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乔开完会，手机响了起来，败家老婆打来的，为了维持摇摇欲坠的婚姻，他只能接。
对方矫揉造作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公，我刚提了辆车，才十五万，每个月只要还三千来块，五年就还完了呢。你一辆我一辆，你以后上班打工就方便啦。”
江乔看着手机上的银行卡扣款信息，气得想隔着手机屏幕把人给切了。
“画师01，你的支线任务也不好过吧，”庄子兰被他的瘫痪老爸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了，连自己的容貌都不在意了，兰花香水也不喷了，每天顶着一身难言的臭味，“再这么下去我怕是活不下去了，咱们得加快进程，赶紧从副本出去了。”
江乔的情况不比庄子兰好到哪去，他进副本是为了赚钱了，万万不会允许自己空着手出去，不然他就白来一趟，他不会允许自己吃这个亏。
在江乔等人暗地里的推动下，公司的效益越来越差，老板非常生气，发了封邮件，光是大小领导就开了好几个，领导乙就差点被开掉。
社会大环境不好，游戏行业不好干，加上公司本身问题就很大，还有江乔等人的推波助澜，新一季度的项目流水并不好看。
江乔等人毕竟只是小小的员工，对公司的影响有限，破产进程略慢。他们需要在公司中高层安插人手。
庄子兰每天被支线任务拖累得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盛白露已经不成人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赵青橙被副本同化得差不多了，难当大任。
黄毛摩拳擦掌：“我吧，我好好努力努力，争取尽快混进管理层，兴风作浪去。”
江乔：“公司也不是傻的，迟早会发现问题，你会被解雇，失去打工人的身份。”
黄毛抓了抓头：“那怎么办？”
江乔的眸光沉了沉：“大家别忘了，还有一个人。”
“谁，”黄毛突然想了起来，一拍脑门，“靠，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说的正是陈与卓，这是一颗再好不过的棋子。
之后，江乔等人开始吹捧陈与卓，帮陈与卓干了不少活，并把功劳全部归功于陈与卓。
最开始的时候，陈与卓对江乔等人充满戒备，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但他知道，判断一个人对自己是否有恶意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做的事会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对自己带来坏处。
陈与卓从中获得的只有好处，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渐渐放下了戒心，认为江乔等人是在巴结、讨好他，想等他以后飞黄腾达以后，让他罩着他们。
陈与卓把江乔等人当成自己升职加薪的垫脚石，打算等自己在公司拥有话语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江乔他们全部开除掉，让他们都去死。
陈与卓想赚更多的钱，享受更大的权利，在副本里过人上人的生活，这可比在现实世界好多了。
他有事没事就去跟大领导们凑近乎，天天看大领导们开好车、喝好酒、养着漂亮情人，他愈发不甘心只当一个小主管了。
他混得春风得意，升了职，加了薪，甚至贷款给自己买了一辆三十多万的宝马，彻底被虚荣和权利冲昏了头脑。
公司里很快就有正派的人看不惯陈与卓的做派，想把他挤兑走，陈与卓自然要做出反击，劣币驱除良币，最后公司只剩下一帮只会争权夺利搞内斗的废物。
终于，公司出现了亏损，资金链断裂，之前说好的投资人纷纷翻脸不认人，资不抵债，距离破产的边缘越来越近。
HR牛小姐第一个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们公司成立十几年了，在这个行业里屹立不倒，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自从前阵子招聘了一批人，公司就变得特别乱。她一直以为这些人是以那个职场刺头画师01为首的，她现在发现不是，为首的人是领导申，不说别人了，就连画师01都对他言听计从。
HR牛小姐翻了翻公司最近几次重大决议的会议内容，发现一些不靠谱的决策全是领导申提出来的。
比如，加强游戏的社交属性、所谓的与众不同的创新等等，这些建议看上去是好，实际上，社交属性需要依托庞大的用户体量，他们这小破公司根本就没有，这样做等于自寻死路。
游戏市场瞬息万变，一步旗走错等于全盘皆输，公司陷在泥潭再也爬不出来了。
公司资金链一崩再崩，下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发出来都是个问题。
公司摇摇欲坠的时候，江乔找到黄毛：“你计算机技术怎么样？”
黄毛觉得江乔看不起他：“再怎么样也比你强好吧，你怕是不知道我以前在现实世界干什么的。”
江乔揣着明白装糊涂：“网管，在网吧开电脑、关电脑、泡泡面的。”
“狗眼看人低了吧，老子可是天才程序员，”黄毛伸出一根手指，“年薪这个数。”
江乔：“一万，一个月好几百呢，那是不低。”
黄毛：“你再猜。”
江乔：“十万？不可能吧。”
黄毛要是有尾巴，已经像螺旋桨一样摇起来了：“不对，不对，再猜。”
江乔：“一千？一个月还不到一百块，还不如网吧开电脑的。”
黄毛颇有腔调地拎了下自己的T恤领口：“看不起谁呢，一百万，是一百万。”
江乔：“你既然这么有水平，一开始怎么不应聘程序员，当一个小网管岂不屈才。”
