
但是他也没太在意，挤上牙膏开始刷牙。
刷着刷着, 身边忽然吹来一阵冷风，赵易森的胳膊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镜子, 发现自己身旁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噗——”
赵易森一口白沫吐到了洗手池里。
他自己一个人在小公馆住了太久, 搬到顾伽这里也是一样, 习惯了独居的生活, 完全没有结婚后同居的意识。
“……”
站在洗手间门口, 顾伽盯着青年手里的牙刷看了很久。
小别墅里至少有三个洗手间, 但这个离主卧的位置最近, 也是顾伽最习惯用的一个。
“不好意思, 稍等。”
赵易森含糊的说完话，立刻加快速度，拿起牙杯咕噜咕噜漱完口，退后两步，想从顾伽旁边出去。
顾伽堵着门，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赵易森：……？
他转头看向镜子。
嘴上也没有东西啊……
视线还没落回来，就见顾伽指着他刚才漱口的牙杯，平静地说：“这个是我的。”
“……”
卫生间里一片死寂。
赵易森僵硬地低下脑袋，这才发现，梳妆台上的牙杯也多了一个。
两个牙杯颜色相似，形状接近，赵易森慌乱之中，根本没细看，下意识拿了离自己近的那个。
刚一起床，他感觉自己的血量已经没了一半。
“还有。”
接着，顾伽拿出那个牙杯里的细头牙刷，定定看向赵易森。
“这个，也是我的。”
“少爷，顾总，开饭了——”
远处仿佛传来王饱饱的声音，赵易森却觉得像是来自天国的呼唤，红色顺着耳朵爬到他的脖颈，染透了他白皙的皮肤。
……他他他刚才用了顾伽的牙刷？
按理来说，赵易森顾伽结婚已经挺久了，他不应该这么害羞才对。但实际上，从赵易森穿书到现在，才过了短短几个月，如果不是有婚约在身，他们本就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赵易森飞速收起梳妆台上的所有牙杯和牙刷，冲出洗手间：“我马上让老王帮你换一套！”
站在门内，顾伽漠然看着赵易森匆忙离开的背影，随手拉开从洗漱台下方的抽屉，从里面随便挑了一套。
……
兵荒马乱地吃完早饭，两人坐上了同行的豪车。
姜助理已经在副驾驶上等着了，顾伽接过电脑，上车就开始处理工作邮件。
赵易森逐渐习惯了顾伽的工作模式。
这一次，他也做好了准备，“镇定自若”地拿出陆铭昨天递给他的投资审核文件，目光落到其中的第三行。
“上海游戏公司，主营业务：手机端电子游戏，曾推出的产品：iOS端萌系美少女卷轴游戏。”
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在书里埋下的彩蛋，身为游戏迷的赵易森无比肯定，这就是他知道的那家传奇游戏公司。
如果能投资他们，不用说别墅群项目的后续款项，山河地产甚至可以“坐吃山空”。
赵易森的眼中逐渐燃起熊熊火光，却没发现坐在副驾驶上姜助理僵硬的神情。
再抬头时，他看见几缕飘逸的黑色发丝。
顾伽的视线落在赵易森手里的文件上。
“山河地产的投资审核会？”
赵易森僵硬点头：“对。”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
“明泽，帮我排一下时间。”
“好的顾总。”
姜助理立刻调整起顾伽的时间表。
等到男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赵易森耳畔，赵易森僵硬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昨天晚上，顾伽的一言一行简直在诱惑他犯罪，现在又突然靠得那么近……
霸总这是被夺舍了？？？
很快，豪车驶入地下车库。
二人即将分道扬镳，赵易森松下一口气。
自从他亲了顾伽一口，二人的关系就在无形之间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但是迟钝到姥姥家的赵易森还是不太明白，产生变化的原因。
他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啊！
随着劳斯莱斯在车库停下，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轻响。
赵易森的思绪被顾伽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不管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顾伽合上面前的电脑，暗金色的双眼看向赵易森，带了点隐隐的威压感。
“回去告诉他，裁员的事，我不会冤枉任何人。”
赵易森一愣，这才想起昨晚的正事。
顾伽身边，劳斯莱斯的车门自动打开，他收起膝上的平板电脑，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姜助理忙不迭跟上去：“易公子，那晚上见。”
与姜助理作别后，赵易森后知后觉地品出顾伽的意思，顾氏集团的裁员并不是他随性所致的“暴君行径”，八成是为了别的原因。
“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吗……”
赵易森嘟哝着拿出被他放在西服口袋里的名片，看向章建的电话号码，片刻后，又把名片收了回去。
……
作为山河地产的CEO，赵易森的接着十分忙碌，上午刚到公司，他要先处理邮件，然后被抓去开各种跨部门会议，中午午休的时候抽空跟助理确定下进度，下午再批复各种文件材料，以及确定别墅群项目的进展。
这还是陆铭帮他承担了一部分工作，以及公司内部暂时没有第二个主要项目的情况下。
“不行了……”
“好想回家打游戏……”
开完最后一个会，赵易森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看着桌上崭新的一摞资料，心情绝望而复杂。
工作果然是干不完的，但是——
目光落在楼下的停车场，他也不太想回家，据姜助理所言，顾伽已经把公司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都会回别墅住。
不行，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易公子吗？我是姜明泽，今晚市中心有个商业酒会，顾总被邀请出席，您看……”！！！赵易森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一瞬，一气呵成：“没问题，你们去吧，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明泽连忙解释：“酒会的主办方邀请伴侣一起出席，您现在在公司吗，我马上过去接您。”
“……”
赵易森沉默了。
“姜助理，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
很可惜，装病是没有用的，赵易森最终还是被拉上了车，熟悉的人，熟悉的位置，在出发去酒会之前，姜明泽还说要带他们先换身衣服。
赵易森面如菜色，坐在座位上盯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上流社会的酒会，他实在不感兴趣，虽然原主是个千杯不醉的黑心交际花，在这种场合具有天然的优势，但赵易森本质上是个内向的人，之前在订婚宴上的表现也只能说是超常发挥。
经过一整天工作的摧残，他的精神微弱，反应也变得有些迟钝。
更重要的是……
顾伽盯着手里的报表，悠悠发问：“哪里不舒服？”
赵易森的耳边响起电流声，直到姜助理偏头小声提醒他，赵易森才发现，顾伽在跟自己说话。
“胃、胃有点不舒服。”
他随口胡诌了个病情，为了增加真实性，手还顺势往肚子上一按。
顾伽扫了一眼赵易森，低头翻了一页。
“你按的地方是小肠。”
“……”
“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吧。”半响，顾伽合上手里的报表，声音冷冷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赵易森有点惊讶，顾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既然对方这样说，他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谢谢顾总！”
顾伽没抬头：“司机，回中心别墅。”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坐在副驾上的姜明泽哀怨地拿出手机，自言自语：“这已经是推掉的第四个酒会了，之后还怎么跟主办方谈合作啊……”
赵易森的耳朵很尖，他本来很开心，但是听到姜明泽的话，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趁着司机还没开到掉头的路口，赵易森深吸一口气：“不用，我好像又没那么难受了。”
不就是酒会吗，他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喝一点回来就好了。
“易公子……”
副驾上的姜明泽惊讶而感激。
顾伽没有对赵易森这一善解人意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因为这正合他的心意。
“那就走吧。”
男人停顿了一下。
“这次酒会需要跳华尔兹。”
“希望你没忘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来了——
第33章 华尔兹
华尔兹, 常见于欧洲贵族的舞会，后来被引入亚洲，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必修课的一种
来自欧洲的主办方特地安排了华尔兹作为开场舞, 若非如此，也不会特意标明需要伴侣共同出席。
赵易森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放空。
他身穿精致的黑色燕尾服, 高到遮住脖子的领口打着白色蝴蝶结, 蝴蝶结的质感硬挺, 与燕尾服里面的白色衬衫融为一体。
“易公子, 您穿这身衣服简直太合适了！”
走出美容室，给他搭配服装的助手如是说。
但是这有什么用。
赵易森哀怨地闭上眼睛。
越引人注目，跳起舞来, 丢人丢得不就越发明显吗。
“咳咳……”
纠结了半天, 赵易森瞥了眼顾伽，心虚地咳嗽两声，决定如实招来：“顾总，其实我不太记得华尔兹要怎么跳了。”
还是没等顾伽做出什么反应, 副驾上的姜助理却惊了，舞会开场, 主办方特地邀请了顾总和易公子作为领舞, 更重要的是……
三天前, 顾氏集团总部。
“顾总, 易公子会跳华尔兹吗？”
顾伽手里的财报被风吹起一个角。
“嗯。”
姜明泽尽职尽责道：“失忆之后, 易公子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 不然我还是再去问一下……”
顾伽言简意赅地拒绝了他：“不用。”
结果现在。
“您不会跳？”
赵易森一脸不好意思：“我忘了。”
姜助理倒吸一口凉气, 立刻掏出手机里的备份资料：“这是华尔兹的基础舞步讲解, 到现场还有二十分钟, 咱们还来得及……”
赵易森刚接过姜助理的手机，身边的顾伽却忽然开口，眼神晦暗莫名。
“听到音乐就能想起来了。”
……肌肉记忆很难被忘掉。
顾伽虽然平时就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这次的行头却比之前更加华丽，他的胸前用金银丝线手工绣着繁琐的欧式图案，黑色蝴蝶结下的浅紫色内衬，显得他气质优雅，天然带着威慑性。
顾伽昨晚想了一夜，如果面前这个人真的不是易森，一定会露出连失忆也无法搪塞过去的马脚。
但是他没有阻止。
……
汽车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好像钟表的分针。
前方红灯亮起，司机师傅一个刹车，时间也跟着高速倒退。
若干年前的开学舞会上，年轻的顾伽拒绝了许多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一个人坐在角落喝酒。
