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三日未燃烛火,宫外大雪覆盖,宫内漆黑冰冷。
她身为一国之后,身着素衣,未饰钗环跪在未央宫的殿内。
她形容枯槁,眼中毫无生气。
今日是她郭家被满门抄斩的第三日,她为后,父兄为将,他们郭家世代效忠郑氏,最后却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郭家上下百余口,郑慈恩甚至连三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
她这个皇后,到底有什么用?
她原以为她是不同的,却没想到郑慈恩却从未爱过她。
红苕推门进来,身为未央宫的掌事宫女,在主子哀痛之时,她穿着却比以往艳丽,头上还戴了几只价格不菲的钗环,这绝不是她一个宫女会有的。
红苕进门后并未行礼,身后跟着几个侍卫,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道:“虞贵妃才进宫三日,今日突然头痛不止,妙玄国师看过,说是有人在宫中行巫术,诅咒虞贵妃,皇上派人来未央宫搜查......”
郭绥看着她从袖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巫偶,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的诬陷,将巫偶交给侍卫。
“婢子是皇后身边最为亲近的宫女,纵然皇后待婢子不薄,可在宫中行巫术乃大罪,婢子绝不敢包庇皇后,婢子愿主动为皇后认罪,好弥补皇后犯下的过错,以免因为皇后之错,损了太子的福分。”
郭绥消瘦的脸上眼窝深陷,漆黑的瞳仁冷冷的盯着红苕。这样绝望而狠厉的目光,红苕被她看的心惊。
郭绥道:“你也知道我对你不薄,虞露霜那个贱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说起这个,红苕又来了精神,她定了定神道:“哪里有什么好处?婢子只是及时弃暗投明,虞贵妃比您更适合做皇后。从前您交我们女子要自立自强,这些都是废话,都是错的,还是虞贵妃说得对,女子只有依靠男子,形容娇媚让男子喜欢,才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再看看您现在的下场,就知道虞贵妃才是真心真意教导我们,而你只是想要利用我们,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嫁人,永远为你做事罢了!你这种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做皇后?”
“我恶毒?”郭绥看着红苕,气极反笑。
“当初我看你在街上被夫君打个半死救下了你,带你入宫,是你自己说你恨男人,你不想再嫁人,你想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怎么现在,反倒成我故意留你在身边了?”
红苕被郭绥戳穿,反倒恼羞成怒,“就是你一直在给我灌输不要依靠男人的想法,我才没有那么想,古往今来,女子本就应该依靠男子,你还不是一直在依靠皇上?”
郭绥道:“所以我今日便成了这般下场。”
“不,不是这样的......”红苕想了想,道:“对,是你比不上虞贵妃,无论出身,相貌,人品,才技,你一样都比不上虞贵妃,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问题,是个男人都会选择虞贵妃,而不会选择你,你现在竟然还在怪皇上,明明是你自己处处都比不上虞贵妃,是你自己活该。”
郭绥冷笑一声,“是,我活该,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若有一日你的新夫君又娶了一个处处比你强的女子,抢了你的一切,你可别哭别闹,也别忘了送自己一句活该。”
“你简直是恶毒!怪不得皇上那般讨厌你,实话告诉你,皇上已经封我为贵人了。”红苕看着郭绥愣住,不禁更加趾高气昂。
将背叛她的宫女封为贵人,郑慈恩这是在故意恶心她。
红苕道:“算了,本贵人还是快走吧,别在这里待久了,沾上你的晦气。”
红苕发了一通威风后离开,门一直敞着,郭绥穿的单薄,冷风灌进来,她咳了好一会儿。
第二日早朝之后,废后诏书便被太监扔到了郭绥面前。
郭绥又扔了圣旨,道:“本宫不接!”
“本宫嫁给皇上第一年,为他讨好先皇不惜割肉放血做药引,以至亏了气血失去了第一个孩子,那时他说他这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
“本宫嫁给皇上第二年,他因赈灾有误被先皇一气之下贬为庶民,我才生下太子不久便去为他求情,在大雨中陪他跪了一日,先皇终念我才生产完身子虚弱免了他的责罚,我却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再也无法生育,那时候郑慈恩说我的命就是他的命。”
“第四年,夺嫡之争开始,我为他到处奔走,身体每况愈下,他说我日后便是他唯一的皇后。”
“第五年平叛军,我兄长郭嘉为救他,为他挡箭被一箭射穿胸口,肚子都被划破依然带他杀出重围,他说有他在一日,便保郭家一日平安!”
“这么多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宫与郭家从未对不起他,他却从未兑现从前许下的诺言!废我后位,杀我全族,满口谎言,他也配做一国之君!他连狗都不如!”
“大胆废后,竟然敢辱骂皇上。”太监声音尖细,指着郭绥,冷漠道:“您也知道您说的都是从前的事情了,今时不同,这圣旨,您不想接也得接。”
郭绥道:“若想让我接下这道圣旨,除非他亲自来宣。”
太监冷笑一声,道:“实话告诉您吧,皇上是不会来看您的,皇上说从前与您的每一次行房都让他恶心至极,身子瘦的跟猴子一样,行事也宛如呆鱼,但却是个无水的的鱼,让他没有半分兴趣。”
郭绥简直愣住了。她是一国皇后,他是一国之君,他们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他竟然将私房之事随口与太监说,丝毫不顾她的**。
他的品性竟然如此低劣,可笑她从前真是瞎了眼!
“娘娘,不好了,娘娘!”奶娘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未央宫。
“秋姑姑?”郭绥立刻扶起秋姑姑,秋姑姑是从前照顾她的奶娘,现在也在照顾她的儿子。
郭绥立刻反应过来,“是太子出什么事了吗?太子怎么了?”
奶娘哭道:“太子本在武场练习,二皇子不断挑衅太子,还辱骂您,太子一怒之下误伤了二皇子,正巧让皇上和虞贵妃看见,虞贵妃抱着二皇子哭的梨花带雨,皇上心疼二皇子,便下令责打太子......太子就被......打死了。”
郭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的太子才十岁,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争执,他竟然下如此重手。
“郑慈恩,你竟然生生打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不配为父,不配为君,我郭绥今日便死,以我之死,予你诅咒,幽国必灭,昏君必亡,妖妃必死!”
字字泣血。
她说完便一头撞死在了未央宫的殿柱之上。奶娘也随她而去。
太监们看着这样凄惨的场景也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
蓦然,太监们又恢复了冷漠,仿佛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而已,大太监吩咐道:“去禀报皇上吧,废后自戕了。”
有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郭绥死了,毫无波澜,一败涂地。
郭绥和郭家的下场,却也敲响了满朝文武的警钟。
郑慈恩称帝之后,无人再敢为其真心效力,朝中奸臣上位,皇帝刚愎自用。
他在位不过二十年,便被周国所灭,果真被郭绥说中。
可郭绥却没有觉得解恨,凭什么他们活着的时候奔走劳累,弃死了还被弃尸荒野,他们早早的魂归黄土,郑慈恩和虞露霜却足足享了二十年的福。
她必得亲自将郑慈恩和虞露霜剥皮抽筋再将他们扔进油锅,踩碎他们的骨头渣子,才算是为郭家满门,她的太子,和她自己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