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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 157 章

作者:老白涮肉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骑队追击的马蹄声往远方跑去时,数名军官围聚萧玠帐篷。两个负责看守的士兵也跟进来,一见他,立即抱拳跪倒,叩首道:“卑职罪该万死!”


    “都起来。”萧玠无意追究,“段藏青是谁放走的?”


    两名士兵面有难色,道:“是……是秦少公把我们打晕了。”


    赵荔城递过一物:“放马处找到一只酒囊。”


    萧玠接过一看,的确是秦寄的东西。


    郑缚急道:“我说什么?南蛮竖子多端诡计,只怕他阻拦行刑,就是盘算着今夜这一劫呢!殿下待他再亲厚,在人家心里只是一个外人,段藏青既是他的娘舅又是他的丈人,他能舍得让老婆从此无父无母吗?”


    萧玠仍未做声,脸色却已煞白。赵荔城见此忙道:“殿下莫急,老臣看此事尚未定论。”


    军官们大多家在西南,常年经受西琼侵扰,对其不可谓不痛恨,也叫起来:“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有人专门栽赃?”


    “这只能证明秦少公来过,有过袭击动作,但不能说明段藏青就是他放走的。”赵荔城道,“臣派人清点马匹,发现少了两匹马。分别派人沿蹄印追踪,发现两马一西一南,方向完全不同。”


    “说不定是作疑兵之用。又说不定各自奔路,再去哪里汇合碰头。三个人一块跑,一个落网全落网。段藏青没那么蠢。”


    “不止。”赵荔城道,“臣亲自去放马处看了一圈,除失踪三人外,还发现了第四个人的脚印。臣已经派人拓印下来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页抖开:“前翘后方,花纹平实,是东宫卫军官所穿的六合靴。右脚有轻微拖曳痕迹,他的右腿有伤病。靴底八寸,个头将近五尺,身材中等。”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大抵是惊异愤怒之色。


    赵荔城环视帐中诸人,最后落在几位东宫将领身上,指了指其中一个,“这位将军,你先脱靴吧。”


    被指的是东宫前卫率刘永元,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他闻言一愣,赵荔城笑问:“怎么,靴子卡脚?来两个人,帮这位将军松松鞋。”


    火炮营两名统帅当即上前,按住刘永元为其脱靴。赵荔城比对过靴印后,问:“这位将军右腿受过伤吧?”


    东宫后卫率也在侧,答道:“是,刘卫率骑马跌过,伤过右脚。”


    赵荔城点头,“那就是了。放马处的右脚印有轻微拖曳痕迹,是他无疑。刘卫率,三更半夜,你不好好睡觉,到段贼处干什么去了?”


    刘永元道:“卑职见秦少公行为鬼祟,跟踪前去。”


    这时,默然许久的萧玠突然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刘永元道:“秦少公打晕两名看守,放了段贼,两人相约各奔两路,避过风头再碰面。”


    萧玠问:“他们约定在何处碰面?”


    “那时候马叫起来,卑职没有听清。”


    赵荔城在一旁笑起来:“这马叫得蛮是时候,让你把其他计策听得一清二楚,偏偏没听清关键之处。”


    萧玠已经恢复平静,走上前去,手按在刘永元肩上,“秦少公是打晕看守后,直接放走段贼吗?”


    刘永元忙道:“不是,他先喂段贼吃喝,再放其上马。走得匆忙,把酒囊落下了。”


    赵荔城半个身子挡在萧玠前面,呵呵笑道:“这么看来,南秦少公也是个奇人。留下这么大个物证,生怕殿下不追究他。”


    刘永元道:“此子素来得殿下青眼,宫闱都闹过,想来恃宠而骄,不把这事放在眼里。”


    “原来是本宫之过。”萧玠道,“按你所说,秦寄来救段藏青,不急着放人,先要段藏青吃饱喝足再上马。性命攸关之际,他却想先饱段藏青的口腹,你觉得讲不讲得通?”


    刘永元脸色很不好看,支吾之际萧玠声音响起:“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眼看秦寄放走段藏青吗?”