他对于这种社交场面一点也不感兴趣，要不是跟江闻打赌输了，才不会在这里枯坐三个小时。
顾伽看了眼手表，打赌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起身准备离开，一个黑发的青年却突然坐在了他对面：“初次见面，要不要请我喝杯酒？”
这一眼，顾伽感觉自己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脏，像是被人强制按下按钮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他呆了半天没说话。
恰逢舞池边缘响起圆舞曲，易森喝完自己手中那杯酒，冲他挑了挑眉：“不愿意？”
“那就请我跳支华尔兹吧。”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只是易森浩若烟海的调情对象中不起眼的一个。
……
听到顾伽这么说，赵易森干笑两声……他又没学过华尔兹，听到音乐也想不起来。
临时抱佛脚，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赵易森拿过姜助理的手机，利用量子速度研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豪车前方的路越来越狭窄，这次的酒会私密性很高，主办方派了很多人排查附近的车辆。
出示邀请函之后，豪车驶入被封禁的路段，在酒会门口停下。
“到了。”
姜助理从副驾下车，绕了一圈给二人开门。
劳斯莱斯的车门缓缓打开，赵易森放下手里的学习资料，深吸一口气，有种复习期末考试的即视感。
验证他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
踩上红地毯，这一次，却跟刚穿过来的感觉有些不同。
不能给顾伽丢脸。
酒会门口装饰华丽，赵易森忽然有点紧张，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瞥向身后的姜明泽。
“姜助理，你会跳华尔兹吗？”
姜明泽：“嗯？”
“进去之前，不然咱俩先找个地方练练……”
啊？姜明泽惊了。
“易公子，这不好吧……”
赵易森摆手：“没关系，算是模考。”
顾伽：“……”
那边，酒会入口的负责人遥遥看见顾伽二人从车上下来，连忙上前迎接。
顾伽声音一冷：“挽住我。”
赵易森立刻闭上嘴巴，挽住顾伽的胳膊，被带着走过了红地毯。
“顾总这边请，易公子真是光彩照人啊……”常见的商业互吹之后，随着后面的客人到场，负责人向二人点头致意，又去忙了。
在他们进门之前，赵易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长得像纸片人的男子站在门口，身型高瘦，存在感却很低。
“章建，你怎么在这？”
赵易森脱口而出。
“易公子。”
章建微笑地跟他打招呼，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出现。
顾家转头看向赵易森：“你认识？”
赵易森欲言又止。
“之前和易公子在公司见过几面哈哈哈，”章建立刻转移了话题，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伽：“顾总，这是这次参会的嘉宾名单，我把跟咱们有过合作的人名都标出来了，还有一些……”
趁着这功夫，赵易森疑惑地问身后的姜助理：“章建不是公关部的人吗，怎么也来参加酒会了？”
“是顾总让章先生来的，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什么工作。
想到章建逆流而上给他送来的安神丸，赵易森对此人的工作能力颇为怀疑。
他正想开口再问，却见姜明泽冲他点头示意。
“既然章先生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跟我们一起吗？”
姜明泽苦笑：“主办方规定，除伴侣之外，这次酒会只能有一人陪同。”
赵易森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从路边豪车上下来一个胡子花白的中年男子，见顾伽他们站在门边，笑着上来打招呼。
“顾总，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啊。”
“……”
赵易森摆出笑脸，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完全不认识啊。
之前在小别墅见到陆铭的尴尬场面再次涌上心头，这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他们背后般响起。
“这位是山下酒庄的王总，五十三岁，已婚，与夫人育有一女，正在上国际高中，上次跟您见面是在市长举办的新年慈善晚会上。”
章建简明扼要地介绍出了来人的背景。
赵易森：！！！
话音落下，胡子花白的男人刚好伸手走到他们面前。
顾伽冲对方微微一笑：“王总，好久不见，令爱的假期结束了吗？”
对面的男人表情有些惊讶：“承蒙顾总挂念，小女……”
很快，赵易森也无缝融入了这次的对话，三人相谈甚欢，谈话结束后，他转头看了一眼章建。
原来这是个人才啊。
入场后，类似的情况也都靠章建完美化解。
赵易森心想……说不定他还会别的。
于是他便趁着顾伽与人交谈的空隙，回头跟章建说起小话：“喂，裁员的事，我帮你问过了……”
“感谢易公子，但是……”章建欲言又止，片刻后看向顾伽的背影，示意他们待会再聊。
看懂了这份暗示，赵易森回过头去。
半响，他又不死心地转身：“其实，我是想让你帮个忙。”
章建惊讶道：“易公子客气了，您说就行。”
“你会跳华尔兹吗？”
“能不能陪我练一下？”
在旁边听到了全程的顾伽：“……”
顾伽跟别人的寒暄很快结束，想跟赵易森好好聊聊，让他不用这么“紧张”。
头顶的灯光却忽然一暗。
酒会场地的中央舞台缓缓走出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士，开口便是流利的英文：“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今晚的主持人Mike，欢迎来到法国知名建筑事务所戴恩举办的星光酒会。”
“很荣幸，我们邀请到了S市的各位朋友，共同庆祝戴恩成立六十周年这一特殊的日子……”
“法国巴黎作为浪漫之都，崇尚美好的爱情，本次酒会的开场，我们在此邀请各位与伴侣跳上一支美妙的华尔兹圆舞曲，留下难忘的回忆……”
“戴恩特别邀请了顾氏集团的顾总和易森先生，作为开场嘉宾，大家掌声欢迎。”
主持人话音落下，围绕在顾伽和赵易森旁边的人群一边鼓掌一边散开。
这对商业联姻的夫夫曾传出过不少传闻，有的甚至十分劲爆，大家都好奇地观望。
灯光下，顾伽身上的燕尾服很修身，黑色的刘海被微微后翘，只在饱满的额头前留下几缕发丝。
他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更是把身上的精英感推到极致。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转身看向赵易森。
赵易森记性好，知道两个人要先对视，然后一方要等另一方伸出手。
只是站在灯光下，他发现自己很难跟顾伽对视超过三秒。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耳边的音乐上，嘴里念念有词：第一个八拍之后，伸手，把手搭上去，然后上前一步……
“……”
顾伽的眼睛幽深得像连光线都无法逃逸出来的黑洞。
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向易森发出了邀请，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两个人跳错了八拍，舞步乱成一团，差点从舞池上摔下去。
后来，顾伽发现，易森总是进错拍子，要他等半个八拍，才能对上节奏。
恰逢音乐进行到此处。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顾伽等着下个八拍，脚下纹丝不动。
章建心里一惊，正想出声提醒。
可对面的赵易森却丝毫不感到惊讶，下一刻，赵易森冲顾伽伸出左手，右手顺理成章地扶住顾伽的腰，往前一步。
“这……”
在场的名流一片哗然。
赵易森一点也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因为姜助理给他看的教程就是这么教的。
随着音乐继续进行，他退后一步，抓住男人的手腕，吃力地伸长胳膊，给顾伽留出行动的空间。
“……”
见顾伽迟迟不动，赵易森在心里腹诽了几句，最终还是好心提醒他。
“顾总，您可以转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明泽后知后觉：这好像是给攻方的动作参考……！！！
第34章 破釜沉舟
华尔兹的第一篇章进入尾声。
顾伽站在原地, 无视赵易森的眼神暗示，手腕忽然一翻。
男人的手修长有力，赵易森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拧, 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一圈，半推半就中完成谢幕。
二人的舞步虽然不属于经典的舞步，但也足够应付开场。
其他名流见状堪堪松下一口气。
随着更加优美的第二篇章响起, 这一小插曲很快被遗忘, 众人逐渐感受到音乐带来的浪漫气氛, 一个个加入舞池。
赵易森被顾伽拽着胳膊来到舞池下, 无辜又疑惑。
……这是怎么了，他也没跳错啊。
随着两人在角落站定，顾伽抬眼盯住他, 神色莫名：“这都是谁教你的。”
“姜助理给我看的华尔兹动作参考……啊。”
青年的表情懵懂, 水晶吊灯下，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暴露下顾伽的视线中，包括那双长而浓密的睫毛。
顾伽：“……”
男人目光一冷，继续逼问：“舞步你忘了, 其他的事也都不记得了？”
“……还有什么事？”
赵易森没听懂顾伽的言外之意。
顾伽眯了眯眼睛，忽然低头, 凑到赵易森耳边。
“那杯下了毒的茶, 好喝吗。”
他已经把话挑明到这个份上, 如果赵易森是装的, 不可能毫无反应。
“……？”
今晚的社交和临时抱佛脚消耗了赵易森太多脑细胞, 在巨大的背景音的干扰下, 他只听见了后半句。
赵易森疑惑且好奇地朝四周看：“这里有好喝的？”
“……”顾伽直起腰, 紧抿唇线。
……难道他真的不是易森？
就在这时, 江闻的话从耳边响起：新的人格, 往往拥有跟原主完全不同的记忆，甚至连名字、性格都不相同。
拦住赵易森的去路，他决定破釜沉舟地赌一把。
“你叫什么名字？”
饿得头晕的赵易森只想赶紧找点吃的：“赵……”
第一个字刚落下，他心里一惊，这才发觉顾伽这是在套他的话。
“顾总今天怎么总是问些奇怪的问题？”
脑子里的困意被蒸发，赵易森反客为主，他也不知道顾伽有没有听见这个字，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赵易森：“我的名字怎么了？”
顾伽看向赵易森，半响，抬手指了指他的胸牌，垂眸沉声道：“你戴反了。”
赵易森手忙脚乱地把胸牌戴好。
抬头，他还是有些顾虑。
顾伽难道知道了什么？
不过之后，见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反应，赵易森很快宽慰自己，应该是他想多了。
毕竟穿书这种事，一般人不可能猜到，即使对他有所怀疑，自己也可以完全推到失忆上。
跳华尔兹的任务完成，赵易森心里轻松了许多，瞅了一眼顾伽的脸色：“我去吃点东西？”
顾伽“嗯”了一声。
得到允许，赵易森“蹭”地从顾伽身边溜走，直直向甜点区进发。
“……”
华尔兹开场后，章建就退到了一边，他的眼力见很强，直到现在也只远远跟着，不敢上前打扰顾伽。
酒会的社交环节集中在开场前，现在已经可以离场了，赵易森走后，顾伽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走向侧门。
