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颃做完手术后，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慕风的精神力很弱，每天只能趴在监护室门口，他进不去，远远看着他。
每天都在祈祷，希望梁遇颃快点好起来。
梁兆清命令0717:“删除掉所有关于慕风的记录。”
0717小声道:“我不会说的，我可以偷偷保留吗？”
慕风眼睛又红了一圈。
除了梁遇颃，0717也很舍不得自己，想到从前相处的时光，他就觉得遗憾。
“不可以。”梁兆清说，“你要是说漏嘴，想看他伤心吗？”
0717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沉默。
他偷偷在最高机密的文件夹里做了全部备份，才重新抬起头：“好，我删掉就是。”
慕风别过头，怕被他们看出猫的异常。
梁兆清不信任他，直接插入了删除记忆系统。
进度条缓慢从1%到100%，梁兆清再问他：“慕风是谁？”
“根据搜索显示，是慕明德家的小儿子。”0717平静回答。
“要是被我知道你隐瞒，我会把你直接报废。”梁兆清警告完，进去观察梁遇颃的恢复情况。
等他走了，0717才松了口气，小声道：“我不说，但我也不想忘记慕风。”
慕风艰难地把眼泪忍回去，用猫爪子拍了拍他的脑袋。
中间慕明德也过来了一次，商量给自己办葬礼和应付媒体，他们着急着把死亡板上钉钉，这样案子就可以了结。
慕风至今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儿，他只是游荡在医院外，又像是变回了从前那只没有家的野猫。
好在0717总是能找到他，然后打开丰富的罐头，他一开始很抗拒，味道有点奇怪。
但想着，只要精神力还在，自己肯定就活着。
于是又一点一点地吃下去，补充体力。
上一次手术，梁遇颃昏迷了三个月，慕风一天一天算着倒计时，很害怕他醒不过来。
护士经过的时候，跟身边的人笑说：“那只猫好奇怪啊，居然会磕头拜神哎。”
“真的，梁上校的猫吧，真灵性。”另一个回答，“确实昏睡很久了，春天都要到了。”
梁遇颃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
他好像在梦里，和慕风度过了一生，从最初海边的相遇，恋爱，结婚，再到很久很久以后。
远处有铃铛的声音，和慕风反反复复地问他：“你又把我忘掉了吗？梁遇颃，你再不醒，就要第二次失约了。”
梁遇颃心脏猛然狂跳，失控一般，他睁开眼，看向门外。
那只漂亮的白猫跟自己四目相对。
淡绿色的瞳孔，玻璃珠一样漂亮，像慕风的眼睛。
慕风僵在原地了好几秒钟，反复确认，确认他是真的醒了，才很轻地叫了一声。
“沐沐。”梁遇颃哑声开口。
慕风晃了神，猛然一抖，才反应过来，是在叫猫。
他小跑两步跳上床，不舍地在梁遇颃怀里蹭了蹭，下一秒钟，猛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天啊，你终于醒了。”旁边有嘈杂的人声。
慕风艰难睁开眼，看着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在哪儿？”
“火焰岛，第九星系的一个小岛。”对方说，“你可真是命大啊，不知道怎么飘到我们这来的，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了好几个月，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几个月吗？”慕风一阵恍惚，“今天几号？”
“3月21日，春分了。”对方看起来像是镇上的医生，“你昏迷了很久。”
慕风挣扎起身，又因为疼痛而摔回床上。
“别乱动啊，还需要养好一阵呢。”对方着急按住他，“别担心，我们是星际医疗志愿者，不收费的，你好好休息。”
慕风点了点头，艰难出声：“谢谢。”
他想试着再用精神力回去看看，但怎么尝试，都没有办法，只能颓然低下头。
“没关系的，他已经醒了，会好起来的，我也不该再去打扰他了。”
“哎，不要打扰病人啊你们。”护士把0717和猫赶出去，问梁遇颃，“感觉怎么样？”
梁遇颃没出声，只是环顾四周，想找慕风。
他……还活着吗。
他拿过床头的手机，搜索慕风的关键词，弹出来的全是几个月前已经下葬的消息。
和自己相关婚约的所有新闻都消失了，真像是变成了自己杜撰的一场梦。
梁遇颃靠在床头，缓慢梳理着繁杂的记忆，头很痛，心脏也很痛。
“老板，你终于醒了。”0717探出头，眼泪汪汪看着他。
梁遇颃盯着他，缓慢出声：“我订过婚吗？”
0717宕机了好几秒钟，才结结巴巴说谎：“没有……吧。”
那就是有了，看来梦里和慕风交换戒指是真的。
0717不敢说实话，那就是有人想让他忘掉，这个人，只能是梁兆清。
梁遇颃又问：“我做手术之前，在哪儿？”
0717顶着他犀利的目光，艰难编造：“工作疲惫过度，心脏出问题了，不得已二次手术。”
那就是还隐瞒了慕风的死。
明明是眼睁睁看着飞行器爆炸，慕风在眼前消失。
慕风真的死了吗。
梁遇颃垂眸，不愿意接受，他宁愿慕风是躲了起来，过平静的生活。
梁兆清推门而入：“醒了，感觉怎么样？”
“房间很闷，想出去走走。”梁遇颃说。
梁兆清看着他，试探说道：“记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0717说，工作疲惫过度，心脏出问题了，不得已二次手术，记不清了。”梁遇颃重复。
梁兆清很轻地点了点头，看来是忘了。
这几个月慕风杳无音讯，不知死活，慕家已经把他当死人处理，如今梁遇颃记忆全无，一切都重回正轨。
“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走太远。”梁兆清说，“昏迷这么久，伤口都愈合了。”
梁遇颃点了点头：“就在附近。”
梁兆清做完例行检查：“嗯，各项功能恢复得还可以，这次的心脏比上次要精进，磨合起来会舒服很多。”
“好，谢谢爸。”梁遇颃说话间，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下。
他等梁兆清出去，才划开屏幕。
手机里所有慕风的联系方式已经清空，没有任何留下的痕迹，但唯独忘了备忘录。
“3月21日，梁遇颃跟慕风春游。”
梁遇颃看着这一行字，眼底发酸。
这是唯一一个确信，他和慕风有过约定的证据。
所有人都缄默不言，不会再有人承认他和慕风在一起过，只有这个证明，不是梦，那些回忆都是真的。
他忘记对方四年，慕风还是热烈勇敢地再一次奔向了自己，可是还是没有能护他周全。
梁遇颃掀开被子下床，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忍着心脏疼痛出门。
0717追着他小跑几步：“要不要我陪你啊，你才刚醒，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用，我有分寸。”梁遇颃拍了拍他的脑袋，“会在查房前回来。”
梁遇颃去商场买了个卡通书包，在里面装了零食，饮料，蛋糕，满满当当一大包，拎着前往附近最漂亮的山顶公园。
今天天气很好，是个春风和煦的晴天。
他找了片视野很好的草地，铺开野餐垫，把那些吃的按顺序摆开，看起来色彩缤纷充满食欲。
都能脑补慕风兴高采烈要拍照留念的模样。
“什么都要拍。”梁遇颃轻声道，“现在怎么不拍了。”
旁边同样野餐的人转过头，目光古怪地看着这位形单影只的男人，有点眼熟，十分英俊，但自言自语，像是脑子出了问题。
“小孩子才爱吃这些，都给你吧。”梁遇颃低声说，“我就尝一口你的蛋糕。”
他拿叉子插入香草慕斯，手有点抖，低头尝了一口，有点咸。
“这次是你失约，我们扯平了，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