    刘永元咬牙道:“是。”


    “很好。”萧玠道,“既如此,你为什么没有阻拦,又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禀报?”


    刘永元呼吸一粗,身形猝然要动,却被警惕许久的赵荔城一把拧住。萧玠探出一只手,仔细摸过他的颧骨,摇头道:“不是面具。”


    赵荔城道:“烧热炭来!”


    又上来两名统领,将他四只手脚全部压实。赵荔城看向萧玠,“殿下,这不仅仅是里通外国之事了。西琼人三番四次把手爪伸到殿下身边,社稷大险!”


    刘永元放声笑起来:“若非秦少公日夜守在你身边,东宫任职一年,我岂能没有得手之时?我还真不明白,对你这样杀母灭族的仇敌,他为什么处处回护?”


    炭盆已经烧好,在酷暑时分热烟蒸腾。萧玠走上前,问:“你是什么时候把刘永元替换的?”


    “何须替换。”刘永元盯着他,“我有钱。”


    萧玠眉心一抖,“你什么意思。”


    “我有钱,我有钱!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太子身边的前付率,一口蓝田玉的棺材就能买到!”刘永元狞笑起来,“梁太子,这就是你任人唯亲的下场!”


    萧玠一下子僵住了。一瞬间,他听不到刘永元被热炭烙烫的惨叫和众人呼唤,他甩开赵荔城欲搀扶的手,转头看向郑缚,“去年东宫卫的选拔,我交给的你。”


    郑缚扑通跪下,慌忙爬过来抱紧他的大腿,“殿下,殿下我知道错了!我……我只卖过这一次,我是看中了那口棺材,据说睡玉棺能登仙得道,我……我想大哥在那边过得好呀!”


    萧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你给你大哥用的?你大哥用的那口棺材?”


    他神情太过骇人,吓得郑缚忘记哭泣,“我……”


    “混账……混账东西……”萧玠都没有打他的力气,他丢开郑缚,扶着桌子喘气,“你父亲治军雷厉说一不二,你大哥军纪严明秋毫勿犯,你给我卖官!郑宁之这辈子最恨贪官,你让他睡你卖官换来的棺材!”


    赵荔城何曾见过萧玠如此失态,忙叫人拖下刘永元,扶萧玠坐下。


    萧玠泪落涟涟:“怪我,是我自食恶果。我不该把你放在身边,我不该为了你大哥……给你加恩让你领他从前的职官。他为国捐躯丹心碧血,你把他的生前身后全葬送了……郑家祖祖辈辈的忠骨英名,让你全葬送了……你让我得下令去刨你大哥的坟了……”


    萧玠以手指他,“即日起,革除郑缚全部官职,一切刑罚,等三司审议后再行处置。赵帅,把他押解下去。”


    赵荔城领旨,递帕子给萧玠。萧玠没瞧见,抬掌把脸擦了一遍,声音已经沉静下来:“从郑缚那里拿一个名单,以此盘查东宫卫的漏网之鱼。买卖官职之事回京再论,当务之急是追缉段藏青。”


    赵荔城问:“秦少公呢?


    “他不会回来了。”有关秦寄,萧玠只短短说这一句,立即把话题转回段藏青身上,“段藏青孤身一人,一定会和西琼残部汇合。火炮营是重兵行速太慢,还是回城驻守。其他队伍,分四方追击,尤其注意山路,越险处越不能放过。另派轻骑持我手令到附近州府,让他们通缉戒严,进入战时状态。非常时刻,封山封林,务必保证百姓安全!”


    ***


    段藏青的出逃事件像一块投石,掉在大梁西南军营里,惊起对皇太子的些许非议之声。雨天在山林穿梭的梁兵忍不住抱怨,如果不是因为偏袒秦寄,段藏青早该成刀下亡魂了。


    雨季把西处奔逃的琼兵踪迹冲刷干净,数日无获。直至五日后,一匹快马直奔军营,马背上摔下一个伤痕累累的士兵。


    他一被人搀扶起,立刻竭力叫道:“紫螺城丢了!段藏青攻占紫螺城……紫螺城丢了……”


