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边的，醒醒别睡了！”
一只苍白的手掌拍上中年人的肩膀，小声叫道，“快起来！”
容煦看着大汉一激灵坐直身体，不敢回视小队长不满的眼神。
他也识相地收回手，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车厢里还坐了约五六个如容煦一样脸色苍白的人，全都是为了填饱肚子，硬着头皮选择外出基地这条道。
现下随着车辆的颠簸，看着远处的基地变成银色小点，人们的脸色也越来越差，那点发大财的幻想早已消失不见。
小队长扫视一圈，冷哼一声转身坐下。
容煦见小队长翻篇，默契地和刚才打瞌睡的大汉对视一眼。
大汉名叫郭远，两家在基地是邻居，容煦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八岁的小孩和老人要养，实在经不起事了。
说是三年邻居，但两人都疲于生计，见面很少。容煦笑了一下，便转头看外面的景色，难得跟队出来，他想记一下路。
容煦对郭远印象不深，但郭远可不是，这个对门的年轻人有时会帮家里的老人给他捎话儿带东西。
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副好模样，郭远就算看了三年再对上眼也会被惊艳。
一双桃花眼水润灵动，里面没有他们这样的疲惫黯淡，皮肤冷白但唇瓣尚有一点血色。容煦的面容柔和，天生微笑唇更是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生好感。
虽然因为粮食不够吃整个人瘦的脱了相，但进基地以来不停气的劳作还是使骨头上裹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现在一穿上外出基地才有的冲锋衣，就像血肉一样填补了他的身躯，这才显出年轻人一米八五的身高。
容煦可不知这位邻居在想什么。他隐约感到这次外出任务不太对劲，以往从没有这么大面积的征召人手。
他揪起额前的一缕头发不停绕弄，顺势遮挡下紧皱的眉头。
听到招人广播时，容煦所住的楼里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声。这片区域是最外围的地上住处，离基地外墙仅两三百米。
住在这里的人为了一个土豆需要一整天不歇气儿地做体力活儿，领回来的食物往往还顾不上吃就昏睡过去。
自从丧尸病毒爆发过去三年，人类早已摸清丧尸的弱点和行动模式。再加上跟队行动相对安全，外出基地任务简直是众人眼里争破头的香饽饽。
但最令人心动的，还是找到的物资只需上交十分之一，其他便全归自己。
因此就算感到不对劲儿，为填饱肚子容煦也还是来了。
车身咔一下停住，小队长回头示意，“到了。”
容煦下车后从背包里掏出把砍刀，一边松开缠上的绷带，一边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其他探索小队清理出的低警戒区边缘，是去D市的必经之路。
自从丧尸病毒出现后，南方最发达便捷的D市立刻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
而容煦所在的基地建立在D市和其他城市边缘交接处，是由一座农业基地改造而来，因此就算再苦再累，容煦和其他逃难来的人也有一口粮吃。
可现在已过去三年，原本一天两顿的配给缩减到一天一个土豆，再多的便靠干活来换。
甚至容煦给仓库当搬运工的时候偷听到一两句低骂，基地竟马上要断粮了！
然而现在才刚入夏，等到秋收还有好几个月。
容煦没空惊讶粮食去哪了，他攥紧手里的砍刀，面上冷淡，只知道若再不找出路今年必将饿死一大批人，而他绝不能成为其中之一。
一行人在缝隙塞满野草的马路上走了约半个小时，到分叉口商量着挑了个大门紧闭的小区。
他们进入最近的一栋楼，结果家家大门敞开，地上满是慌张逃离时掉落的杂物。容煦和郭远，以及另一个人一组，先后进去耐心翻找。
他选了间卧室，刚打开一道门缝便顿在原地，双人大床上一个灰白色皮肤的丧尸婴儿听见动静，扭动身体尖叫着朝容煦爬来。
容煦一只手极快地抓起床单，转到丧尸婴儿身后罩住它的上半身，同时一刀向下送它去投胎。
黑色的血飞溅出来，容煦甩甩刀不忍心看它的脸，将它包好放在一边。
另外两人闻声冲过来，见容煦摆摆手示意没事后，这才紧绷着神经继续，只是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最终容煦在窗帘后找到了堆放的两包饼干，又在厨房和其他两人瓜分了角落里的一小罐红糖，几包奶粉。
他忍不住喉咙滚动，摸着包装袋子一下又一下，这才妥善装好，接着爬楼进下一间屋子。
可惜好运用完，接下来直到最后一层三人收获全无，容煦掏出水抿了一小口润嘴，跟在队伍最后上了顶层。
沉重的脚步声停住，瞬间他的耳朵炸开最前面的男人一声惊吼，“是丧尸！”
容煦越过郭远查看情况，只见一只强壮的男性丧尸扑咬过来，被男人和郭远一左一右架住，冷静喊道，“把它推回去，这里太窄了！”
