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瘦了些,我之前的媳妇就比你身上有肉,要不然她也不能给我们老王家生了三个儿子。”
赵芦雪一穿过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整个人都呆愣了片刻。
哪里来的深井冰。
对面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藏青色工装,上衣的口袋处别着一支钢笔,说两句话就要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身打扮,不像是现代人会穿的。
她这是穿到哪里的犄角旮旯了。
见赵芦雪不开口,眼前的这个王主任以为她是羞愧,给了个枣继续往下说:“不过我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你看要不这样,我让你嫁过来,那彩礼什么的就别要了。”
赵芦雪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她不是穿越了,这是穿到了昨天才看过的那本年代文里。
就是因为这王主任说的这句话太让人振聋发聩,所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看到这里的时候,她直接破口大骂这本小说。
一个带着三个儿子的老鳏夫,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看的人血压升高。
后头的事情她简略地翻了翻,这本书的主角并不是赵芦雪,她只是女主的邻居,书中提到的也比较少。
不过原主因为面临着下乡的事情,最后还是不得不嫁给了这王主任。
婚后不仅被王主任和他妈嫌弃,还要被他那三个儿子轮番整治。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给一家老小做饭,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她还不能上桌吃饭,因为王家没有女人上桌吃饭的规矩。
等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走了,她又要开始洗一家老小的衣裳,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要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她天天过好日子、靠他儿子养。
谁成想,这样糟心的事情,竟然被她碰到了。
难道就是因为同名的原因?
赵芦雪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她既然来了这里,怕是原主就去了她的世界。
想着她那一家子人,也没有比这里好多少,她和原主也不知道是谁更惨一点。
赵芦雪整理好情绪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公园,远处也有两三对像他们这样散步说话的人,估摸着也是来相亲的。
王主任见赵芦雪一直没开口说话,只以为她是高兴坏了。
像他这样每月能挣八十四块的正式工,根本不缺来和他相亲的人,他这个月已经见了好几个人,只是他最满意的就是赵芦雪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赵芦雪长得非常好看,脸蛋白皙,眼睛又大,只可惜就是有些太瘦了。
“那就这样,你看你回去说一声,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就去领结婚证。”
王主任已经拍板定下来,他想让赵芦雪早点嫁过来,这样家里就有人给帮着洗衣裳做饭了。
最近都是靠着他老母亲做这些,他实在有些心疼。
赵芦雪终于把视线收回来,上上下下把王主任打量了一番。
王主任被她那种眼神看得很不舒服,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看什么呢?没人教过你这样打量人不礼貌吗?”
等嫁过来了,他得好好教教她才行。
王主任依旧自以为是的在那里喋喋不休:“你一个女人家的也不用上班,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就行,多轻巧。”
语气里一股子施舍的味道。
轻巧?
赵芦雪听不下去,嗤笑一声,“你这是要找免费保姆呢,还得给你生孩子的保姆,算盘珠子都蹦在了我脸上了,做什么梦呢,这么轻巧你怎么不在家里带孩子。”
赵芦雪的话让王主任的耳边嗡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果然是年纪大耳朵聋了,我说谁要嫁给你这个老男人,眼见着头发都快秃顶了,还带着三个拖油瓶,小算盘打的噼啪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是个什么模样。”
说完这些,赵芦雪还是觉得不解气,呸了一声之后说了晦气两个字,转头离开。
王主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见不远处的那两对正在相亲的男女看了过来,脸上立刻火辣辣的。
赵芦雪竟然说他晦气!
还嫌弃他年纪大,快要秃顶了。
那几个相亲的男女可能是听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的在王主任的头顶上扫了一圈。
王主任被那么一打量,根本就没脸原地待着。
可是他边走心里的火气越大,脚步一拐就往媒人家里走去。
他一个月可是有八十四块钱的工资,不知道多少人都等着和他相亲呢,这个赵芦雪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得好好的和媒婆说道说道,这个事儿不能就这么完。
赵芦雪离开公园之后,就在脑子里梳理原主的记忆。
原主刚刚高中毕业,班里的同学大部分要么是等着下乡,要么是家里人已经帮着找好了工作,要么就是像她这种家里帮不上忙又不想下乡的,只能赶紧相亲找个人嫁出去。
现在不是前几年政策刚出的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状况,如今是想什么方法的都有。
当初原主的姐姐赵梅雨就是为了不下乡,稀里糊涂地嫁了出去。
原主的妈看这方法可行,就想着让原主也照做。
说起来,他们家有三个女儿,大姐赵梅雨,原主赵芦雪排行老二,还有一个才念小学的小妹赵如风。
算算时间,这上山下乡政策也就没几年的功夫了,不少知青甚至已经开始想办法往城里走。
赵芦雪一边想着,一边按照记忆往家里走去。
他们住在厂子里的筒子楼,刚进单元口,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下来,各种夹杂在一起的味道混合着往鼻子里钻。
他们家住在二楼,楼道里堆积的东西很多,像是蜂窝煤、做饭的炉子、锅碗瓢盆等等,人人都放在家门口。
原本过道就很狭窄,只能让两个人并排走,放了这些东西之后,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一个人走也要侧着身子。
“小雪呀,你回来了,那王主任怎么样?”