侧门是个半地下的楼梯口，隐蔽而私密。
章建远远跟着顾伽来到门口。
……
深黑色的天空下，云层稀薄。
借着门口的光，顾伽的影子被拉长成一道笔直的黑影。
“砰——”
男人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缓缓收回因为疼痛而麻木的手。
顾伽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确定，眼前的易森与他所经历过的前尘往事无关。
那些黑暗的、让他痛苦不堪的回忆，对方没有参与其中，甚至根本不知情。
也就是说，他的愤怒、不甘与绝望，全部发泄错了地方。
甚至，连这份联姻的初衷都是错的。
“……”
顾伽忽然感觉他之前的所有筹划都十分荒谬可笑，垂在腿边的拳头攥紧又放开，他深呼一口气，只为让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他开始不是没有感受到这种违和感，只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后来更是每天被心中复杂的感情折磨。
……为什么，倒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顾伽心想，重生一世，为什么要剥夺他复仇的权利，上一世，难道他被易森害得还不够惨吗？！
他呼吸急促，缓了一会，心情才逐渐平复。
盯着天上稀薄的云，脑中响起一个微小的声音。
但是，如果这个人不是他死而复生的前夫，背叛自己的无耻之徒，上辈子的噩梦。
那么——
眼前忽然闪过他脸颊上的潮红，粉色的柔软嘴唇和可怜巴巴盯着自己的样子。
顾伽想起前些天，自己心中的天人交战。
他又在苦苦压抑些什么？
正想着，上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伽回神，看见楼梯口上方落下的两道人影，这两道人影从上方停住。
“明天易森可又要登上新闻头条了……”
“戴恩亲自邀请的酒会开场，要不是凭借那张脸和一个好爹，他能有今天的风光？真不知道顾总看上他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看见他推顾总那一下没？欲拒还迎的，在外人面前装得温和大方，在家不知道怎么发骚呢。”
“哈哈哈，难不成你见过……”
二人的谈话内容越发不堪，终于，他们嚼完舌根，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这两个高瘦的青年嬉皮笑脸地往下走，刚下来几步楼梯，看见顾伽，脸色蓦地一变，声若蚊虫。
“……顾、顾总。”
顾伽面若冰霜：“你们……见过什么？”
“没有没有……”
二人脸色惨白，不敢直视顾伽，夹着尾巴遛进侧门。
……
侧门被推开，章建的眼前闪过两道人影，接着，顾伽走了出来。
顾总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是谁？”
章建连忙回答：“好像是吴家和李家的两个私生子，我记得是易公子的同届同学。”
“……嗯。”
下一刻，顾伽什么也没说，直直走向酒会主厅。
章建连忙跟上去，这、这是什么意思。
……
酒会已经接近尾声。
赵易森在甜品区流连忘返。
主办方提供的甜品样式精美，味道丰富，就是摆放的位置有点低。
他弯腰一个个试吃过去，身侧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赵易森被狠狠撞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
下一刻，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金发碧眼的主持人Mike不知何时来到了赵易森身边：“OMG，Are you OK？（你还好吗？）”
赵易森惊魂未定，但是这句话直接触发了他的条件反射：“I am fine，thank you ，and you?”
Mike：“……？”
等赵易森回过神来，那个撞了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从外面走进来的顾伽刚好看到这一幕。
金发碧眼的帅气男子一只手搭在赵易森腰间，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赵易森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往人家身上倒过去，我见犹怜。
章建感觉周身的空气蓦地一冷。
“Oh，Mr. Gu（顾先生！）”
看见顾伽走过来，Mike下意识把赵易森往前一推，直直送进顾伽的怀里。
赵易森其实已经不晕了，但是挡不住对方如此用力，脑袋撞到顾伽左肩偏下的位置，眼前又一黑。
Mike愧疚地对顾伽说，看见赵易森被人撞了一下，对方可能是喝多了，代表主办方向他们道歉。
顾伽右手扶着赵易森的腰，还没表态，赵易森便拍了拍Mike的手臂：“……没事，这也不是你的错。”
这个动作本来没什么，但赵易森现在没什么力气，看上去就像是轻轻推了Mike一下。
顾伽脑中蓦然蹦出四个字：欲拒还迎。
“……”
Mike离开后，赵易森也恢复了力气，试图从顾伽身上爬起来：“顾总，我没事了。”
顾伽睨了他一眼，忽然松开手。
又咋了？赵易森被这一眼看得有点莫名其妙。
在门口等了一会，两个人很快被劳斯莱斯接走。
章建代替了姜明泽的位置，坐在副驾。
赵易森仰头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感觉这一天过得真是格外漫长。
活动身体的时候，他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车门，被撞过的地方再度袭来刺痛的感觉。
“嘶——”
章建连忙回头：“易公子怎么了？”
“刚才又撞到了，我看一下。”
赵易森吊着胳膊，尝试着去解燕尾服的扣子，但是扣子又滑又小，他鼓捣了半天，才解开一颗。
“啧……”
接着，赵易森的手被人抓了下去。
他抬起头，看见顾伽侧身坐在他旁边，低头帮他解开胸前的衣服。
低着头，顾伽的鼻梁是流畅的一条线，窗外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
赵易色的脸色一红。
“抬手。”
“……哦哦哦。”
脱下外套，他面无表情地替他解开袖口，卷起袖子。
“青了。”
顾伽抬起赵易森的胳膊，目光落在某处。
“居然撞青了。”赵易森这才反应过来，举起胳膊。
“看来得回去上点药。”
“……”
章建揣摩着顾伽的脸色，连忙开口询问：“易公子，你还记得撞了你的人有多高，穿什么衣服吗？”
赵易森陷入沉思，半响抬头：“我忘了。”
“没事，小伤，明天就好。”
扶着自己的胳膊，赵易森忽然感觉到一股深沉的视线。
顾伽神色晦暗，心情看上去不算好。
“原来你，这么不记仇吗？”
【作者有话要说】
顾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35章 出气
回到中心别墅, 睡了一觉之后，赵易森的胳膊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他呲牙咧嘴地来到公司, 才得知，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投资审核会的时间改到了下周。
那这个班还有什么好上的。
两个小时后, 赵易森把跟别墅群有关的事情都交代给了陆铭, 美滋滋地回了家。
然而刚从劳斯莱斯下来, 还没进家门, 赵易森发现门口跪了两个人影。
“少爷……”
王饱饱在门口，看上去亦十分不知所措。
赵易森懵了，这是来找他碰瓷的吗？
“易森……我我错了……”
其中一个人看见赵易森走过来, 红着眼睛向他道歉, 对方嗓音沙哑，像是已经大哭过一场。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在背后那么说你，我和吴飞不是有意的……我们就是在胡说八道, 你就原谅我们吧……”
跪在李明城旁边，那个被叫做吴飞的男子却不哭也不闹,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恶狠狠地看向赵易森, 看上去很不服气。
“……你们先起来吧。”
赵易森心中有点困惑, 他都不认识这个两个人, 何谈道歉啊。
王饱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少爷, 他们是您留学时的同级, 之前和您关系好像不是太好……”
赵易森眨了眨眼睛, 转身走到二人身前, 迟疑道：“……难道是顾伽让你们来的？”
他的脑中之所以冒出这个猜测，是因为昨天晚上，酒会结束后，顾伽突然问了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
“我记仇啊，”赵易森脱口而出：“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地欺负我，我或许看上去没什么反应，但后面一定会找机会狠狠报复他的。”
顾伽的脸色逐渐有点发白。
“如果是误会的话，就分情况……但就算是误会，伤害已经造成了，不能轻易原谅。”
“小仇就懒得报了，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大的矛盾上……”
最终，赵易森抬起头：“顾总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顾伽僵硬地笑了笑：“……没什么。”
所以，赵易森心想，顾伽是听到有人说自己坏话才这么问的吗？
吴飞的声音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青年一脸不屑：“装什么装……”
李明城还是在哭：“……我们真的错了。”
赵易森：“……”
吴家和李家也算在商界有点地位，不过还是半年前的事，在订婚宴后，顾伽除了整顿集团内部，还提出了一系列成功的商业规划，这也使得顾氏集团的声势越来越大。
吴家和李家本就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而到现在，更是不敢得罪顾氏集团，再加上这两个人本就是不学无术的私生子，顾伽稍微一施压，自然就被家里逼着过来道歉了。
赵易森承认这确实挺解气的。
但是一直跪在这也不是办法。
他无奈扶额。
“你们起来吧，我会去跟顾总说。”
李明城见状吸了吸鼻涕：“真的吗？……易森，谢谢你。”
他旁边的吴飞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嘴里念念有词：“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易家的私生子罢了。”
吴飞很怕顾伽，却不怕赵易森，上学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易森这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样子。
“啧，吴飞，别说了！”
李明城小声在旁边拦，可惜没拦住。
吴飞声音怨毒，声音越来越大：“等顾氏集团的声势超过易家，等你没了利用价值，顾总很快会跟你离婚的，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
赵易森很少被人这么贴脸输出。
“哎呦。”
下一刻，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被泼到吴飞身上，把他烫得尖叫了一声。
王饱饱手里端着托盘：“实在是不好意思，跑过来的时候没站稳，我再去给您倒一杯？”
吴飞的嘴都被烫得起泡了，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气得全身发抖，最后被李明城拉走了。
望着这两个人远去的背影，赵易森思考了一下：“老王，我以前是不是抢过这人的男朋友？”
“呃……”
王饱饱手上的动作一停，心虚低头，心想您哪是抢过啊，上学的时候少爷和吴飞不知为何吵了一架；后来，吴飞喜欢一个男的，少爷就去跟人搭讪，发展成男朋友后再甩了。