    桐州紫螺城失守扭转了攻守之局,这也成为后世对萧玠储君阶段的最大诟病,但此时此刻的活人是没有心思放在后世评说上。这名伤兵并非靠一己之力逃脱,而是段藏青用来给萧玠传送檄文的。


    除赵荔城赶去点兵排布外,其余将领皆齐聚帐内。众目睽睽下,萧玠拆看檄文,冷静宣布:“段藏青书中说明,若想紫螺城百姓无虞,要我一个人赴邀谈判。明日午时不至,先杀千人。”


    听闻这番说法,帐中骂声四起,冷静下来,众人也也很有疑虑:“紫螺城依山而建,城内排布并不简单。琼兵又都是散兵游勇,如何在五日之内全面攻占?”


    “有如此之速,西琼应当已经筹备了一段时间。紫螺城背山面水,又将猿台关隔在白鹭壑外,很可能是他们早就选好的攻克点。”萧玠深吸口气,“据城反攻大抵是早有盘算。能这么顺利……我猜测西琼的影子队伍并没有彻底歼灭,还有一部分留在段藏青手里。”


    “陛下清剿西琼都城时,找到了他们锻炼影子的营地,但没有发现一个影子。我猜段氏姐弟爱女心切,把这些精锐全用来护送段元豹了。后来段映蓝被俘,段藏青曾经动用影子欲图劫法场救人。之后便未见其行踪,至段元豹婚礼竟然也没有出现。很可能那时候段藏青已经派影子出去,潜伏城池之中,欲挟城割据,让我们有所交换。”


    鲁成器斟酌道:“殿下的意思是……段元豹的大婚,是他吸引注意的挡箭牌?”


    萧玠想了想,摇首,“他很珍爱这个女儿。他很可能以为,段元豹的婚礼已经万无一失了。”


    他现在有点明白,段藏青为什么急于给段元豹举办婚礼,又为什么甘冒大不韪,让女儿嫁给异父兄弟。


    他要保证段元豹的绝对安全。段元豹有了归属,他便能心无旁骛地为段映蓝复仇。


    只是他没料到,萧玠居然能直抵白石城劫走段元豹。像萧玠没料到居然是东宫卫放走段藏青一样。


    百密一疏。


    将近终局的棋盘一扫而空,双方重新落子。


    帐内七嘴八舌起来:


    “妈的,难道还真叫这群孙子拿捏住了?”


    “要么我们派几个身手了得的乔装改换,先潜进城中探一探虚实。”


    “咱们想得到,段藏青想不到?只怕早聚齐人手,等咱们喝一壶呢!”


    “强攻不能,进城也无门……且他们有人质在手,咱们手中没有筹码,要取胜,只怕困难。”


    “谁说咱们手里没有筹码?一个火炮营将领道,白石城的俘虏还在咱们手里!城中居民将近万数,殿下,咱们也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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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个人质!他们敢杀俘,咱们如何不敢?”


    一声出,群情激奋:“对!他们杀一千,咱们杀两千!谁没有父母子女,我还就不信,这边血流成河了,他们军中还能上下一气!”


    “杀吧殿下,再心慈手软,咱们这仗如何打得下去?一个将领叫道,就算殿下要斩杀末将,有句话末将也不得不说!咱们本来胜局在握,若非您一时妇人之仁,段藏青早就身首异处,何来今日之祸?”


    他立即跪倒地上,叩头道:“殿下!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您难道还要因为一时仁慈,丢掉更多陛下浴血所平的城池吗?”


    “杀吧殿下!”


    杀吧……


    杀吧!


    众将领红脸赤颈,喝声沸腾,像一只巨大火炉发出的热量,把萧玠悬挂炙烤。


    萧玠汗出如浆,难以呼吸,嘴唇颤抖着撕开口子,似乎要发出号令。


    这时,帐中响起一声断喝:“不行!”


    赵荔城打帐而入,大步跨上前,怒目圆睁道:“不杀平民,这是铁律!一旦开此先河,与禽兽之军何异!殿下,老赵在西夔营带了一辈子兵,不是没有打到过齐军老家去。难道就因为齐国入侵时无恶不作,老赵就能带人□□他们的妇女、残害他们的老弱、做个更地道的禽兽吗?”


