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相框，姜颂终于入睡，在睡梦里，她看见了小时候的纪星。
那时候的纪星就已经很聪明了，她很懂得运用自己的长处谋得一些好处，几块糖，几朵花，几句夸奖。
糖是什么味道，姜颂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纪星靠着她，发梢扫过她的颈窝。
小纪星说：“姜颂，以后我们也住在一起好不好？我们赚好多好多钱，买个好大好大的房子，就我们俩。”
小时候的姜颂一定会捧场地回答好啊，但是梦里的姜颂只是沉默。
沉默到纪星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她。
对方惊慌失措地问：“你怎么哭了呀？姜颂，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只有你。
纪星在梦里都不放过我。姜颂闭着眼缓了一会，突然感觉到带着点倒刺的舌头在舔她的手，姜颂睁眼，对上梨子金黄色的眼睛。
原本窝着睡觉的狸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上的床，见她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开始跳来跳去地要饭吃。
姜颂抱住她，坐起来按了按额角，给梨子放好猫饭，姜颂看一眼时间——凌晨六点。
被一个梦惊醒，姜颂没有再次入睡的**，想点一支烟，看一眼猫也就放弃了。
姜颂除了压力大的时候很少抽烟，收养梨子后一支也没抽过了，也不喜欢把自己的**寄托给一杯酒或一支烟，但再次遇见纪星，那种隐隐的焦躁徘徊在她心间。
她干脆泡了杯热茶，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坐在阳台上等天亮。
南城作为联邦治安比较好的城市，还不至于出现凌晨被枪炮惊醒的情况。
姜颂裹紧披肩，看着晨雾中茫茫的一片建筑，天空中星星稀疏地闪着光，东边逐渐显现出鱼肚白，姜颂什么都没想，就这么枯坐了两小时。
直到天光大亮，姜颂原本定的闹钟响起来，她才回过神一样默默喝了口冷掉的茶。
“都说了胃不好不要这样做。”一个无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姜颂没去看她，只轻轻地说：“不是已经说好不要再见了吗？”
对方温柔地环住她的肩膀——但姜颂清楚那只是个幻觉，她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你不喜欢这样吗？”
姜颂闭着眼没有回答，等到梨子嫌无聊，溜达过来跳进她怀里，姜颂才慢慢抬起手揉了揉她的猫头。
屋里没有第二个人。
放任自己沉浸在幻觉里的后果就是差点迟到，虽然梅尔这位相当松弛的老板没给她定什么固定的上班时间，姜颂给自己放几天带薪假她也不会说什么，但姜颂习惯于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感觉。
纪星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意外，这样的意外有一个就够了。
然而在姜颂决定给纪星一个选择的机会的时候，纪星居然又一次销声匿迹了。
她倒是随时能听到回归的“林景”小姐近来又做了什么大项目的新闻，但人是一眼都没见到，梅尔和那位林致小姐纠缠不清，也没功夫再搭理这边。
姜颂快被气笑了。
她耐心等了几天，纪星这个缩头乌龟没有一点动弹的念头，姜颂宁愿她现在说她永远也不想再看见自己，也不想被这么钓一辈子。
她干脆找到梅尔，忽视对方半遮不掩的暧昧的痕迹，直接说：“我想接手公司对接林景的那个项目。”
梅尔倒是很大方地解开两颗纽扣，听她这么说看了眼日历，喃喃道：“现在是几月几号？”
姜颂冷冷回答：“联邦新历2105年10月30号，您如果头脑不清醒，我不介意等您去洗个冷水澡。”
“倒也没到那种地步……”梅尔有些讪讪，她回忆了一下姜颂说的那个项目，有些惊奇地打量了一会对方，“说真的，我是打算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姜颂淡淡道：“多谢您的好意。”
梅尔看出姜颂是认真的，或者说对林景那个人是认真的，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梅尔多说了一句：“林景是新回归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成绩，不管是她的项目还是她的婚姻。”
她的提示点到为止，姜颂回答：“那是她的事，如果她愿意，然后才是我们俩的事。”
哇哦，已经是“我们俩”了吗？
听到如此恋爱脑的发言，梅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她摊开手，“你开心就好，亲爱的。”
从某个角度看，梅尔很信任姜颂，相信她不会因为私人情感搞砸项目，所以她答应得很爽快。
姜颂推进也很爽快，不到半个月就把纪星逼出来会面，就像梅尔说的，纪星需要成绩，这个项目对她很重要。