赵易森把这份沉默当成是默认。
“所以，他也喜欢过顾伽？”
“嗯？”王饱饱惊讶地睁开眼：“少爷，您这是都想起来了？”
赵易森：“……没有，我猜的。”
正常人谁会有这么大反应啊。
还诅咒他跟顾伽离婚。
“少爷，您可别听他瞎说。”王饱饱以为赵易森把吴飞的话放在心上了，连忙劝慰。
“他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自从被顾伽去把赵易森救回来，王饱饱对顾伽的态度就产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
“您和顾总感情那么好，怎么会离婚呢？”
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赵易森这次却有点犹豫：“是吗？”
可是顾伽最近真的变得有点奇怪。
昨天晚上，问他是不是从来不记仇。
今天，又突然帮他出气。
中心别墅外的树木逐渐变了颜色，落叶被风吹到赵易森脚边。
实际上，在内心深处他也认为，吴飞这句话说的有道理，毕竟顾伽自己也强调过，他们之间的结合本来就是商业联姻，一切为了利益考虑。
不过当时的赵易森，注意力全在顾伽脸上，没把这句话听到心里去。
有些话，还是得别人说，才足够刺耳。
赵易森低头思考起来。
顾伽难不成是想帮他报复完所有的仇人，再跟他离婚？
灯光一亮，脑中的小剧场开演。
“这些人，我都替你处理过了。”
顾伽不存在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男人把手上的名单扔给赵易森，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们就到此为——”
“叮铃铃——”
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及时打断了赵易森的想象。
他回过神来，先接了电话：“……喂？”
半小时后。
赵易森出现在山河地产会议室。
“会议不是改时间了吗？”
赵易森的助理面色通红，连连向他弯腰道歉：“不好意思易总，是我记错时间了，记成了另外一个会的。”
“可能是最近工作比较多。”
陆铭在一旁打着圆场：“赶上了就好。”
赵易森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这个助理未免有些太不靠谱：上一次还弄错了要签字的文件。
山河地产的投资审核会，除了赵易森、陆铭和黄老总派来的代表之外，还有几个专门管投资的代表参加。
寻求投资的创业公司一共有五六家，每家公司派了两个代表讲解自己的业务以及核心优势，现在都在门外等着。
人来齐后，陆铭担任了主持的工作。
“可以开始了吗？”
“嗯……”
可以是可以，但不知为何，赵易森感觉还少了点什么。
下一刻，门外传来脚步声，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顾伽穿着一身黑西装走进来，姜助理跟在他后面，悄悄跟赵易森打了个招呼。
顾伽面容冷峻，身高腿长，腕上带的表扣住他的苍白的手腕，手背骨节分明，丝绸质感的领带缠绕着滑落下来。
赵易森眼皮一跳。
最后的画面好像是他的错觉。
“顾总？”陆铭表情微变，上前拦人：“您要找小森的话，可能得稍等一会了，我们正在开会。”
顾伽看了他一眼，侧身绕过办公桌，极其自然地拉开赵易森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抬头直视着陆铭，嘴角勾起微笑。
“我来旁听。”
赵易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说一，穿书之后，他很少见顾伽露出这种没有攻击性的笑容。
男人一笑，身上那种冰冷的距离感就被打破了，他的容貌本就不弱于易森，这么一来更是让人心跳加速。
只是这笑容在陆铭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他攥紧拳头：“但这毕竟是山河地产的内部会议。”
“顾总来听，还是不太合适吧。”
顾伽眯了眯眼睛。
“作为易森的法律上的伴侣，我也是山河地产的股份持有人之一。”
顾伽指尖轻点桌面，语气中带了些不容置疑。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对此，陆铭无法反驳。
赵易森不懂，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小森。”
最终，陆铭看向赵易森，语气像是受了野猫欺负的家猫。
赵易森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咽下一口口水，开始思考要怎么才委婉能告诉顾伽：他一屁股坐下的，是陆铭的位置。
只是经过脑内小剧场的热演，赵易森盯着顾伽的薄唇，总感觉对方下一句就是要跟他离婚。
他还是不说了。
“不然你坐这里吧。”
赵易森伸手捞了把椅子放在自己右边。
陆铭终于笑了，从屏幕前走到赵易森身边坐下：“谢谢小森。”
“……”
顾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除了赵易森，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山河地产，投资审核会，就在这样一种颇为诡异的气氛下开始了。
第36章 小森
审核会正式开始, 创业公司的代表们依次入场，幻灯片一页页切换，偶尔有负责投资的主管进行提问, 整个会场的氛围还算轻松。
赵易森坐在长桌的一侧，脑中关于离婚的想象很快被丢到一边，他看着屏幕上的幻灯片, 专心投入工作。
听着听着, 胳膊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为什么觉得周围有点冷。
第一家公司的汇报结束, 陆铭转头问他：“小森觉得怎么样, 有投资的价值吗？”
“可以再看看。”
赵易森的语气比较委婉，第一家公司的产品虽然也有些创意，但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标。
陆铭点了点头, 隔着赵易森, 眼神落在顾伽身上：“顾总觉得呢？”
顾伽面无表情地合上面前的资料，给出的点评简明扼要：“不怎么样。”
陆铭被噎了一下。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听顾伽的意见，只是走个过场：“那我就让下家公司……”
“不过陆经理——”
没等陆铭说完, 顾伽忽然打断了他：“工作的时候，最好有上下级意识。”
他淡淡地看向陆铭：“注意称呼, 否则容易引起误会。”
“……”
顾伽这句话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赵易森也有些惊讶, 顾伽什么时候连这点小事都要管了。
虽然陆铭对他的称呼确实让他觉得太亲密以至于有点肉麻, 但赵易森性格随和, 一直没说什么。
陆铭也没想到顾伽会这么说, 他脸色一白, 嘴角虽然带着笑意, 脸上的表情却僵住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笑了笑, 毫不客气道。
“这就不劳顾总挂心了。”
陆铭的视线从顾伽再次落回赵易森身上, 这段时间，虽然他跟赵易森的联系变少了，却比以前更频繁地想到关于他的事情。
以前那个崇尚享乐、游戏人生的贵公子变得认真而有责任感，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当易森不再主动、不再任凭他予取予求的时候，陆铭的心头反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失落感。
但是陆铭相信，易森还是喜欢他的。
而像顾伽这种为了事业不择手段的阴险之人，易森接近他，一定出于其他原因。
最后，还是赵易森开口打破了沉默。
“其实怎么称呼都可以的，来来来，咱们还是继续吧。”
于是，第二家公司的汇报人便不幸地在一种更加窒息的氛围中进行汇报，赵易森熬过了这难捱的半小时，掌声欢送了他，终于迎来了今天最期待的环节。
“大家好，很荣幸来到这里，我叫罗杰，我们的游戏工作室刚刚成立，之前开发过一款名为《FlyMe2theMoon》的iOS端手游，这是这款游戏的实机展示……我们工作室希望将二次元文化与手机端游戏结合……”
整场汇报，赵易森越听越兴奋，直到最后，完全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这就是那家传奇的游戏公司。
赵易森心想，就算一会反响平平也没关系，自己掌握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怎么也能说服其他人同意投资。
很可惜，这一次，他事与愿违。
“……”
汇报结束后，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罗杰同学尴尬地站在台上，目光不知所措地投向唯一看起来对项目感兴趣的赵易森。
“大家没有问题吗？”
赵易森的心里也有点打鼓，没人提问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没有问题往往代表不感兴趣。
见赵易森这么问，陆铭善解人意地递了个台阶。
他笑着看向台上青涩的工作室创始人：“罗同学你好，我很好奇，山河地产是一家房地产公司，你们是怎么想到来找我们进行天使投资的？”
毕竟房地产与游戏制作，几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领域，这也意味着，山河地产的投资部门很难通过现有的行业经验，判断出这家游戏工作室的发展前景。
况且他们还都是学生，社会经验单薄，整个工作室都透露着一种不太靠谱的气质。
“呃……”
台上的创始人支支吾吾，赵易森看出他有点紧张，宽慰道：“没关系，随便说就可以。”
见赵易森这么说，罗杰松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是因为之前在报纸上看见的一则新闻，说易总订婚之后，因为过于兴奋，熬夜打了三天游戏，我们当时就很激动，觉得易总肯定是个很热爱游戏的人，所以才鼓起勇气来试一下……”
“咳咳咳……”
赵易森低头咳嗽起来，太尴尬了，这不是对他当众处刑吗。
他下意识看向顾伽，发现对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嘴角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笑意。
赵易森：？
陆铭话音一转：“但是目前手机游戏还存在很多问题，你说的二次元的概念好像也比较小众……”
实际上，陆铭的意见也代表了山河地产投资部的意见，大家都觉得，利用本来就稀缺的资金去投资一家跟本行业完全无关的学生工作室，有些不可理喻。
更重要的是，赵易森发现，他竟然无法反驳。
最后，还是陆铭把人请了出去。
“你先在外面休息一下，我们后续会集中讨论。”
罗杰退场后，剩下的几家公司的汇报，赵易森甚至没认真听，他盯着纸面上寥寥几行的工作室说明，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
他总不能告诉这些人自己是穿书来的，知道这家公司是作者设置的彩蛋，未来前景无限。
但赵易森还不想放弃。
赵易森其实是个听劝的人，性格一向随和，但在这件事上，他少见地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创业公司的汇报很快结束，会议室里只剩下山河地产相关的负责人。
“我觉得，这个游戏工作室挺有潜力的。”
他抬起头，语气坚定。
然而话一出口，便遭到了猛烈的反对。
“易总，公司现在资金不足，我认为不应该再进行任何投资了。”
“游戏行业的发展还不明朗，跟我们做的事情相关度不高，说实话，几乎看不到回本的可能。”
“您之前在别墅群项目款项的辛苦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但这毕竟不是您擅长的领域，还是……”
陆铭没有发表意见，但也没有反驳，明显也持反对态度。