    火炮营郎将叫道:“赵帅,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处处讲纪律讲规矩,咱们还打什么仗?按您这么算,陛下攻打西琼,岂不是也成了不义战了?”


    赵荔城道:“不讲纪律、不讲规矩,你们就不是官兵,是土匪强盗!更别拿西琼说事!他们姓段的本就是大梁治下诸侯,拥兵自大、意图分裂已久,陛下伐之是以上治下!更别说西琼里通外国,联通齐国血洗樾州,如此罪过,发兵诛之名正言顺!何为不义之战,这是正义之战!如果今天你们要杀战俘我尚且当情有可原,可你们要逼殿下杀平民!”


    他转头看向萧玠,目光如炬,“奉皇五年陛下亲征,因文正公之死意图杀俘,当时梅统领在,只问了一句话。”


    “他说萧重光,你要李渡白眼看自己带出一支禽兽的队伍吗?”


    赵荔城深吸口气:“殿下,今天老臣僭越,也要问一问你。有道是军纪如山、军令似铁,你要陛下和文正公数十年锻炼出来军中山铁,毁于你一人之手吗?”


    萧玠身体剧烈一颤。


    火炮营将领忍不住叫道:“赵帅!咱们到手的筹码,就这么扔了,不用了?咱们凭什么跟一群畜生讲规矩?他们不仁,我们不义!”


    “因为殿下要做明君!”赵荔城深吸一口气,“做圣君明君的路,一定比昏君暴君艰难。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指两军交战,不是指对付百姓!西琼治下也是大梁的子民,我们可以因为他们反抗朝廷进行镇压,但绝不能在他们尚未举动之时就进行屠杀!我问问各位,如果连储君都罔顾国法,那是什么样的社稷,什么样的朝廷?这样的朝廷,你们敢跟吗?”


    赵荔城看向萧玠,“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过,陛下做这个皇帝,到底为什么打算?”


    他在指废皇帝制。


    萧玠道:“是。”


    赵荔城问:“殿下如何看待?”


    萧玠道:“当箕裘相继之。”


    赵荔城向他拜倒,涕泪俱下:“殿下,兴亡百姓苦啊。到底如何决断,就看殿下此后的志向,是要不君,还是废君了。”


    萧玠搀扶他起身,对他长揖及地,“赵帅金玉良言,我感激不尽。我在此立誓,我麾下的三军将士,依旧是镇西将军的三大营。”


    众将士也不免心酸唏嘘,“那紫螺城营救……难道真要殿下亲自去换?”


    赵荔城深吸口气,道:先“看舆图。紫螺城来的年轻人醒了吗?”


    伤兵由人抬进帐中,正要见礼,萧玠伸手阻拦,“躺着就是。你在城中是什么职务?”


    伤兵便不动弹,从神情可以看出,他犹在忍痛,“卑职校尉袁自行。”


    萧玠问:“紫螺城被攻陷是什么情形?”


    袁自行眯眼回忆,“一个傍晚,该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换值回营房……先是市集乱了,我和负责徼巡的兄弟赶过去,一群乔装的西琼兵已经杀开来。我赶紧回营房喊人……人空了,都去南边支援,有西琼策应开了城门……”


    萧玠听出不对,“有西琼军队从外进的?”


    “是,在东门,东南方向。”


    “人有多少?”


    “卑职算不清,无论如何也有千数!”


    这说明,西琼并不是将全部人手安插城中,而是在紫螺城附近另有屯兵地点。


    赵荔城拿过舆图察看,“南部是大壑,绝不会屯兵。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驻扎在北部城镇。”


    有将领不赞同:“千数之军规模不小,若攻打城镇,消息早该传到咱们耳朵里了。再说,他们若早有驻地,直接拿里面的百姓做要挟就是,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拐个弯再攻紫螺城?”


    “除非,他们占据的是一个荒城。”赵荔城说,“紫螺城南部正好有这样一个地方。”


    他看了萧玠一眼,指向一个没有圈标的地点。


    玉龙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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