筒子楼里的隔音很差,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谁家的事情大家基本都知道。
赵芦雪在记忆中把这人对上了,是原主妈一个单位的苏姨,也是本书女主的妈。
算算时间,女主应该还在知青点和男主纠缠呢。
苏姨是离婚后又再找了一个对象,对方带着一个男生,就是本书的男主。
男女主两个人一开始互相不对付,在家里几乎不说话,可要下乡的时候,苏姨怕女主被欺负了,就托了关系安排女主去了男主所在的知青队。
两个人的感情纠葛自此就开始了。
赵芦雪很爱看这种伪骨科题材下,互相看不上对方,偏偏又被对方吸引的剧情。
两个人虐身虐心,你逃我追,最后历经千难万险最后终于在一起。
苏姨正等着赵芦雪说话,就见她目光变化,带着几分同情的看了过去。
这剧情对谁都友好,除了对女主的妈打击有点大之外。
苏姨:??
苏姨不明就里,只是声音稍微压低了一点说:“你妈真让你和那个王主任相亲去了?她真是糊涂了,那个王主任岁数多大了,你可得想好了!”
她话才说到这里,赵芦雪家的门就吱呀一声响了。
原主妈丁振英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苏姨,朝她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赵芦雪拉过来,连话也没有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关了门才压低了声音嘀咕:“我就不能听她说话,好像我要害你似的,天天和我作对。”
苏姨和丁振英两个人别看住在一块儿,又都在纺织厂上班,但两个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儿,互相觉得对方有毛病。
丁振英又嘟囔两句,转而问赵芦雪:“怎么样?定了什么时候结婚了?”
她的思维如此跳跃,让赵芦雪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说:“什么定了呢,我没看上那个王主任。”
丁振英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没看上?”
随即又把声音压下来,瞪着赵芦雪说:“这么大了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不嫁人就得下乡,难不成真等着下乡?我可是跟你说,那活你干不了。”
边说边拿手指在赵芦雪的额头上使劲一点,就要拉着她出门去找王主任重新说说。
赵芦雪赶紧拽回自己的手:“我真看不上那人,都有三个孩子了,还嫌我瘦得不能生养。”
丁振英听了也生气,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又带着几分犹豫的说:“可是他有八十四块钱的工资,再说谁嫁人了不生孩子,他能养活的起就行。”
“妈,你算算他要养活多少张嘴?都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我过去了就是给他们家当牛做马,我才不去。”
其实一开始,丁振英给赵芦雪找的并不是王主任这样的,只是其他人的条件都不是特别好。
不是一家□□口人住在几十来平的房子里,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就是临时工。
她也想给赵芦雪找个不错的人家,可老大赵梅雨嫁人有两年却还一直没有生下孩子,她又只生了三个女儿。
往上数,到她娘那里,也是生了六个女儿才生了一个儿子,背后没少被人嘀咕说她们家生不出来男娃。
相亲的时候,难免就会让人指指点点。
就像那王主任,明明之前都已经知道了这些情况,还不是一上来就说赵芦雪瘦,不好生养。
厂里面开思想教育会的时候,她也听领导们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女同志一样厉害。
可真到了结婚的时候,都不这样想了。
丁振英也是思来想去,嫁给王主任的话,除了他工资高之外,就是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赵芦雪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
对比起来,临时工一个月才十几块钱,那些人家里都有弟弟妹妹,还要往家里交钱,日子过的太紧巴。
赵梅雨现在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见丁振英坐在沙发上发愁,赵芦雪也没有再继续说话,开始打量家里。
他们这屋子总共三十来平的样子,却住着不少人。
这两年还好,赵梅雨不在家里住了,那个用布隔开的小屋子里就她和赵如风两个人住。
不远处放着的那张床,却是她叔叔家的儿子赵建国的,床边还放着一双回力鞋。
对比起来,她脚上穿的就是自己做的布鞋。
这个差距……
丁振英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生下儿子,原主爸赵大柱就把在老家的侄子接了过来,一住就是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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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建国的户口是在他们家上的,要真说起来,也是要下乡的。
不过赵大柱自然不愿意赵建国去,已经给他买好工作了。
只要通过考核,直接就能进厂当工人了。
自然,那考核也多半是走个形式的。
至于赵芦雪,赵大柱却根本没想着多管,都让丁振英自个张罗。
书里面也简单提过,赵大柱心里只有赵建国,哪怕不是亲生的,也看成命根子。
亲生的三个女儿,他一个也不管。
赵芦雪往不远处的床上翻了个白眼。
咕噜噜,她的肚子这时候突然响起来。
她饿了。
“妈,有吃的没?”