仔细想想，其实他们说的没错，在穿书之前，赵易森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莫名其妙当上公司的CEO，文件签字全靠陆铭帮扶。
他深知自己能力不足，所以，即使作为山河地产最大股东，也没有一通瞎指挥，而是把很多权利直接放给了陆铭。
可是这次，他有点不甘心。
因为，他明明是对的。
“可我觉得，手游是个有潜力的新兴行业。”
坐在赵易森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顾伽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
“学生创立的工作室，规模不大，即使投资失败，损失的金额有限，是个很好的机会。”
顾伽扫了一眼众人，冷冰冰地说：“如果各位都反对，顾氏集团很乐意接手这个项目。”
听顾伽这么一说，刚才还唱衰这家游戏工作室的几位高管们顿时犹豫起来，开始低声交谈，场面一下变得乱糟糟的
赵易森看向顾伽，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这是顾伽第一次站出来为他说话。
接着，他便撞到了顾伽直直看向自己的目光。
赵易森心下一跳，偏开视线，很快将其中的原因归咎到霸总优秀的商业直觉中。
顾伽：“……”
另一边，陆铭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情绪：“顾总，山河地产的资金有限，确实不像顾氏集团那么财大气粗。”
陆铭认为顾伽只是为了跟自己作对，才故意这样说的，他扶住赵易森的胳膊，循循善诱：“小森，你千万别冲动，你想，学生创立的公司有多少能坚持到最后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站在陆铭的角度，他说的话没有问题。
赵易森沉默以对。
最终，经过了两个小时的讨论，与投资相关的意见还是没能达成一致，
随着众人一个个离开会议室，陆铭也站了起来，对顾伽微微点头：“顾总，我送您。”
顾伽没有动作，他的眼皮很薄，单眼皮配合下三白的眼型，冷淡中带着一种疏离感。
赵易森能感觉到二人在回忆中不太对劲的氛围，正想开口缓和下气氛，顾伽却突然说话了。
“不用，我跟小森一起回别墅。”
赵易森连忙顺坡而下，对陆铭说。
“对对，你先走吧，我和顾总一起回……”
等等。
赵易森僵硬地转过脖子。
顾伽刚刚叫他什么？
“不是不在意称呼吗？”
顾伽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坦然。
出现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赵易森被呛得咳嗽两声，血量减少一半。
最终，陆铭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玻璃门一关，会议室里只剩下赵易森和顾伽两个人。
赵易森是那种一到面对面的场合就容易说不出话的人，此时，他一只手扶在长桌上，感觉有点坐立难安。
“谢谢——”
“还有一件事……”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赵易森下意识地谦让：“你先说。”
顾伽顿了一下。
“易先生要你去重新读一个商科的MBA学位，便于管理公司。”
赵易森：……什么？
“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相关资料已经放在我办公室了。”
……两个月？MBA？
顾伽淡淡道：“章建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会让他好好辅导你。”
赵易森有点抓狂了，不是，等一下，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啊？
顾伽声线平和，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来总部顶层上课。”
宣布完这个决定，顾伽抬眼看向赵易森，语气微妙。
“小森，你刚刚要谢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赵易森：我谢你%#*
游戏工作室原型参考：米哈游
第37章 两百万
赵易森不想谢了, 他想骂人。
来到这个新世界之后，虽然赵易森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麻烦，但值得安慰的是, 他彻底远离了早八和要命的期末周。
而现在，投资审核会的事情还没个结果，他怎么就又要去考MBA了？
而且谁能告诉他, 这个世界为什么还有MBA这种东西！
顾伽静静地站在桌后, 眸色深沉。
“嗯……”
赵易森自觉跳过感谢的话题。
“两个月是不是有点短了？”
他友善地提出不同意见, 自认为理由充分：“不然等明年再考？”
顾伽抬眼看向他：“不短。”
男人随口翻起旧账：“我看你之前, 华尔兹学得挺快的。”
赵易森：“……”
场面一时陷入沉寂，就在这时，会议室里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
顾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我最近这段时间有点事, 会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 接你的车已经到楼下了，走吧。”
“……哦。”
顾伽经常不回中心别墅，赵易森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不过特地跟他说一声, 好像还是第一次。
跟着顾伽走出会议室，一路来到电梯上, 赵易森始终落后霸总半步, 盯着顾伽的宽肩心想, 那句小森, 估计也是逗他玩的。
霸总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恶趣味。
赵易森思考的时候习惯微微抿唇, 从银色的墙壁看上去, 像只不怀好意的小兔子。
至于考MBA的事……顾伽这么忙, 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开会,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肯定没功夫管他。
装模作样学上几天，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易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殊不知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全都落在了顾伽的眼里。
……
赵易森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投资审核的事情，他不能任凭这个大好的机会白白从手上溜掉。
作为名义上的易家少爷，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个人账户，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是信用卡消费，即使想以个人的名义投资，也是有心无力。
赵易森越想越麻，整个人像是商场外泄了气的人形气球。
……怎么办。
专属电梯从顶层一路降到地下停车场，在电梯彻底停稳之前，他身前的男人忽然开口。
“从明天开始，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下午五点到七点，来集团顶层上课。”
赵易森：？？？
怎么连课外班的时间都给他安排好了。
“但是……”
赵易森还想推辞，他真的没时间。
下一刻，只见顾伽转身看向他，语气平平。
“如果能顺利通过，易先生会给你奖金。”
赵易森把推辞的话一下咽了回去。
他也听说过，一些富家子弟只要能毕业，父母就会高兴地给他买这买那，虽然他自己从来没体验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体验一次。
“真的吗？能给多少？”
“……两百万。”
知识就是金钱！！！
赵易森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我会努力学习的！”
看着赵易森的脸色由悲转喜，顾伽转身收回视线，没在原地站多久，电梯门就开了，他抬腿准备出去，却意外被叫住了。
“还有，那个。”
用这一小段时间冷静下来之后，赵易森忽然想起另一码事。
“李明城和吴飞来跟我道歉了。”
实际上，开完投资审核会之后，赵易森一半的脑子被工作占据，另一半却不由自主地放映起今天早上在中心别墅门口的画面，他不能装作不知道，索性抓住这个机会，跟顾伽说开。
“嗯，”顾伽伸手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淡淡道：“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说我们的闲话。”
这就是顾伽给出的解释。
赵易森想要说的话一时之间被卡在嗓子里，顾伽的意思是，他并不是为了给赵易森出气，才这么做的。
“……”
耳边忽然响起吴飞的声音：等顾氏集团的势力超过易家，等你没了利用价值，顾伽就会跟你离婚。
赵易森莫名联想到这次的MBA考试。
……利用价值。
来接顾伽的号黑色劳斯莱斯就停在电梯外，一直打着双闪。
顾伽看赵易森怔住了，手仍然挡着电梯门，语气平静：“怎么了？”
“没什么，还是要谢谢你。”
赵易森眼神坚定：“MBA，我会努力的。”
……
第二天，赵易森就后悔了。
“章建，为什么我求出来的面积是二分之根号三，选项里没有……”
面容美丽的青年眼神发直，麻木地看向手下凌乱的草稿纸。
他已经不想努力了。
章建放下手里的茶，眯着眼睛凑过来，三下五除二发现了问题：“易公子，你这个地方公式带得不对……”
“要先这样，再这样，再这样……懂了吗？”
赵易森看着被章建画成涂鸦的图形，陷入沉思。
其实，在他中午十二点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学习资料，心里就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章建在旁边笑得像只招财猫。
一看顾伽就给他涨工资了。
在章建的科普下，赵易森得知，易老让他考的不是普通的MBA，而是EMBA，所谓的高级工商管理，考试科目包括商务英语，逻辑数学推理、管理案例分析等多个部分，难度不小。
众所周知，一个人学习能力最强，掌握知识密度最高的时候就是高考结束后，而赵易森显然错过了黄金期。
于是他开始了痛苦的学习时间。
英语，单词都忘了。
数学，本来就不会。
管理分析更是完全没学过。
“章建，你怎么什么都会……”
晚上七点，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赵易森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章建收起手里的教棍，感叹到：“生活不易啊易公子，只有考证才能给人安全感，您要准备的这些科目，正好我都考过。”
赵易森死气沉沉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他从桌子上爬起来，合上面前的书，低头扶着脑袋：“这么多东西，我真能学完吗……”
“可以的，我记得顾总几年前也考过这个，我记得他当时只准备了半个月，结果每门都考了九十多。”
章建坚定地看着顾伽：“这就说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易森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这难道不只是说明，他实在是太强了吗？”
“您这此言差矣，想当年……顾、顾总？”
随着玻璃门被人推开，章建这回张了记性，立刻收声，恭敬地看向顾伽，仿佛刚在还在八卦的人并不是他。
