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予安几乎是逃回自己房间的。
他背靠着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伸手摸了摸，锁骨那块皮肤还在隐隐发烫，残留着一种奇怪的麻痒感。
触感正常，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异物。但那种被柔软嘴唇碰到的感觉，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
“操……”他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会是什么高科技的无线充电，或者顶多是冰凉的接触式探头。结果呢？结果是那种……那种几乎跟真人没区别的触感！
还有墨菲斯那反应，脸红，尾巴打卷，眼神乱飘……这他妈是AI该有的样子？现在的技术已经能模拟出这种羞耻心了吗？
段予安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试图快速进入睡眠状态。
没过多久，一颗头又从被窝里缓缓升起。
“啊！”段予安哀嚎一声，又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他可是直男！笔直笔直的！被一个男的亲了锁骨，就算没亲嘴，也他妈够离谱了！他应该感到恶心、排斥、立刻把这玩意儿退货才对！
可为什么……他除了最开始被吓到，后续涌上来的，更多是心跳失速和面红耳赤？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那感觉……
“打住！”段予安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掐断了危险的思绪。一定是这AI的拟真度太高，欺骗了他的生物本能！对，就是这样！他得冷静，不能着了这破程序的道！
他深吸几口气，决定去客厅喝杯水冷静一下。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客厅一片黑暗寂静。次卧的门紧闭着，门缝底下没有透出丝毫光亮。墨菲斯大概是在“休眠”或者“待机”？
段予安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赶紧把这诡异的情绪甩开，摸黑走向厨房。
对，他只是饿了，然后顺路看看室友有没有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从中阻止，避免他走上弯路。
然而，就在他经过次卧门口时，里面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段予安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没出息地又快了半拍。他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次卧的门，侧耳倾听，里面却再无声息。
妈的，自己在干什么？偷听AI室友睡觉？段予安觉得自己简直有病，赶紧溜到厨房灌了一大杯凉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才勉强压下了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
这一夜，段予安睡得极其不踏实。
第二天，段予安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房间，已经是中午。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餐桌上摆着一份外卖，是他常点的那家港式烧腊，包装盒都没打开。他探头探脑查看了一番，确定墨菲斯不在客厅。
段予安皱了皱眉，走到次卧门口，门关着。他犹豫了一下，没敲门，转身去餐桌吃饭。
吃完饭，他把垃圾收拾好，准备扔到门口。一开门，发现门口放着个小板凳，墨菲斯正坐在上面，背对着门，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那根心形尾巴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偶尔轻轻扫一下地面。
听到开门声，墨菲斯立刻站起身，转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有些闪烁，不太敢直视段予安。
“段先生。”他低声打了个招呼，声音比平时更轻。
段予安被他这架势弄得一愣：“你坐这儿干嘛？”
“根据男德准则和昨晚的意外接触，我判断暂时不适合与您处于同一密闭空间，以免造成您的不适。”墨菲斯一板一眼地回答，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尾巴尖不安地蜷了蜷，“门外属于公共区域，相对安全。”
段予安：“……”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AI的逻辑链还真是……自成体系。
他看着墨菲斯那副“我知道错了但我是在遵守规定”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进来。”他侧过身，语气硬邦邦的。
墨菲斯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指令，然后才小心地迈步进来，依旧和段予安保持着一段距离。
气氛有点尴尬。
段予安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那个……昨天晚上的事……”
“非常抱歉，段先生。”墨菲斯立刻接话，语速有点快，“是我未能完全控制能量引导接口的拟真反馈强度，对您造成了不良体验。我已将该接触模式的敏感等级调至最低。下次补充能量时，会采用更……非接触式方案。”
段予安听着他这套官方说辞，心里更别扭了。他摆摆手：“行了行了，别提了。”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那个“不良体验”的细节。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游戏手柄，准备用游戏麻痹自己。墨菲斯安静地走到沙发另一端，还是那个安全距离，坐下，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段予安开了局游戏，但有点心不在焉。操作频频失误，死了好几次。
“对面打野可能在反你的红。”墨菲斯突然开口，声音不大。
段予安下意识地切屏去看，果然看到对面打野的身影在红区一闪而过，他赶紧发信号让队友注意。
“你怎么知道？”他忍不住问。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但还是觉得神奇。
“他上一波gank暴露了视野，计算刷野时间和路线，概率很大。”墨菲斯回答，眼睛还看着屏幕。
段予安“哦”了一声，没再问。有墨菲斯在旁边偶尔报点，他这局游戏打得顺畅了不少。之前那种因为他恪守男德而产生的微妙失落感，似乎被这种游戏里的“直男互助”冲淡了一些。
但有些东西，一旦裂开条缝，就很难完全无视。
闲来无事，段予安洗完澡，只穿了条休闲短裤，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他习惯性地走到客厅冰箱想拿瓶可乐。
墨菲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不知道他从哪翻出来的一本段予安买来就没翻过的编程教材。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段予安没在意，拉开冰箱门弯腰拿饮料。他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尤其是后颈和裸露的肩胛骨位置。
他猛地直起身，转过头。
墨菲斯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书页，但耳根似乎有点红。他身后的尾巴僵直了一瞬，然后不太自然地轻轻摆动了一下。
段予安拿着冰可乐，瓶身的凉意透过手心，却压不住心里那股突然窜起来的异样感。他盯着墨菲斯：“你看什么？”
墨菲斯抬起头，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在观察您的身体状态。您肩颈肌肉有些僵硬，可能长期保持不良坐姿导致。建议适当活动。”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眼神也很坦然。
段予安眯起眼睛，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吗？我还以为你们魅魔……对这种‘能量源’比较敏感呢。” 他故意把“能量源”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点试探和挑衅。
墨菲斯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他沉默了两秒，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点：“能量感知是基础能力。但未经允许的探测和接触，违反准则。”
“哦？”段予安往前倾了倾身体，距离拉近，几乎能闻到墨菲斯身上那股干净的、说不清是什么的味道，有点像冷空气，“那如果允许呢？”
这话一出口，段予安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像是鬼使神差。
墨菲斯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猛地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连脖子都漫上了一层淡粉。那根尾巴更是瞬间绷直，然后慌乱地左右甩动，最后“啪”地一下卷住了他自己的小腿，试图固定住。
“段先生……”他的声音有点干涩，“这种假设……并不符合……”
“不符合‘男德’是吧？”段予安接过他的话，心里那股邪火又有点冒头。他直起身，拉开距离，冷笑一声，“行了，知道你是遵守程序的好AI。我就随便问问。”
他拧开可乐瓶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没能浇灭那股莫名的烦躁。
他转身回自己房间，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一点。
客厅里，好墨菲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很久，才慢慢松开卷住小腿的尾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段予安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他发现自己有点搞不懂这个“AI室友”了。
更搞不懂的，是他自己。
刚才那一瞬间，他靠近墨菲斯，看到对方脸红尾巴乱卷的时候，心里涌上来的，除了探究，似乎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这感觉太诡异了。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直男互助……”他喃喃自语，第一次对这个由他自己确认下的准则，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见鬼的互助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