梅尔把项目交给她，只是换了个最高负责人，因为害怕影响进度，底下的班子大多没变，梅尔不喜欢团队里搞拉帮结派那一套但架不住有人就乐意搞这一套。
即使只是一个无干关系的小喽啰。
一些恶意揣测姜颂年纪轻轻就到这个地位的谣言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她眼皮都没动一下，这世界上多得是懦弱却嫉妒别人的人，在查清谣言来源是一个关系户的时候，姜颂释然了。
关系户这种硬通货，大部分能意识到自己权力的来源，小部分的确有能力胜任高位，但总有一小撮摆不清自己的定位。
在这个节骨眼上，姜颂原本没打算立马处理他。
姜颂只是下调他的权限，架空他的权力，打算把他丢给公司最大的关系户——梅尔处理。
但蠢人之所以被人厌弃，就是因为他蠢起来伤害无限。
和纪星团队的会面定在宜城，这个并不宜居的城市，最开始纪星方提出异议，但由于项目和宜城有逃不开的联系，最终没能否定这个提议。
关系户和宜城某议员有关系，大概是姑姑她堂姐的大表姐的缺心眼远房侄子的关系，再远点古代诛九族都赶不上趟。
就这么一点关系居然真的被他攀上名堂，得知姜颂将他从会面名单中去掉，他联系了那位议员，声称可以从中搭线共谋利益，他的筹码是某个子项目的招标报价。
梅尔想做的向来是大生意，就这一个子项目够那个缺心眼捞上几千万。
还好为了恶心姜颂，这个缺心眼把和议员会谈的场合定在了同一个酒店。
所以在和纪星再次见面前，姜颂先见了那个关系户，老实说，她并不记得眼前这个面容平庸的男人的名字，她只是平静地听他说完废话，然后平静地把他的脑袋按进水槽。
她动手动得猝不及防，男人挣扎着四处乱踢，发出哐哐的巨响。
身后紧跟着的下属们一下子全愣住了，男人犹自挣扎着，但姜颂的手稳稳按着对方的颈脖，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脸眨眼变得青白起来，一时间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属欲言又止。
姜颂不打算闹出人命，一把把他的脑袋抓起来。
男人只看得到她冷漠的眼睛。
下一秒，一个金属管抵住他的脑门，四周响起一片吸气声。
男人瘫坐在原地，四周一片水渍，他连咳嗽的声音都压抑下去了，滑稽地打了个嗝，他惊恐地看着姜颂，像看着什么怪物。
姜颂抵住他的脑门逼迫他抬头，“现在，冷静了吗？”
男人颤抖着点点头。
姜颂懒得废话，直接叫助理处理，“丽兹，报警，他威胁我的人身安全，给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送他进去冷静冷静。其余的通知法务部。”
男人咬紧牙关，“你不能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情报吗？！”
“砰——！”
姜颂往他耳边开了一枪。
男人只觉得一阵灼烧感擦过脸颊，随后是一阵耳鸣。
但他还是听清了姜颂的话。
她说：“你可以试试，你和你身后的人都可以试试。”
然后他晕了过去。
姜颂把东西都收拾好，看着沾上了水渍的西装外套皱了皱眉。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很明显，丽兹被推出来询问接下来的安排，姜颂绕开倒在地上的男人往门口走，“把他处理了，另约个包厢，我去换个衣服。”
丽兹欲言又止，“可……”
姜颂打开门正和纪星对上面。
可是对方已经到了……丽兹咽下这句话。
姜颂：……
纪星：……
纪星看起来相当克制，姜颂并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绷着脸没说话。
纪星忍住没往包厢里看，小心翼翼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帮忙干嘛？处理尸体吗？
姜颂奇妙地从她的表情里读出这么一种理解来。
纪星到底在想什么？
姜颂反手把包厢门拉上，隔绝了内外的视线，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客套的笑容，“不用了，多谢您的美意。”
她堪称彬彬有礼地一点头，“我去处理一下，马上就来，失陪。”
然后见惯了宜城特产大场面的酒店服务员上前接待纪星一行人，礼貌地把她们请去了另一个包厢稍作休息。
纪星稍微一思考就明白了大概是没闹出人命，她一听枪声就有些应激，听到姜颂冷静平和的声音才忍住没破门而入。
她想想刚才的画面明白姜颂大约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由得笑了一下。
姜颂有一个很可爱的，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小动作，就是她紧张的时候语速会稍稍加快，喜欢盯着人看，像是给自己的话寻找支持。
除了纪星无人发现这个小习惯，因为姜颂只喜欢盯着纪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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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