“外头锅里有窝窝头。”丁振英懒得动,知道王主任的路走不通,她现在真是快愁死了。
赵芦雪往外走,把门一打开,先看到苏姨正在那里假装忙活,耳朵却高高竖起,显然是在偷听他们家的动静。
没想到赵芦雪突然开门出来,苏姨露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朝赵芦雪挤了挤眼。
赵芦雪把铁锅一掀开,里面放着的是玉米面做的窝头,数了数一共有三个,这是平常她们母女三人吃的。
另一边却放着两个掺了白面的饼子,这是赵大柱和赵建国两个人吃的。
丁振英不知道赵芦雪要干什么,正在那里发愁,想着回头得再和那媒婆好好说道说道,这王主任既然不行,就再换一个。
她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也劝不动赵大柱帮着赵芦雪谋划,可也不想让自家孩子下乡去。
她听说过好多下乡当知青之后,回不来的事情。
苏姨家的女儿当初非要下乡,这么些年来早已后悔得不行,寄来的信里都在抱怨吃不好,却要天天下地干活。
苏姨看了心疼的不行,说了好几次幸亏还有她哥哥在那里护着。
丁振英可不想让赵芦雪遭这份罪。
正想着,就见眼前递过来一张白面饼子,另一半被赵芦雪叼在嘴里,几下就咽了下去。
丁振英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噌的一下站起来,声音都发颤:“你怎么吃了这个?”
赵芦雪低头看了看这白面饼子,其实并不好吃,里面还是掺了玉米面的,像她这种以前没吃过这种粗粮的人,很难体会到这其中的美味。
不过看丁振英的反应这么大,赵芦雪还是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吃?”
“你说为什么!你今儿是怎么了,翻天了不成?这是你爸和你弟的!”
“对呀,我就是问妈,为什么他们能吃我就不能吃?妈,你每个月挣的工资也不少,咱们也不是吃白食的,怎么还分个三六九等。”
丁振英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赵芦雪耸耸肩,见丁振英没有想接话的意思,就把那半块饼子放到了自己随身带着还没有摘下来的斜挎包里。
虽然不好吃,但这显然已经是家里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她得留着饿了的时候吃。
丁振英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巴掌直接拍在了赵芦雪的后背上:“你这丫头,让你去相个亲,你怎么跟转了性子一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赵芦雪以前就不好惹,是姐妹三个人里面最刺头的一个,但是也没这么大胆过。
那一巴掌打的并不疼,赵芦雪把饼子放好之后才说:“妈,我这是想开了。你说我在家的时候连吃个白面饼子都不能,到了那王主任家里,怕也是当牛做马地干活,我活着一辈子图啥?”
丁振英都不知道该说赵芦雪什么,要说她说的不对,丁振英也反驳不出来,只能拍了她后背一下,说:“等会儿你爸回来了,看他怎么说你!”
赵芦雪见丁振英气的不轻,也不在她跟前碍眼,转身回到了属于她的那用布帘子隔开的小屋子内。
这屋子是上下床,上面住着的是赵如风,下面住的是原主。
这空间仅供放一张床,连转个身都不能,实在是不方便。
赵芦雪翻了一下原主的东西,也是少得可怜。
再想想如今的处境,当务之急就是得先把工作搞到手,这样既不用下乡,还能谋划着宿舍住。
这般想着,赵芦雪也放松下来,只吃了半块饼子的肚子又重新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了。
好饿呀,好想念以前吃的那些东西。
赵芦雪吃了半块饼子之后更饿了,躺在床上盯着有些斑驳的墙上发呆,这应该是下雨天时候犯了潮气,丁振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标语贴了上去。
那标语上写的什么工业大庆之类的字,不过时间长了,已经有些模糊。
要是能当上工人就好了。
赵芦雪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脑子里“叮当”一声,一道机械音响起:“恭,恭喜……喜宿宿主……绑定大国工匠系统,每,每日……完成……学习任务,便,便可得得到……随机,随机掉落的物资。”
说完之后,系统像是完成了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小小的呼了一口气出来。
赵芦雪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确定不是她的幻觉,才在心里默默问:“都有什么物资?有肉吗?肉包子也可以,或者来套鸡蛋灌饼、煎饼果子,普通的大米也行,我什么都不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