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做好了永远不打扰对方的打算。
可是他太想梁遇颃。
如果能变成猫，哪怕是偷偷看一眼呢。
“要吗？地址。”谢星忱问他。
慕风犹豫不决，对方已经念出了一个位置：“去不去，随你。算算时间，他应该后天就走。”
慕风陷入了挣扎，他走到门外，看着远处出神。
“去吧，我就看他一眼就走。”他自言自语。
慕风借了一架飞行器，在深夜里前往那个地方，越是靠近，越是紧张。
他戴着大大的口罩，把整张脸挡了个严实，帽沿压得很低，穿着一身黑色，几乎是要隐没在了夜色里。
然后隔着一条马路，看到了从会议厅里出来的人。
一如既往穿着深色军装，领带一丝不苟，纽子扣到最上一颗，眉眼冷淡的模样，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漫不经心走在最前面，身后恭恭敬敬陪同着好几位，正在说着什么。
慕风的目光贪婪扫过他的每一寸，眼睛，鼻梁，嘴唇，眼底一秒就湿透。
“好想您，梁老师。”他看着梁遇颃，眼泪止不住地流。
医疗队的人都说Kit年纪轻轻就很稳重，医术好，药理好，什么都懂，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K总，都愿意听他的。
可是看到梁遇颃的第一秒，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只会哭的小孩。
他抬起手，打算偷偷拍一张模糊的照片。
按下快门的同时，梁遇颃下意识地，朝着街对面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了一秒。
慕风仓皇低下头，侧身躲进拐角，呼吸全乱。
“怎么了？梁大校。”旁边的人问。
梁遇颃有点晃神，明明已经磨合完全的心脏开始剧烈震颤：“我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
他大步下了台阶，碰巧红灯。
等变绿的那一秒，抬脚追过去，拐角已经空空荡荡。
梁遇颃站在岔路口，不知去向，久久出神。
虽然那个人包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看不见，但他莫名地觉得，就是慕风。
还活着吗。
还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梁遇颃垂下眼，叹了口气，飘散出一口淡白色的烟雾。
慕风一路狂奔，头也不敢回，一路跑过三个街区，低头撞到一个人，对方怀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他蹲下去，把地上的文件夹捡起。
“慕风？”对方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把抓住他，要伸手摘他的口罩。
听到久违的名字，慕风慌乱地挡着脸，压低声音：“你认错人了。”
“就是你，我不会认错。”金羚死死抓着他，“就是你！！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慕风伸手捂住他的嘴：“别叫，别叫……求你……”
他好怕梁遇颃听见，又好怕看到他再次陌生的眼神。
金羚看到了棒球帽下潮湿的眼睛，眼圈也跟着红了：“你死哪去了？”
要不是梁遇颃让他帮忙过来送梁景弋落下的资料，可能根本没机会碰上。
慕风是偷偷来看梁遇颃了吗。
“悄无声息消失两年，你要死啊！”金羚没忍住抬手揍他，“小蒋都哭住院了好久！”
“对不起，我有苦衷。”慕风压低声音，“不要告诉梁老师，他应该不记得我了。”
金羚愣神，梁遇颃看起来，确实像是忘记了。
他们没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过慕风这个名字，对方做完心脏手术之后，也如同往常，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很平静。
那些大家都见证过的甜蜜过去，随着那场蓝色的烟云飘散。
金羚紧紧抓着他：“你……你在这儿等着别走，我送完资料过来找你，不许走。”
他说完，生怕人再跑，又反悔道：“算了不送了，你跟我回家。”
慕风被他连拖带拽，拖回了附近的公寓。
金羚生怕人跑了，进去就把门反锁，看慕风还客气脱鞋，笑了下：“不用，穿着吧。”
他低头给梁遇颃打电话：“不好意思梁大哥，我家里临时出了点状况，灯坏了，资料我晚点给你送到酒店。”
“不着急，麻烦你。”梁遇颃说。
还是言简意赅的口吻。
慕风隔着电话听到声音，睫毛都在颤，好久违的声音。
金羚挂了电话，眼眶含泪看着他：“你真是……消瘦了好多。”
“你还好吗？”慕风看着这间公寓，地段不错，格局漂亮，布置得温馨舒适。
“好，一切都好。”金羚摩挲着手机，“我猜到你肯定有不得已，但是告诉小蒋一声吧，他真的特别难过，今年还叫大家帮你过生日呢。”
慕风垂着眼，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金羚拨通蒋语安的电话，刚说完第一句“慕风还活着”，对方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在哪？我要见他！！！我要骂死他！！！这家伙！！一声不吭消失两年！！！！”蒋语安语无伦次，骂骂咧咧，“等等，等等，你开视频，我先看看，你少骗我，今天可不是什么愚人节！”
等真正四目相对，他看到慕风的那一霎那，什么都骂不出来了。
只是止不住的哭：“是慕宝……活着……活着就好……”
慕风抬手掩住脸，指缝间都是潮湿的眼泪。
蒋语安抽抽噎噎：“瘦了好多，肯定过得好辛苦，呜呜呜。慕宝，我好想你。”
慕风无声地看着他，万般情绪，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我过去陪你吧，你别走，我现在就出发。”蒋语安喋喋不休道，“是不能被别人知道是吗？我不告诉陆斫，我自己去。”
慕风只能哑声道：“好，我等你。”
他也实在是太想这些朋友了，好像听小蒋吵吵闹闹，才感觉行尸走肉的生活，又多了一点温度。
挂了视频，金羚问他：“你这段时间在哪？”
“第九星系各处游走，跟医疗队一起。”慕风三言两语说完现在的生活，“我没办法再回去了，那个案子已经了结，你应该知道，我也不想再去打扰梁老师。”
金羚心疼地看着他：“你难道要一辈子这样躲下去吗？”
他见识过慕风耀眼的模样，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位聪明能干的少年，变成只能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活。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慕风垂眸，“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份，除了医疗队不问出处，任何地方都待不下去。”
他也曾想过反击，慕山要死不活，慕明德还在。
梁兆清说，慕明德想让他死，这么赶尽杀绝，只能说明，大姐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
“我之前有想过，成立一个新公司，做起来跟慕明德抗争，但我这个情况……”慕风自嘲一笑，“痴心妄想。”
金羚握住他冰凉的手：“你要是信得过我，你想做什么，以我的名义，我帮你。我会帮你隐瞒，除了小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你还活着。”
“你……还是一个人吗？”慕风有点茫然，毕竟当时梁景弋看起来是真的想追回来。
两年了，居然还没追到。
金羚点了点头：“是啊，我一个人工作生活，就是有个烦人的家伙每个月会来骚扰两天，正好，你来当我挡箭牌。”
慕风有点没懂：“什么？”
金羚眨了眨眼，凑到他面前说：“要不，你假扮我未婚夫怎么样？”
“未婚夫？这合适吗？”慕风瞪大眼。
“合适的，你平时要回医疗队就回，如果要做公司，以我的名义，我就对外宣称是夫妻店，没人会怀疑。”
金羚脑子转得很快，“慕风，我愿意当你的枪手，你只需要安全在幕后。”
慕风正在思考可能性，金羚的房门敲响，外面传来梁遇颃的声音。
“我顺路，文件就自己过来取了。”
慕风呼吸骤停，慌乱不已，来不及跑，转身一头钻进了沙发下，垂坠的布料落下来挡住。
门开了，他看到一双军靴大步踏入，停在了面前。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