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如流水,哈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内。
一名身着警装常服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无比悠闲地抽着烟,嘴里还哼唱着东北特有的民间小曲儿《送情郎》。
他留着一头特别精神的短发,根根立挺,双目亦非常有神,剑眉之下的眼尾虽有细纹,却透着一种经过时间洗礼后的沧桑与沉稳。
这人正是刑侦支队支队长吴建军。
前几天在中央大街追小偷时的那股子猛劲儿,早被这几日的茶烟熏得没了踪影,只剩右胳膊肘那道旧伤偶尔在阴雨天隐隐作痛,提醒他岁月不饶人。
中年男子将已经积累许多烟灰的香烟,放到烟灰缸中轻轻一弹,烟灰簌簌落在堆积的烟蒂上。
他随后继续悠闲吸烟,偶尔也会拿起办公桌上那只紫砂杯。
里头是刚泡好的大红袍,茶汤醇厚,轻轻抿上一口,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脸上写满了舒适惬意。
他太享受这种悠哉的生活了,不用蹲点熬夜,不用跟嫌疑人斗智斗勇,支队长的头衔挂着,日常签签字、开开会,剩下的时间全是自己的。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 “咚咚咚” 敲响,节奏急促又拘谨。
吴建军表情瞬间掠过一丝不适,不用想也知道,准是下属来汇报案子了。
他只好将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拧灭,随后极无奈地冲门外喊道:“请进!”
房门立刻被人给打开了,从外头走入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男警官,肩章上是一杠三星,正是支队的骨干王警官。
他先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腰杆挺得笔直,才又带着几分犹豫汇报道:“吴支,咱们局里刚接了个商场黄金失窃案,嫌疑人作案手法干净,监控只拍到模糊的侧影,现场没留下指纹,目前有点棘手,您看您方便出面处理一下?”
“好了,你全权负责吧,准备好文件我签就行。” 吴建军几乎没等他说完就迅速打断,而后随意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就要把人打发走。
这种磨人的细活,他现在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王警官的神情有些尴尬,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吴支,您不参与案件侦破吗?”
“这案子有点像三年前那起‘幽灵大盗’的手法,您当年亲手破过类似的,经验比我们丰富。”
提到 “三年前”,吴建军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
那回他还只是副支队长,为了抓那个专偷奢侈品的惯犯,在商场仓库蹲了整整半个月,最后在搏斗时被对方用撬棍砸中了胳膊,至今留着疤。
可那股子热血劲儿也就闪了一秒,他随即摆了摆头:“你当年也跟着我办过,流程都熟。”
“给年轻人多练手的机会,我掺和进去反而碍事儿。”
“好吧,我明白了。” 王警官见吴建军对案件确实毫无兴趣,眼神里的期待渐渐淡去,自然也不敢继续影响对方,主动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并且很识趣地帮吴建军把办公室房门轻轻带上,生怕动静大了扰了支队长的清净。
吴建军见男警官离开之后,又吐出一口浊气,重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那种悠闲状态,吞云吐雾间,能看出来他确实无心参与案件侦破工作。
而位于办公室之外的王警官,一边沿着走廊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轻轻摇头,嘴上还不忘小声自言自语道:“吴支,这些年咋越来越佛系了,现在连动都不愿意动了?”
“真不愧是局里公认第一的佛系支队长,‘吴老佛’这名头还真是没白给,难怪大家私底下都爱叫他‘老佛爷’,这也真不是白叫哈!”
一念及此,王警官仿佛又想起什么趣事儿,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
那是两年前吴建军被提升为刑侦支队支队长的事。
当时局里下了一份任命通知,决定让多年没升迁的吴建军担任支队长一职,可这对吴建军本人而言简直是天大的苦恼。
他找了局长三次、政委五次,一会儿说自己 “身体跟不上”,一会儿说 “能力不足担不起重任”,各种借口推脱,好似这个支队长头衔不是荣誉跟认可,反而像一副无形的枷锁,捆得他喘不过气。
可局里领导已经拍了板,自然不容吴建军推辞。
最后吴建军苦着一张老脸,几乎是被 “架” 上了支队长的位置,那憋屈的样子,支队上下谁看了都觉得好笑。
当然,吴建军虽然平时佛系得过分,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挺身而出 。
去年汛期,江边有群众被困,他第一个跳上冲锋舟救人;前年辖区发生恶性伤人案,也是他凭着老经验锁定了嫌疑人藏身地。
任职这两年,管辖区域确实没发生过啥大意外。
王警官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吴建军办公室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管是系统内,还是系统外。
天生爱拼的人永远在往前冲,天生爱摆烂的人怎么都提不起劲,而像吴支这样佛系摸鱼的人也永远都不会少,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一种现象。
而位于办公室内,吴建军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一边吸一边继续哼唱着《送情郎》的调子,脚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轻点地面,自在得很。
突然,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 “叮铃铃” 响了起来,吴建军先是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
这个点会是谁来电话?他随即伸手接起:“喂?”
“姐夫,你最近忙活啥呢?”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比较粗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
吴建军的表情顿时由疑惑变成惊喜,他不太肯定地冲那头低声发问道:“小舅子?你从京都回来了?”
“姐夫,是我嘞!” 小舅子爽朗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俺刚从京都出差回来,今晚咱哥几个搓一顿?”
“撸串、喝啤酒,再整点烤腰子,咋样?”
“你要是有空的话,咱明后天还能去松花江边钓鱼,我带了新的鱼竿,据说钓大鱼特别厉害!”
“好!还是你小子会整活!” 吴建军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爽快地答应了对方,语气里的愉悦藏都藏不住,“下班我就过去,老地方见?”
“妥了!姐夫,你有空就随时跟我说哈,我到时直接开车接你去!” 小舅子笑着回答道。
随后电话被挂断,吴建军看着听筒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最后直接起身便要脱去常服 。
可不能让小舅子等急了。
“收拾一下潇洒去!” 吴建军自言自语道,随后又哼着小曲儿在衣柜前翻找,此时的心情好得能飞起来。
没过片刻,他便已经将常服外套跟内衬全部换下,换成了一件藏蓝色的宽松运动服,脚上也换了双轻便的运动鞋,整个人瞬间从严肃的支队长变成了邻家大叔,自在了不少。
吴建军随意伸展了一下胳膊腿,运动服的宽松让他活动自如,感觉异常舒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钓鱼证,想起之前跟小舅子在江边守了一下午钓上大鲤鱼的快乐时光,又有些心痒痒了。
吴建军换装完毕,走到办公桌前想关掉台灯,然后锁门下班离去潇洒,可就在这时,电话重新震动了起来,悦耳的铃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