顾伽今天穿了身灰色的西服，他其实很少穿不是黑色的衣服，明明身高腿长，此时更是显得贵气而随性。
他站在门口，视线穿过整间办公室落在赵易森身上，但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最终还是看向章建。
“今天怎么样了？”
赵易森明白了，顾伽是来查验工作进度的。
“您完全不用担心，易公子聪明好学，估计一个月就能把东西全部学完，剩一个月的时间做做真题，考上EMBA没什么问题。”
章建基于事实，采用了部分夸张的手法。
他继续侃侃而谈：“易公子都不需要学够三个小时，晚上五点到六点半就足够了，我也可以直接去别墅上门教学……”
“……”
顾伽站在门边，冷冰冰地看着章建，从没觉得这家伙如此不识好歹。
自己是为了让他上门教学，才把学习地点定在自己办公室隔壁的吗？
他眯着眼睛，身上不自觉地散发出戾气。
章建正说得尽兴，忽然感受到一股冰冷的目光。
抬头，顾伽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章建却隐约从中读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刻在DNA里的生存本能使他立刻闭嘴，章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赵易森不知道顾伽这几天的工作安排，隐约觉得顾伽应该挺忙的，见他还特地抽空过来，开口打起圆场：“章建教得确实挺好的。”
顾伽看了赵易森一眼，神色微缓。
他这两天的事情确实很多，刚刚开完一个跨国会议，就从办公室赶了过来。
不过还好，赵易森现在就在离他五分钟远的地方。
顾伽抬起手表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犹豫片刻，抬眼看向赵易森：“你吃饭了吗？”
赵易森睁大眼睛：“还没有。”
“那……”
可惜顾伽的话还没说完，他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算了。
在接起电话离开之前，顾伽面无表情地看向章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每天的教学时间至少三个小时。”
“不够的话，你的奖金扣一半。”
章建：什么qwq——
……
离开公司，顾伽进入社交场。
疲惫的一天终于结束，已经凌晨两点，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酒店的豪华套间。
闭上眼睛，顾伽稍微喘了口气。
顾氏集团的重要合同都集中在这一周签约，顾伽忙得脚不沾地，几天没睡好觉。
不过，这并不是他选择住在酒店的真实原因。
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思考。
顾伽撑着身子走到床边，慢慢打开床头柜，摸出一张被烧了一个洞的旧照片。
被烧掉的部分是顾伽旁边那个青年的脸，看上去有些惊悚恐怖。
即使亲手烧毁了，他还是没舍得扔掉。
月光打在顾伽泠冽而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时间流逝的痕迹。
想了很久，顾伽压住照片的边缘，伸手一撕。
很快，照片被撕成碎片，雪花一样散落在厚重的地毯上。
就像那些飘远的、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往事。
应该画上句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句号画上了，但老婆不是那么好追的顾总（感叹
第38章 夸夸
章建合上手里的EMBA复习资料：“好了易公子, 咱们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您记得把案例分析论文写好，明天拿过来给我。”
“还有三篇英语。”
“外加一套数学卷子。”
赵易森：“……”
刚开始上课的几天, 赵易森虽然不太适应，却也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他高考成绩不错, 虽然不是学的商科专业, 还是有几分底子在。
直到章建开始疯狂地给他布置作业。
赵易森灵魂出窍：“这也太多了吧……”
他不仅要上班, 中午晚上还要抽时间学习, 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会，还得写作业，不知道的以为他回炉改造了。
章建苦口婆心：“离考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国庆放假还有休息一周, 咱们时间急任务重啊。”
赵易森最终还是没能说过章建，抱着一堆作业，哀怨地背着书包走了。
幸好，今天是周五, 周六加一天班，周日总可以休息一下。
回到中心别墅吃完饭, 赵易森来到书房, 翻开记满重点的笔记。
顾伽好几天没回来住了, 自己在公司也没怎么看到他。
记完今天的重点, 赵易森开始着手做数学卷子, 发现有个知识点想不起来了, 他便撑起下巴, 从三角函数的性质一路想到章建的课。
章建的课深入浅出, 可惜讲课内容经常跑偏, 章建本人非常喜欢说些有的没的八卦，比如公司里的谁和谁又谈恋爱了，他认识的某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之类。
其中，赵易森最喜欢听顾伽的。
“顾总当年一表人才、学富五车，第一次创业就小有成就，收获了人生第一桶金。”
“后来，让抓住机遇进入房地产行业，想要开发一个中高端综合住宅项目，不过当时没人看好，可顾总还是义无反顾地赌上全部资产，甚至自行向银行贷了部分现金，项目开盘当日，大获成功，打脸一众房地产大佬……”
章建讲故事的能力一流，把顾伽早年的创业史讲得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赵易森听到入迷之处，不由得心想，这不就是爽文男主的标准开局吗？
不过，自己跟顾伽认识了这么久，从前的这些事情，他却一点也没提过。
“……”
可惜的是，这段跌宕起伏的故事很快被从头掐断，只因某次章建讲故事的时候，被顾伽撞了个正着。
顾伽冷眼没收了章建百分之二十的奖金，之后，不论赵易森再怎么煽动，章建都不肯再说有关霸总的八卦了。
“叮铃铃铃……”
就在这时，之前定的闹钟响了，赵易森抬手按掉音量键，看了一眼时间。！！！他居然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不行不行，赵易森拿起笔，沉下心思，继续做题。
EMBA的数学推理部分并不很难，做多了之后，很容易发现规律。
做完数学卷子，他简单对了个答案，发现正确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开心地去冰柜拿了只甜筒奖励自己。
赵易森咬着雪糕，决定一鼓作气，顺手把章建留下的案例分析论文也写了。
作为EMBA考试里的最后一部分，案例分析论文通常是给出某个经典的商业案例，让考生分析这个案例成功或者失败的原因。
比如，某知名高校毕业生辞职卖猪肉，经过一系列努力，最终公司上市融资千万，请考生分析成功的原因。
又或者是，近年来爆火出圈的某奶茶品牌凭借极低的价格赢得一众消费者的芳心，请考生分析其中重要的影响因素。
参考这些案例分析的答案，赵易森也学到了不少知识，结合之前在山河地产积累的那些经验，他正在稳步地成长。
吃完雪糕，赵易森伸了个懒腰。
翻开纸面，让他看看，今天的案例是哪一家公司。
几行黑字映入眼帘，他愣了一下。
【题目：顾氏集团，一家以房地产行业为主的综合型公司，其创始人以及CEO顾伽先生凭借碧水嘉园的开发，净获利一千万，在开发过程中……】
赵易森盯着这段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他确实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顾伽。
最终，题目问的是，碧水嘉园项目大获成功的原因，以及带给后人的经验和教训。
“……”
不同于之前的随便写写，赵易森想到章建给他讲的故事，犹豫片刻，打开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
他仔细搜索起碧水嘉园这个词条，不放过任何一条相关报道，足足看了一个小时。
终于，他拿起笔，开始做答。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
王饱饱来到客厅关灯，见书房的灯还亮着，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少爷……”
“不休息吗，您明天不还得去公司？”
“我马上。”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黑色的签字笔猛地收尾，差点戳破纸面。
赵易森写完了。
他颇为骄傲地拿起卷面，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
盯着案例分析的参考答案，章建的脸上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碧水嘉园项目的成功，离不开政策与时代的影响，类似额度巨大的房地产项目，个人选择的影响极为有限，同时，顾伽先生个人的超额借贷行为也是反面典型……】
这份答案全盘否定了顾伽的贡献。
虽然案例分析近年的参考答案就是这个趋势，如果是平时，章建说两句脏话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他僵硬转头。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顾伽坐在办公室中间的小沙发上，垂眸喝着姜助理递上来的热茶。
谁能告诉他，顾总今天怎么突然来查岗了……
赵易森在章建对面，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毕竟，他昨晚在纸面上肆意分析的商业案例本人就坐在这里。
一想到他写了什么……
赵易森绝望地闭上眼睛。
半响，顾伽终于发话：“你们开始吧。”
“好的顾总。”
章建咳嗽了一下，将参考答案死死压在手下：“案例分析论文，一般是从政策、市场环境、消费者心理等方面进行分析……”
他说了一堆套话，顾伽眉头一皱。
男人微微抬眼。
“我记得你昨天给易森布置了作业。”
赵易森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的。
“……是。”
章建低头，顾总要他汇报易森的学习进度，章建只怪自己多嘴提了一句。
顾伽走到赵易森身边，缓缓伸出手。
“给我看看。”
……赵易森不太想给。
小论文还在他的书包里，一想到自己的分析要被顾伽本人看到，他就尴尬得简直要起飞了。
半响，赵易森把手伸进书包里一通乱摸，摸了摸脑袋：“我好像，忘带了。”
“……”
顾伽盯着书包里露出的纸张，一时陷入沉默。
撕掉他和易森唯一的一张合照之后，顾伽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现在的易森和以前的易森，虽然拥有不同的人格，但在外表上一模一样，顾伽尝试着放下对赵易森的敌意，可偶尔还是会无意识地陷入恍惚。
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黑心前夫，顾伽想要放任自己的情感，但是现在，他却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而当顾伽回到公司，听见姜明泽说易森和章建正在隔壁上课的时候。
他没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还是赶了过来。
“……”
顾伽见状也没有再强迫赵易森，而是转头对章建说：“题目和参考答案给我，我看看难度。”
章建显然没有跟顾伽对着干的勇气。
见顾伽一目十行的扫完参考答案，章建揣摩着对方的脸色，额头汗出如浆。
