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夜既然收手，基本已经不会动手。
毕竟陵川喊了一声“夫人”，这般年轻的女子，想必是青宗门内新近成亲的弟子之妻，他不认识也属理所应当。
腰间的疼痛愈发剧烈，裴雪嫣不再与他纠缠，扶着陵川的手臂径直起身，语气淡漠：“你打开结界，我要下山疗伤。”
这种事，自然用不着掌门亲自动手。
陵川施法打开。
结界一开，裴雪嫣转身迅速飞身下山，片刻不敢停留。
江栖夜看了眼陵川：“所有结界，重新布置。”
他披散着乌黑长发，一身玄色黑袍曳地，微风吹过，衣袂翻飞。
裴雪嫣立在天际，遥遥望着那道身影。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要结束了。
是以这种来不及道别的方式，仓促落幕。
情根和忘情水终究不同。
忘情水入了经脉尚有被推出的可能，断了情根，便再无重生的余地。
他走了。
师父也走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师父被妄彧师尊带走，想必并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师父被妄彧师尊带走，想来不会受什么伤害
江栖夜没有修为，却得了两位仙尊级人物倾囊相授毕生修为，更接任了掌门之位。
没了七情六欲的束缚，他想必很快便能飞升，将来成为新的宗师也未可知。
裴雪嫣躺在老树枝桠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一颗挨着一颗，亮得晃眼。
似乎这世间，只有她还清晰记得过往种种，其他人都已将那些纠葛彻底遗忘。
她还是很喜欢他，就像他曾经也真切地喜欢过她那样。
这份情意，来不及告别就结束了。
她也很爱师父，很爱很敬重也很害怕，即便半年前，师父是为了自保，才将一身修为渡给了她。
即便半年前，师父是为了自保，才将一身修为渡给了她。
裴雪嫣不愿再追问他们各自的缘由，也不想苛求每个人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彻底自由了。
不必再去恨某个人，不必再为一段感情焦虑辗转，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师父突如其来的责问。
除了身上一身修为，没有溶丹支撑不了这么高阶的修为，不过这也不算烦恼，大部分修士已经不是她的对手。
人长大，或许真的要经历太多太多事，会让人变得沉默。
不过，这些时日裴雪嫣还是很贪玩贪吃。
她会循着热闹，去五洲各地逛遍市井街巷，尝遍各色吃食。
等玩累了，便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静坐凝丹，潜心参悟心法，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师姐传来飞信时，她已经闭关七八天。
仙门大会在即，师姐还是想让她一同前往。
师姐心中向来只盼着光耀门楣，想让全天下人继续畏惧“叶修罗”的名号，那么这个名号就需要亲传的弟子来进行。
必然是裴雪嫣来做。
只是裴雪嫣有些难为情。
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叶修罗的弟子，若是比武时不用本门修为，反倒使出青宗门的武艺，岂不是要被整个修真界笑掉大牙？
周闻见却管不了那么多，裴雪嫣还是怡水山庄的名义庄主，理所应当担起庄主的责任。
裴雪嫣无奈，只得起身去见师姐。
师姐一向独身外出，很少麻烦旁人，这次居然带了青奴。
周闻见看到推门而来的师妹，目光扫了一下，立刻走向前询问：“师妹，你清瘦很多，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裴雪嫣随手摊开掌心，一簇暖橙火焰骤然升腾，焰尖在她指尖轻轻跳动：“师姐，你看呢？”
“青宗门竟还有这般控火术？”周闻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眸中满是艳羡。
裴雪嫣反手关上门，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桌旁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托腮笑：“你若喜欢，我便教你。日后若是遇上多人交战，这火攻既能阻敌又能节省人力，倒是实用得很。”
“我们又不需要行军打仗。”周闻见笑着凑近，“师妹，这术法需要什么基础吗？你也知道，师父传我的心法本就比青宗门的刁钻些，我怕学不来。对了，我听闻青宗门最厉害的是山水穿梭术和万剑合一，你会吗？”
裴雪嫣指尖一捻，火焰化作星点消散，她轻轻摇了摇头：“我连溶丹都没有，哪能修成那些高阶术法？不过是会些杂耍似的小伎俩罢了。”
山水穿梭她其实会，万剑归一好似是不是修真界都有这一门修为，她反正没听说过。
连丹都未凝，又何来灵力驾驭那些高阶佩剑，将万千剑气归一呢？
周闻见闻言，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可转瞬又觉得这心思不妥。