程序员和网管并不一样，再优秀的程序员也未必能干好网管的活，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工种。看黄毛作为网管天天被上级领导骂就知道了。
“我是实在不想干程序员，没意思，熬夜掉头发，给再多工资也不干，”黄毛抓了抓自己的一头黄毛，“看见我这头浓密的秀发没，这都是进了天幕之后改了行，重新长出来的。”
黄毛在成为黄毛之前，先是一个秃毛。
黄毛看了看江乔：“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哥的能力是不是。”
江乔：“不信，除非你能黑进公司财务部的电脑。”
黄毛可不喜欢被人看扁，当即就中了江乔的激将法，三下五除二地黑了进去，把电脑屏幕江乔眼前一亮，一句话也不说，就等着江乔认错，承认他很厉害。
江乔并不介意顺着毛撸一条大黄狗：“厉害。”
黄毛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一条会敲键盘的狗，一脸得意洋洋：“知道老子的厉害就好。”
江乔指了指电脑屏幕：“明天就该发工资了，看看薪酬系统。”
黄毛一边飞快地敲键盘一边说道：“你看这个干什么，你想偷公司的钱？你是不是傻啊，副本规则讲得很清楚，只有合理合法的工资才能带出副本，偷来的钱不能花。脑子呢，被你家那个败家老婆吃了？”
江乔看了看公司的财务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欠了银行很大一笔钱，发完这个月的工资就该破产了。
至于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公司都没拖欠工资，并不是因为资本家有良心，而是因为副本设定，参与者完成副本工作任务，获取奖励，这是副本铁则。
公司的账目里只剩下了一笔钱，明天发工资用的，发完工资就无以为继了。
黄毛转头看了看江乔：“你真要偷公司的钱？”
江乔：“不是，证实一点事。”不出意外的花，明天他们就能从副本出去了。
这天晚上江乔回到家，破天荒地没跟败家老婆吵架。
陆珩没被骂，非常不习惯，靠在桌边，抱着手臂盯着江乔来来回回地看，猜测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江乔像平时一样，加班到半夜两点，一转头，看见败家老婆躺在床上盯他，冷声道：“半夜不睡觉，装鬼？”
“妈的，终于正常了，”陆珩双手枕在脑后，晃着二郎腿，开始念自己的角色台词，“加班加班，你天天就知道加班，一点都不关心我，我要跟你离......”
江乔倒了杯牛奶递过去：“送温暖，喝了牛奶睡得好。”
陆珩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狐疑地盯着江乔：“你在这里下药了。”
江乔：“对，下药了，爱喝不喝。”
陆珩从江乔手上抢过牛奶杯，往江乔脸上凑了凑：“呦，生气了。”
江乔拿起睡衣去了洗手间，洗澡的时候还能听见陆珩在说话：“我说，你该不会给我下的春.药吧，老夫老妻的，还搞这情趣呢。”
江乔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床头柜上放着空了的牛奶杯，败家老婆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江乔嘴里全是实话，他的确在牛奶里下药了，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也不怕把人药死，爱死不死吧就。
江乔把人用绳子绑了起来，足足捆了好几圈，固定在床头坐好。
明天一发完工资公司就会破产，他把败家老婆绑起来就是为了让他没机会出去败家，他好带着工资出副本，也不枉他白来一趟。
江乔躺在床上，转头看了看被绑在床头坐在地上的败家老婆。
不知道副本的npc是根据什么来建模的，这败家老婆竟完完全全地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江乔一伸手就能碰到这个男人的脸，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对方英挺的鼻梁，指腹滑过脸颊，捏了捏对方的耳垂，炫目的紫水晶耳钉在小夜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接着是嘴唇，这么粗糙的人竟然长着这样一双柔软的唇，江乔摩挲了几下，感觉这人不适合活着，适合做成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玩偶。
江乔从男人脸上收回手，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江乔一脸烦躁地看了看被绑在床边的男人，一抬脚就踹了过去。
他再怎么喜欢这张脸，也不至于突然对人发情，踹完他才想起来，刚进入天幕，“退一万步来说”的那个人告诉他，身体发热是异能觉醒的前兆。
江乔轻轻闭了下眼，一双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他自认为是一个俗人，因此不可免俗地希望，自己能够觉醒许愿排行榜榜首的“钞能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他再熟悉不过，他在很小的时候有一大片玫瑰花田，这是玫瑰的香味。
天幕世界没有玫瑰花，也没有玫瑰的概念，他觉醒了玫瑰异能。
江乔喜欢玫瑰花，但他实在想不到玫瑰异能有什么作用，是跟人打架的时候一边出招一边掉玫瑰花瓣、拥有一辈子都喝不完的玫瑰花茶，还是在副本里见鬼的时候跟鬼求婚？
作用似乎也就比“随机拍死一只路过的蚊子”好一点吧。