两人咬牙一起用力推开少许空挡，郭远见机一脚踹中丧尸心口，让它向后倒退四五步。
三人抓住机会跑进宽敞的电梯间，围住了它。
容煦默念出发前小队长交代的话。丧尸的牙齿和□□带有病毒，绝不能被咬出伤口。而且，只有砍下头丧尸才算真正死亡。
那只丧尸长着泛黄滴水的尖牙，兜头袭来的攻击也不躲，一味地只想要靠近香甜的食物。
几次冲撞失败反而肩膀被砍下一大块肉后，它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被完全激怒，突然仰头大吼。
容煦登时感到一阵腥味的风飘过来，拧身往旁边一扑，险险躲过一只细瘦的尖爪。
容煦爬起身抬头看去，竟是一只女丧尸从身后屋子里冲过来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后背淌下冷汗，一阵后怕。
余光发现男丧尸和郭远两人正对上，他便决定先拖住这边。
可女丧尸紧盯着容煦，动作竟十分敏捷，好几次长指甲延长出的尖爪只剩划过的残影，容煦都反应不过来，只好拼命拉开距离，耳中满是指甲磕在砍刀上刺啦的声音。
容煦边打边躲，后背逐渐向两个同伴靠去，喊道，“这丧尸不对劲，你们小心！”
说完便听郭远有些崩溃的回道，“我刚才就想说了，这男丧尸力气忒大，手都要震麻了！”
另一个男人也道，“是，根本腾不出手砍它的头！”
容煦听完，明白短时间内等不来支援了，便喘着气耐心观察面前的女丧尸。
它穿着真丝睡裙，长发披散。虽然攻击频率极高但力道还在容煦承受范围内，只要抓住机会便可破局。
容煦逐渐习惯了它的攻击速度，在躲避之余还拼命攻击它上半身，逼迫它有所顾忌，动作迟了半秒。
他没有错过这个瞬间，立即上前一步扯过女丧尸手腕，拽到一边的同时砍刀挥过，丧尸尖叫出声，右肩之下都被容煦砍断，拎在手里血液滴答落地。
女丧尸身形明显因重心改变左右摇晃，再无先前的凶猛。
容煦不敢停留，快速解决它后便去支援另外两人。
郭远一直留意着这边，见容煦赶来大喜，“厉害啊，咱们速战速决。”
说完便带头冲上前吸引丧尸的注意，趁其手爪攻到面前便闪到一旁一把抱住，另一人有样学样，和郭远一起反方向把丧尸拉成一个大字。
容煦没有停下脚步，借着冲过来的势头挥下一刀，正中丧尸脖颈，头颅顿时抛飞出去。
容煦站直，竖着刀当拐杖，不停大喘气，又惊觉手软腿也软，遂找了片干净地方瘫倒在地。
另外两人也不遑多让，那个陌生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第一次遇见丧尸就这么危险，多亏两位救了我钟鸣的小命。”
郭远连忙接话，“要不是你在前面顶着，我早就连跑的机会都没了。”
容煦在边上跟着温和地笑，“我担心这层还有躲着的丧尸，咱们先检查一下吧。”
两个中年大汉连忙应声。
容煦环顾一圈，顶层两家住户，一家大门紧闭一家敞开，两个丧尸估计是从开着门的那家窜出来的。
三个人分散开快速检查，容煦在厕所发现热水器居然亮着光，刚想细细查看便听到钟鸣的叫喊，“你们快来看！”
容煦进了厨房，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方便面，面包，大米都是成箱放着，这些东西末世前两年还能看见，但现在已经非常珍贵了。
他转眼又看到灶台上布满灰尘却齐全的调料瓶和厨具，心里有了推测。
容煦朝冰箱边愣住的钟鸣道，“打开冰箱看看，应该还有电。”
钟鸣颤着手打开冰箱，迎面是久违的冷气，他反应过来直奔下面的冷冻柜，“靠，我都几年没吃过肉了。”
“这家估计在房顶装了太阳能板，”容煦上前翻出一盒羊肉卷查看，“刚才那俩人应该刚变成丧尸没多久。”
“小哥怎么看出来的？”钟鸣激动之余还不忘虚心请教。
“衣服，女丧尸穿着的睡衣还很干净，况且，”容煦低垂着眼，“他们的身材不像挨过饿。”
郭远站在最后靠门的地方，眼中闪过一抹羡慕和嫉妒，拳头攥紧又假装没发生一样松劲儿，走过来揽上容煦肩膀，
“这样不就更奇怪了，这俩人能坚持这么久，吃的哪来的？”
容煦拍拍郭远的胳膊起身，叹道，“鬼知道，最起码这栋楼里的资源全在他们手里了。”
“不说这个了，正好到中午，咱们先整一顿犒劳一下，”郭远挤眉弄眼，“不告诉其他人。”
一顿折腾后，容煦捧着泡面满足地眯起眼睛，还是红烧牛肉味的。
他们本以为开不了火，但钟鸣凭着对食物的执着愣找出了个电磁炉，三个饿死鬼面面相觑，把翻出来能煮的东西都往锅里扔，吃的那叫一个意犹未尽。
容煦擦过嘴，和他们一起往包里塞了不少面包方便面，打算先带部分回去，下次再来直接雇辆车把东西装走。
路过丧尸尸体时，容煦若有所思，面上不动声色地让前面两人先下楼，装出一副馋样笑着说，“我再挑个罐头装回去。”
他折返回顶层，蹲下检查女丧尸的身体。吃饭时容煦和钟鸣聊过，三人均是这次新招的人员，没什么和丧尸战斗的经验。
但这两只丧尸明显不符合他临走前特地收集的情报。没有智慧，喜欢成群行动，行动迟缓完全对不上号，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