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亚历山大的方块
上一次从图书馆借给乔的书已经看完了，亚历山大把书送到图书馆的还书处，又借了三本新的书。
感觉乔对这个专业越来越认真了，艺术治疗，好像挺难的，都跨专业了。不知道未来发展怎么样，能稳定一点就好了，因为画画没那么稳定，两个人最好其中有一个要稳定，不然两个人一起焦虑。
自己会一直画画吗？会不会像伊恩那样突然转行，寻求稳定？
考虑到以后的事就很头疼……
“亚历克斯？”
“吉妮小姐？”
吉内芙拉一只胳膊抱着一摞书，用另一只手和亚历山大握手，“真高兴你居然出现在图书馆！来找什么书？”
“我来借，借……”
“你借了艺术治疗的书？对我们专业有兴趣吗？想转专业吗？”
“不！不是！”亚历山大慌张地解释，“其实是，乔……”
图书管理员路过，生气地对两人做闭嘴的手势，“嘘！！”
吉内芙拉举手示意道歉，“我们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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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图书馆，亚历山大帮吉内芙拉抱她借的书。
“谢谢。”吉内芙拉问，“你怎么突然看起我们专业的书？”
“其实是我的朋友，想了解艺术治疗。”
“是乔吗？”
“你，你怎么……”
“我猜的。你说乔对我的小测试感兴趣，带他来了之后又借书，当然了。”
“哦。”
“我说着玩的，其实是阿尔贝托告诉我。”
“哦！”
吉内芙拉很喜欢自己开的小玩笑，“乔跟你说想学我们专业吗？”
“他只说想先了解。”
“没关系，他在做决定前很犹豫，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不过他一旦下了决定，行动会非常快。”
亚历山大没想到吉内芙拉的观察力这么强。
“我打算让乔参加下个学期的治疗项目，应该能帮助他。”
“为什么？他有心理疾病吗？”
“不要这么紧张，我没这么说。”吉内芙拉微笑，“乔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心理问题……除了……我不能说。”
“请告诉我！”
“可这是他的**。”
“求你了！我需要知道。”
吉内芙拉打量亚历山大，第一次见他如此着急的表情，很有意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心绪不宁？
“你和乔是什么关系？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
“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不是。”亚历山大低头破颜一笑，“您还记得在托马索教授家里，你给我们做的小测试吗？”
吉内芙拉在脑海中搜索那个小测试，露出欣喜的表情，“这是好事！我都还没脱单，不对，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刚开始。”
吉内芙拉小姐谨慎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所以，我想我有权知道您为什么让乔参与治疗项目了吧？”
“呃……”
“吉妮小姐？求您了，一点点提示就行，这也是为我们好？我想更了解他。”
吉内芙拉安慰亚历山大，“不要担心，我更愿称其为性格差异，乔没什么问题，他只是有点过于min感了，容易受别人的影响。情况典型，适合教学。”
“过于min感？”
“现代的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情况，乔稍微严重一点而已。这类型的人，对失去的感受比获得更强烈，所以比起去尝试新事物，更愿意保持现有的生活，控制自己的生活以减少失去的概率。”
“严重一点？而已？”
“乔很依赖给他安全感的事物和人。他的母亲就能给了他巨大的安全感。你们其实挺适合对方。你的独立对乔有积极影响，乔能包容你强烈的个性。”
“谢谢，我会告诉他的。”
“只不过，为了你好，也为了乔，我要提醒你，你要管好自己的脾气，有时候你会过于自我，可能会无意识伤害到对方。”
亚历山大点头。
“我刚才也说了，乔对失去的感受很强烈，只要一次，对他而言就是毁灭性打击，对你的信任就很难回来了。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亚历山大看着吉内芙拉的眼睛，再次点头。
“带他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在你的朋友面前夸奖他，从小事开始一点一点获取成就感，他会变得更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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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校出来，亚历山大到画材店把借来的书交给乔，等他下班，一起去看电影。