她素来坦荡，索性直言：“阿嫣，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为江掌门，也为师父。你若实在不开心，仙门大会不去便是，没人会怪你。”
裴雪嫣抬眸望着她，笑道：“师姐，当初你父母双亡，把你托付给路过的师父，是大爱，在地下都是爱你的。我爹娘是为了避难把我遗弃，所以会一直很害怕师父。我这么倒霉肯定是因为那对爹娘对我的报复。”
周闻见的确产生过嫉妒之意。
江栖夜是仙门出了名的仙士，最后和她成亲，甘愿把全部修为归还。
她们一同长大，师妹虽贪玩爱捉弄人，却天资聪颖、嘴甜讨喜，这些都是她学不来的。
此刻听着师妹的话，那些微妙的情绪早已消散，只剩怜惜。
是啊，师父的修为最后是为了保命，她嫁的人，还是不如愿。
心中产生一丝怜惜，走过去拍了拍裴雪嫣的手：“阿嫣，别这么想。我们都没了父母，师父便是我们的亲人。她对你严格，可修仙之路本就清苦，哪有不严格的师父？江栖夜的师父对他不也一样严苛吗？况且师父临走前，是为了护你才与妄彧真人动手。至于江栖夜……情根断了，可人心不是死物，他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早晚会记起过往的。”
积压在裴雪嫣心头这些天的阴霾，仿佛被这几句话彻底吹散。
她头歪在周闻见肩膀，十分感动的说：“姐，你可真好啊。”
不过，仙门大会还没开始举行，流言就飞起。
仙门是在青城山，麒麟师尊和厥异师尊是今年评委。
因为江栖夜前段时间刚在麒麟师尊面前出了风头，不出意外今年他必定取胜。
仙门大会一共五日。
第一日就是内力比拼，必须前一天就到场。
青宗门到的却是陵川。
他来资格的确也不算差，江栖夜既已接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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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这般盛会竟不出面，实在说不过去。
尤其是刚继承掌门，哪怕只露个面应酬一二也好。
毕竟麒麟真人和厥异真人在仙门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哪怕妄彧真人也未必可以低的住两个人联合。
这下子，山脚下客栈中议论炸开了锅，开始流言四起。
从前不过是零星传言江栖夜修为尽失、走火入魔，如今却越传越离谱，变了味：
“听说了吗？妄彧真人的修为被叶修罗用吸星大法全吸走了，现在生死不明呢！”
“青宗门与叶修罗这样大的仇恨，江栖夜又与裴雪嫣成了亲，说不定是气到生死不明的。”
“倒也未必。妄彧真人当众把掌门之位传给江栖夜这个‘废人’，说不定青宗门内部早就没人可用了！我可是听说，江栖夜如今天天在宗门里跳水砍柴，好多人都看见了！”
“何止啊！我还听闻江掌门日日发疯，怕是被裴雪嫣那个小魔头引诱得生不如死！”
“对对对！还有人说，咱们仙门第一大派的掌门，其实是被女魔头给抛弃了！魔头都不要的废人，能不疯吗？”
“丢人啊，丢人，堂堂第一大门派管不住自己的媳妇，真是丢人啊。”
“真的假的？没想到江栖夜是这种浪荡登徒子！我师兄说男人破了身就会日日惦记，何况叶家那几个女弟子，在这方面本事可大着呢……”
男女仙士对这类桃色丑闻本就格外热衷。
丑闻掺着低俗的揣测，传播速度最快，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青城山脚下。
周闻见再三考虑，觉得让师妹用其他门派的修为参赛不妥，如今流言沸沸扬扬，更不能让裴雪嫣露面招惹是非。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劝裴雪嫣退出了仙门大赛。
裴雪嫣一早就下了山，对这些传闻自然就不清楚了。
周闻见看着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既辨不清真假，更没法开口问师妹“是否与江公子有过肌肤之亲”。
尤其这次叶家出面的又是周闻见，新任的庄主裴雪嫣同样没露面。
这下，众人更是笃定了女魔头已经控制江掌门，江栖夜垂涎美色，爱而不得。
私下里甚至有人议论：“青宗门这样的门派，早不该占着仙门第一的位置了。”
此事，纵然陵川师兄再三嘱托“勿要打扰掌门清修”，还是有青宗门弟子按捺不住心头的焦灼，悄悄将山脚下的流言传到了江栖夜耳中。
江栖夜近来对体内两股灵力已掌控得颇为熟练
他依旧每日不闻外事，只在空空荡荡的天河殿中静坐修行。
披散的乌黑长发垂落肩头，遮住了大半面容，一身玄黑长袍在冷寂的殿宇中更显沉郁，的确看着不像正常人。
那弟子禀报时显然刻意润了色，尽拣着不那么刺耳的话说，可江栖夜只需闭目细想，便知未经修饰的传闻有多不堪。
旁人说他修为尽失、沦为砍柴废人，说他被青宗门弃如敝履，他都毫不在意。
唯独听到那句“被女魔头媳妇抛弃，疯癫度日”时，灵力蓦地滞了半分，眉心也微微蹙起。
他何时成过亲？又何来“媳妇跑了”的荒唐说法？
江栖夜缓缓收了修为，从蒲团上站起身，当了掌门，气场都不一样，传话都用了内力。
“我和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