赵易森坐在顾伽旁边，低眉也看到了个大概。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顾伽却面不改色地放下文件，指尖点了点桌面：“题目难度不大，但答案说的还不够完整……”
赵易森：？
接着，霸总又从其他方面分析了自己当时做法的不足之处，甚至越说越犀利，听得人坐立难安。
顾伽本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一直有看新闻评论和报纸的习惯，对这些评价颇为麻木。
然而赵易森却坐不住了。
思考片刻，他红着耳朵从书包里拿出他昨晚写的小论文，拍到顾伽面前，而后看了他一眼。
接着提着书包，飞奔而去。
就像之前留下的那个吻一样。
顾伽：“……”
赵易森的字写得很好，一手漂亮的行书，笔锋婉转有力，却又不难辨认，如同他本人的气质。
顾伽缓缓拿起面前这张纸。
“题目：分析碧水嘉园项目大获成功的原因，以及带给后人的经验和教训。”
小论文的前半段十分有逻辑的分析了时代背景造成的影响，但到中段，作者转了个弯，忽然开始分析顾伽本人的优点。
“在声势浩大的反对声中坚持己见，凭借之前积累的人脉稳住了合作对象，最终按时完成开发项目。”
最后，赵易森如此评价道。
“除了政策、时代、市场因素外，碧水嘉园的成功离不开顾伽先生的三项重要品质。”
“超越时代的眼光。
“坚定不移的勇气。”
“孤注一掷的决心。”
“以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恭喜，您已经彻底征服反派！
赵易森：qwq？
第39章 紧急
“……顾总？”
见顾伽久久没有说话, 章建忍不住出声提醒，眼神有意无意瞟向男人手中拿着的小论文。
顾伽身上几乎是天然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冷冽气质，用以区别他人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克制心中翻涌的某种情绪。
章建在一旁瑟瑟发抖，完了, 易公子不会写了什么更过分的东西吧……
半响, 却见顾伽收起纸页, 抬眼对章建淡然道：“你的教学进度还可以。”
章建：！
他连忙表示：“哪里哪里, 是易公子聪明又有悟性……”
接着，顾伽从位子上站起来，遥遥看了一眼半掩着的门缝, 半响, 堪堪收回目光。
“没收的奖金，下个月重新划到你工资里。”
章建又惊又喜：“谢谢顾总！！！”
“另外，以后也不用跟我汇报易森的学习进度了。”
听到这话，章建更是松下一口气, 连忙点头称好，每天跟顾伽汇报易森的进展, 他压力也很大好吗。
“我之后都会来旁听的。”
撂下这么一句话, 顾伽转身离开了。
章建：……啊？
……
周日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课, 赵易森本来应该在家开开心心地打老王给他搜罗来的各种游戏, 但鉴于10年的硬件水平和游戏制作水平, 他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 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老王出门买菜去了, 说是要给赵易森做两道他的拿手菜, 比如：凉拌瓜子和米饭包子。
顾伽周末也在出差, 赵易森暂时处于自在的独居状态，但因为这栋中心别墅过于大，只要俩人不在洗手间碰上，以赵易森这种回了家就往卧室一躺的性格，大概率也碰不上。
放下手里的游戏机，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脑子里又想到自己昨天写的那篇小论文，耳朵一红，缓缓抱紧自己。
……实在是太羞耻了。
赵易森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忽然想到章建跟他说，要想写好案例分析论文，除了仿造参考答案的思路，看些相关的书也很有好处，接着，他突然想到之前在书房里的看到的那些书，一股莫名的心绪驱使着赵易森从床上下来，走了过去。
书架上摆放着很多关于金融经济和管理学的书籍，看上去晦涩难懂，大概只是买来放在书房里装饰的摆设。
“嗯……”
赵易森抬起脖子往上看，从一众书籍里随意挑了名字比较简单的分析商业案例资料，将它拿了下来。
这本书的封面上落了点灰，看上去有些旧了，低头仔细去闻，还能闻到纸面上淡淡的书墨香气。
赵易森摇了摇头，要不是他，这本书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
果然，所有的霸总都喜欢用书来装点门面。
赵易森把这本沉甸甸的书拿到书桌上，翻开第一页，接着，一行锐利的小字映入眼帘。
【顾伽，于2008年9月25日阅。】
嗯？
赵易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哗啦啦往后翻了好几页，看见书页的空白处也写了不少字。
脑中闪过一种微妙的可能，他冲到书架前，随手拿下另一本大部头，翻开第一页。
【顾伽，于2006年6月2日阅。】
这一本的正文里也有详细的笔记。
赵易森接着又拿下一本，翻开，合上，再下一本，翻开，合上……
直到他彻底确认了心中的猜想，赵易森退后两步，看着几乎占满墙面的大部头，心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震撼的感觉。
顾伽……看过这里的每一本书。
不仅如此，他在其中做了详尽的笔记，尤其是赵易森拿下来的第一本，除了作者给出的分析，顾伽另辟蹊径，从其他角度剖析了每个案例成功的原因。
最后，顾伽这样总结道。
“每一个行业都有迄待满足的需求，有的人看见了这种需求，努力满足它，咬牙坚持下去，最终获得成功。有的人虽然走在了正确的路上，但却因为不够坚定，功亏一篑。”
“倒在半路的人能够及时止损，一往无前也可能导致头破血流，不过即使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
“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的人生等于白活。”
看到这里，赵易森瞳孔一阵，忽然有种天灵盖被打开的感觉，只好这种感觉很模糊，他无法用语言形容。
赵易森对大部分事情都没什么执念，结不结婚都可以，当不当CEO都可以，穿书来了也就来了，唯一坚持的一次就是投资那个无人看好的游戏工作室。
因为他知道，这是绝对正确的。
离开正确答案，他的人生好像就没法活了。
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赵易森忽然想到吴飞之前说过的话：等顾氏集团的势力超过易家，等你没了利用价值，顾伽就会跟你离婚。
赵易森拖着下巴，如果真的离婚，他虽然也会感到失落，但是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沉默了一会，最终，他给章建打了个电话。
周一，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易森昨天向你请假了？”
“对，易公子说他已经把所有的资料都看完了，剩下的就是刷题，而刷题他可以在山河地产办公室做，以后就周六再来找我。”
“……”顾伽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顾总，昨天的会……”
恰逢姜助理推门而入，正要跟顾伽汇报昨天的会议情况。
“明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啊？”姜明泽有点懵，他记得顾总这个时候没有行程啊。
从总裁办公室诺大的落地窗看过去，对面高层的蓝色玻璃内，陆铭拿起赵易森办公桌上的厚厚的资料，显得有些吃惊。
“小森，你要考EMBA？”
“对。”
“我之前考过这个，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陆铭笑得很温柔，接着话题一转：“不过，为什么突然要考这个？”
赵易森挠了挠头：“之前是迫于无奈，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陆铭，忽然换了个话题：“陆铭，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当然。”
“你当初为什么要创立山河地产呢？”见陆铭愣了一下，赵易森连忙找补道：“就是，你明明可以去做点别的事情啊，为什么一定要来地产行业？“
“……”
陆铭脸色微变，像是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情，但是又很快恢复成温和的样子：“因为，我父亲之前也是做这个的。”
“你父亲？原来是这样……”
赵易森再次陷入沉思，陆铭在旁边看着，眼神逐渐沉了下来，没再主动接话。
下一刻，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玻璃门被推开。
嗯？赵易森抬头看过去，却见顾伽站在门口，看上去有点焦急。
陆铭眼神一眯：“顾总，您怎么来了？”
顾伽没有接他的话，直接走进办公室，单手拎着西装外套，停在赵易森桌前。
赵易森犹豫：“出什么事了……”
顾伽看了陆铭一眼，坦然道：“去吃饭吗？”
“……”啊？
第40章 三人行
朱红色的包间里。
门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价格不菲的深色西装, 包间内部的装饰十分有特色，丹顶鹤样式的灯悬挂在圆桌上方，灯光不算明亮, 但也不是特别昏暗，刚好能看清旁边人的脸。
顾伽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垂眸坐在赵易森身侧, 即使不说话, 他周身的气场也极强, 尤其是今天, 没有一点想要收着的样子。
霸总面色冷白，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却微微笑着，亲切感十足地看着赵易森, 他眼带桃花, 跟顾伽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易森被夹在中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
顾伽这顿饭约得猝不及防，陆铭还在办公室，赵易森觉得就这么把人撇下有点不太好, 下意识问陆铭要不要一起去，结果对方很利落地答应了。
赵易森转念一想, 这样也好, 给顾伽看完他写的小作文以后, 他心里的尴尬劲现在还没缓过来, 三个人一起吃饭, 至少有个缓冲。
却没想到, 他才是那个缓冲。
盯着圆桌上的黑色沙漏, 赵易森深吸一口气。
半小时前, 服务员亲切地告知他们, 如果店家没在沙漏漏完之前上好菜，这顿饭可以打八折。
黑色的沙粒卡在沙漏极为细小的瓶颈中，正如包间里的空气令人感到窒息。
赵易森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心想，这个沙漏可真沙漏啊……
沙漏才刚漏完四分之一，赵易森给自己加油打气，大不了吃完饭，他就找个理由先溜——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陆铭的声音。
“记得小森出国之前，我们就经常一起吃饭。”
“……是吗？”
赵易森忽然被cue了一下，不过陆铭说的应该是原主，这些事他都不记得了。
陆铭看向他，眼神很温柔：“我不太能吃辣，当时吃的都是江浙菜，不过现在觉得，偶尔换下口味也不错。”
说完，陆铭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伽一眼，意外地发现对方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原来你不能吃辣啊。”
赵易森有点惊讶，回想到刚才点的几乎都是比较辣的菜，有点慌张。
“怎么不早说，那咱们再换几道菜吧。”
他说着就要去按手边的服务铃，却被人阻止了。
“海鲜过敏，还不能吃辣。”
身旁的顾伽冷不丁开口，将赵易森的手腕堪堪拦在半空中。
“看上，陆先生不太适合出门吃饭。”
顾伽将赵易森的手腕收了回来。
赵易森：……?