等待期间，亚历山大在画材店挑画笔。
吉内芙拉的话对亚历山大很有启发。经过跨年夜那次事，亚历山大就担心乔的心理状况。
有吉内芙拉在，应该可以帮助他，而且他现在也在自学，如果能借此恢复他的自信，绝对是件好事。
但想到乔的父亲，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现在的乔……
“亚历山大？”
许久没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全名有点别扭的，亚历山大闻声抬头，是丹尼尔。
“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丹尼尔和亚历山大握手，“新年派对以来吧？”
“你怎么来了？”设计学院应该和这里有点距离。
“我来六号大街剧场看戏剧，距离开场还有时间，随便转转，你呢？”
“来买笔。”
“要不要去喝一杯？”
“呃……”
乔背着挎包站在亚历山大身后，不知所措，他是不是不该来打扰？
亚历山大揽着乔，吉内芙拉说了，要在自己的朋友面前给乔自信，“我要和乔去看电影的，对不起了，下次吧。”
丹尼尔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在新年派对上这两人就黏糊在一起，“现在去看吗？”
“还要等一会儿。”
“那去酒吧等吧。我请你们。”
亚历山大回头看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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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所在的舞台设计专业期末要和戏剧专业合作出一部戏剧，刚弄完准备工作，精神上疲惫又郁闷，所以晚上来到六号大街的剧场看戏。
因为距离戏剧开始还有点时间，饭也吃过了，到附近闲逛，碰巧去了画材店。
丹尼尔也画画，但和亚历山大画的类型不同，是设计图。
在跨年夜，两人聊了一些，发现彼此的艺术追求方向相似，丹尼尔喜欢古典戏剧，亚历山大喜欢巴洛克画作，他们都崇拜真实又戏剧化的表达。
“现在艺术评论现在的趋势就是生活化和碎片化，戏剧化似乎被抛弃了。”丹尼尔叹气，“我们也要改变才行。”
“我倒觉得不要听他们说什么，而要看他们的行为。”亚历山大反驳，“能卖出去的才是真正流行的风格。”
“现在的人们喜欢看什么呢？”
“看你卖给谁，叫好不叫座，叫座不叫好，有钱的和发声的不是一拨人。”亚历山大笑道，“我觉得人们其实更容易被激怒了，更加暴li了，为了生存降低道德感。他们其实想要的是宣泄，但他们其实不明白自己愤怒的是什么，艺术家可以具现化他们的愤怒。”
“这些问题太宏大了，我只是想期末作业拿到个好成绩。”丹尼尔仰头喝酒。
亚历山大用胳膊肘捅了下乔，“你怎么想呢？”
乔在纸巾上用蓝色的笔画小方格，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嗯？”
亚历山大引导乔加入对话，“你怎么想？现在的世界需要什么样的艺术？”
乔放下笔，“我，我觉得……”
丹尼尔问拉斐尔再要了一杯酒，目光也转过来看向乔。
“我觉得，我们失去了指引，权力和金钱变成了新的牧羊人，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得到了许多，仍然会觉得精神空虚。”
虽然乔的表达很抽象，丹尼尔却听懂了，并深入思考。
“你说的对！女明星化什么妆、背什么包、穿什么衣服，她们的粉丝就跟着学。男人们也一样，这两年越来越多人喜欢打造明星商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失去了自我思考能力，我们想要一种确定性。”
亚历山大补充，“我们想要一种确定性，说明现在的环境充满了不确定性吗？”
“不如说是种虚假的希望。集体社会不需要我们保留自我，我们是零件。”
拉斐尔边擦杯子边说，“等你们离开学校自然会变成没有情感的零件，时间问题，不用着急。”
“太恐怖了，我们只是巨大机器的一部分。”丹尼尔摇头，“我从没这么想过，我以为我是在凭自己的意志活动。”
亚历山大陷入思考，“如果这样的话，哪部分意志是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呢？”
亚历山大看向乔。
乔被注视，下意识随口说了一句，“梦？”
拉斐尔、丹尼尔同时看向乔。
乔忐忑地问亚历山大，“我是不是说错了？”
丹尼尔立刻安抚乔，“不不！你说的很对！梦完全属于我们。我们都有难以启齿的梦，在梦中，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不需要听从谁的命令。梦，难怪那么多艺术家喜欢去解读自己的梦。”