江乔并不嫌弃自己的玫瑰异能，他躺在床上，像躺在一片盛开的玫瑰花田，睡梦中似乎听到婆婆在喊他，“小乔，宝宝。”
小小的他满脸不耐烦地撩开花枝出来：“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四岁了，不是宝宝。”
婆婆开始笑：“宝宝，你都没有花枝高，不是宝宝是什么。”
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被养在乡下的福利院，婆婆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的婆婆又老又丑，驼着背，头发稀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牙齿全掉光了，眼球浑浊，长得像童话故事书里最邪恶的老巫婆。
婆婆终于还是老死了，他被一对有钱的夫妻收养。
第二天江乔醒来，垂眸看了一眼熟睡的败家老婆，估摸着对方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到了公司，员工们像往常一样上班、打卡，直到他们收到了这个月的工资，以及一封遣散员工的邮件。
班是上午上的，公司是下午倒闭的。
HR在邮件里声泪俱下地写道，“由于公司经营项目不善，以及长期稳定发展等综合问题考虑，经研究决定，解散公司全部团队及营业执照，望各位同事及客户知晓。最后，再次真挚地感谢大家！”
赔偿的事是一个字没提。
江乔直接找到HR，问她要钱。
HR牛小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乔，仿佛在看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公司都困难成这样了，你不想着帮助公司度过难关也就算了，居然还问公司要钱，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江乔：“哪有难关可度，不是倒闭了吗。”
HR牛小姐：“......”
正说着话，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整层楼都开始摇晃，地板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缝，墙面崩塌往下倒。
公司倒闭，副本崩塌了。
员工们为了逃命，拼命往公司外面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关上了，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员工们抄起椅子使劲砸门、砸玻璃，有人急得脚都踹出了血，那扇门依旧纹丝不动。黑色的门，像一个巨大的墓碑，等着把人活埋吞掉。
倒闭原来是这个倒，这个闭。
有人站在紧紧关闭的大门前大喊：“HR,拿钥匙开门，快点！”
HR牛小姐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癫，吊着高音，十分诡异：“公司是员工的衣食父母，公司都倒了，你们这些卑微的蝼蚁也想活？未免也太不孝了吧。”
江乔本来还想继续讨薪，看HR牛小姐这个疯癫样，八成是讨不回来了，于是他转头就去了财务室。
只要是合理的工资、工作收入就可以带出副本，他的本月工资和赔偿金加起来有三万块，够他出去租个漂亮的小车回公会基地了。
黄毛给自己头上罩着一个脸盆，脸盆下面垫着一块布垫，弯着腰在一片倒塌的办公区穿梭：“人呢，诸位，人呢，都死了吗？！”
庄子兰从墙角跑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公司倒闭，老板要暴走了？”
黄毛转头到处看：“模特03呢，怎么没看见她，其他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庄子兰：“......我他妈不是人。”
黄毛掀掉顶在头上的脸盆，抖了抖一头黄毛里的碎石渣，顾不上跟庄子兰扯皮：“其他人。”
庄子兰狼狈地躲开一块砸下来的石块：“先按原计划，去出口的地方集合......画师01，我看见画师01了，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往财务室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江乔避开一幅砸下来的装饰画，在百忙之中回了庄子兰一句：“钱。”
庄子兰准备去找江乔，保护好这个新人苗子，半路上想到江乔家的小尾巴赵青橙没跟过来，转头问黄毛：“网管01，看见清洁01了吗？”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轰隆轰隆的倒塌声中，说话只能靠吼。
黄毛吼：“没看见，死了吗？”
庄子兰吼：“这我哪知道！”
黄毛再吼：“那大姐不是已经变成一头牛了吗，这破地方都塌成这样了，她一头牛知道怎么躲吗。半天没看见她了，别是已经死了吧。”
庄子兰继续吼：“那可能是死了吧！”
黄毛吼：“哎，年纪轻轻就死了。”
黄毛吼完庄子兰又吼：“等出去给她烧点纸吧。”
赵青橙本人就被压在一旁倒塌的一扇门下面，嘴里发出求救声：“哞哞哞！”
她还没死呢！
谢谢大家，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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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了不起的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