顾伽继续道：“我认识几个厨师，可以介绍给你。”
"以后吃饭就不用出门了。"
赵易森被霸总装都不打算装的嘲讽语气搞得有点慌张，连忙打起圆场：“哈哈，陆铭你别在意，顾伽这是在开玩笑呢。”
顾伽刚才说的海鲜过敏，是因为在点菜的时候，陆铭随口提了一句，自己不能吃海鲜，赵易森就一个海鲜的菜都没点。
但是，他其实很想吃这家的麻辣鱼头来着。
陆铭温润的表情终于有点绷不住的迹象，对赵易森勉强笑了一下，冷冷移开了视线。
赵易森松下一口气，回头刚想问顾伽这是什么情况，却发现顾伽正盯着自己按在他肩膀上的左手。
顾伽的侧脸线条流畅，鼻梁挺拔，在某些角度比正脸还好看，他的眼珠在弱光下呈深黑色，像是被墨水染过的玻璃球，精致而深邃。
赵易森心下一惊，连忙松手。
犹豫片刻，他还是偏头凑上去轻声道。
“……陆铭在公司帮了我不少忙。”
意思是让顾伽不要这么句句带刺的。
顾伽没有应声，忽然抬眼看向赵易森，接着往身后的椅子上轻轻一靠：“知道了。”
包间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赵易森的眼神从这两个人身上来回晃，下次得找个机会问问老王，顾伽和陆铭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与此同时，门发出一声轻响，终于开始上菜。
赵易森挑了一家知名的川菜馆，这家店最负盛名的招牌就是麻辣鱼头，可惜的是，因为陆铭不能吃海鲜，他没有点。
幸好，其他的菜看上去也很有食欲，白色的麻婆豆腐上裹着一层红油，红白相间，冒着热腾腾的白烟，现炒的辣子鸡上点缀着小米辣椒和青椒，辣椒的香气混合着鸡肉的味道弥漫开来，再加上一点麻椒油，完全是点睛之笔。
“哇——”
赵易森拿起筷子，眼睛发光，他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公司的食堂中规中矩，老王的拿手菜人神共弃，偶尔出去吃饭，也是那种高档的米其林餐厅，可他还是更喜欢学校后门一条街的烟火气。
服务员是从顾伽的方向上菜的，赵易森虽然很饿了，还是很有礼貌地等着顾伽先动筷。
却见顾伽压着手腕，把圆桌转了一点角度。
“……？”赵易森眨了眨眼睛，犹豫片刻，最终没有推辞。
他夹起一块辣子鸡，一口咬下去，鸡肉在入口的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香气，又麻又辣的感觉开始刺激他的舌尖。
非常好吃！
他含混道：“你们尝尝！”
只不过这辣子鸡的骨头很小，吃起来有点麻烦，赵易森努力吃完嘴里这块，抬眼看向顾伽，发现他还是用着筷子，看起来毫不费力。
霸总怎么吃个辣子鸡也这么优雅……
就在这时，陆铭突然说话了。
他笑了笑：“小森，我够不到菜，可以帮我夹一下吗？”
赵易森这才发现，顾伽居然把菜精准地转到了自己能够上但是陆铭够不到的位置。
“……”
“没问题。”他正要接过陆铭手里的盘子，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夺了过去。
顾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冷眼看向陆铭：“我可以帮你。”
说罢，他面不改色地用公筷给陆铭夹了半碗的辣椒，几块瘦骨嶙峋的鸡肉，和一只闭上眼的鸡头。
这只鸡表情狰狞，死状有些凄惨。
“咳咳咳……”
顾伽把这个带着鸡头的碗递过去的时候，赵易森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铭笑了笑，没有接过那只碗：“顾总……是不是对我有些意见？”
赵易森觉得顾伽有点过分了，就算他跟陆铭之前有过节，也不能逮着人这么欺负啊。
“没有没有。”
赵易森伸手接过顾伽手里的碗，重新给陆铭盛了一份辣子鸡，暗戳戳警告了一眼顾伽。
“谢谢小森。”
陆铭见状嘴角含笑，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
顾伽的脸色有点冰，站在桌旁，一言不发。
赵易森忽然觉得跟这俩人一起吃饭是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半响，伸手拽了拽顾伽的袖子，对方这才缓缓坐了下去。
这顿饭吃的很快。
陆铭自认为今天的争取到的分量已经够了，便也不再多留，起身朝赵易森温柔一笑：“谢谢小森的招待，那我先走了，咱们明天见。”
“明天见。”
陆铭离开之后，赵易森终于松下一口气，看向顾伽，语气十分疑惑：“你跟陆铭之前是有什么恩怨吗？”
刚见面时的尴尬感消失不见，他懒得回去再问老王了，索性直接在这里问顾伽。
“一些陈年旧事。”
顾伽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赵易森的眼睛，脑海中闪过一段相似的记忆：
“我和陆铭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顾伽，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
“普通朋友会在吃饭的时候牵你的手吗？”
“……那是你看错了。”
易森冷声：“顾伽，你就不能跟陆铭友好相处吗？”
友好，相处？
顾伽忽然感觉胃部传来一点刺痛感，眼睫也因此轻轻颤了一下。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等着听赵易森接下来的话。
见顾伽承认了跟陆铭之间的矛盾，赵易森叹了口气：“好吧。”
“我也没想劝你们和好，但见面的时候，至少还是得做写表面功夫吧……毕竟我和陆铭还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赵易森扶着太阳穴，最终没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儿？如果是他的问题，我看看能不能让他给你道个歉……”
赵易森下意识认为陆铭是有过错的那一方，下一刻，却听顾伽猝不及防道。
“如果是我的问题呢？”
如果是他无理取闹、不够宽宏大量、限制了对方的“交友自由”……
赵易森眨眨眼睛：“那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气氛一时沉寂。
半响，顾伽移开视线，淡淡道：“陆铭的父亲所在的公司，曾经跟顾氏集团产生过一点摩擦，很难说清谁对谁错。”
赵易森叹了口气，原来是上一辈的事，看来这件事比他想象中难办……
“……”
思考了一会，赵易森的视线再次移到顾伽脸上，忽然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对，仔细一看，发现顾伽的额头有青筋爆出，额头上微微冒汗。！！！赵易森忽然想起来，顾伽胃不好，他也不能吃辣的。
“你……”
顾伽的眉头皱得更深，被赵易森发现之后，脑袋直接低了下去。
这人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
赵易森立刻掏出手机给王饱饱发消息，让他开车接人，自己则上前扶起顾伽。
顾伽轻轻推开了他：“再坐一会。”
对，等车来了再下去也不迟。
赵易森有点尴尬，他刚才太着急了。
等他重新坐到位置上，包间里的气氛再次安静下来，赵易森有点心烦意乱，眼神乱飘间，偶然落到了面前的圆桌上。
忽然发现，桌上的黑色沙漏还有一点。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服务员的声音。
“您好，让您久等了。”
没等赵易森反应过来，服务员推开包间门，端上了一盘巨大的、被切成两半的鱼头，鱼头完全被辣椒覆盖，还被浇了热油，看上去又香又辣。
“本店的招牌菜，麻辣鱼头，二位请慢用——”说罢，服务员灵巧地收走桌上的沙漏，反手关上房门。
见赵易森没有动筷，顾伽掀开眼皮，一只手压着自己的胃另一只手转动圆桌，
“愣着干嘛。”
“不是特别想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