拉斐尔擦干净一个杯子，摞起来，“我都忘了，你们最初在讨论什么？”
丹尼尔这才想起来，笑道，“啊，我们聊着聊着怎么跑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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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吧，丹尼尔去剧院，和两人分别，“和你们聊天真的很有意思。”
“可惜我们没帮你太多的忙。”亚历山大说。
“没有这回事，其实很有启发性。周五晚上我们在学校的剧院有演出，你们愿意来看吗？”
亚历山大看了看乔，“当然愿意。”
“时间和地点我之后会告诉你，记得告诉我你们的感想。”
丹尼尔离开后，亚历山大和乔转身去电影院。
亚历山大问乔要他刚刚画的纸巾。
在一小节纸巾上，画满了小方格，看起来眼花缭乱，即使中间出现一个圆，估计也看不出来。
“为什么画这个？”
“我的大学老师教我的，如果画不出东西焦虑的话，就画些简单的图案，能消除紧张。”
“你不喜欢和丹尼尔一起？社交恐惧？他很高大看起来有点凶，但其实人很好的。”
“我不害怕和别人说话。他是来找你的，我不觉得他对我的话感兴趣。”
“完全不会！他刚才不是说你的话有启发性吗？我们希望你能加入对话。”
“……”
看到乔笑了，亚历山大揉了揉乔的头发，“走吧，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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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和亚历山大来到电影院看电影，最近刚上映了一部爱情悬疑片，讲一对夫妻厌倦了彼此，只想着怎么弄4对方。
“为什么他们不离婚呢？”影厅里，亚历山大小声说。
“我觉得他们还爱着对方。”
“那就太诡异了！”
“嘘，小声。”
……
最后，果真如乔所说的，他们在谋杀对方的过程中，又萌生了新的爱意。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无法接受这个结局，“离婚或者捅4对方都行，但不要拍两小时的电影折磨我。”
“我感觉还行。”
“这部电影想表达什么呢？爱生恨，恨生爱？人类就是喜欢作来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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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又在画一幅乔的肖像画。
画中，乔坐在吧台前喝酒，偶然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眼神看向画框外的人。在乔身后，亚历山大也刻画了唱片酒吧平时的模样。
因为被菲利斯质问是不是除了乔的肖像，其他什么都画不出来了？亚历山大打算画一幅抽象的画，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有色块、线条和点。
可这不是他最擅长的。
亚历山大换了一块木质画板，粘上一张画纸。
他想把昨天看完电影的感受画下来。用黑色和红色的颜料混合，用大刷子从两个方向往中间涂。中间再刷几下，让两侧的颜色逐渐融合。一侧的红色多，一侧的黑色多，取名《爱与恨》。
亚历山大退后观看。果然他不太适合画这种抽象的东西，总感觉心里没底，是颜色太少导致画面很闷吗？不够有趣，是不是应该加点金色？但金色代表了什么含义呢？
换了一张新的白纸，亚历山大坐在画板前发呆。
没想到抽象画还挺难的，不是谁想画就能画的，从简单的开始好了。
亚历山大想起乔昨晚在酒吧画的小方格，说能起到放松的作用。
亚历山大蘸取蓝色的水粉颜料，在画纸上画满了蓝色的方格。
不过这样也单调，亚历山大想让画面丰富一些。于是换了个宽一些的笔刷，在方块上涂色，很像小孩子们玩的填色游戏。
亚历山大在其中找到了乐趣，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只需要靠直觉涂色就行。
亚历山大看到蓝色与白色，下意识地加入了粉色和金色。
这些颜色被蓝色的边框束缚住，不太对，亚历山大想到了什么，又换了张画纸，用铅笔画了棋盘格，再用刚才的颜色填充。
浅色让整幅画很轻盈，让人感到心情舒畅，还有点装饰效果。
亚历山大取名《乔》。
亚历山大又画了几幅色系的方块画，渐渐地上瘾了，涂了许多方块画，纯色、撞色，但还没有花纹。在涂色时，亚历山大获得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内心平静，什么都不用思考，手就自己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