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初夏，空气里已经开始酝酿暑气。丁茹选了一条藕粉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她肤色愈发清透白皙。
她对着玄关的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眼神刻意放得纯然无辜，确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温室小花。
“我们茹茹今天真漂亮。”丁母满意地打量着女儿，“季家那孩子我见过照片，一表人才，又是顶尖医院的医生，和你正相配。”
丁茹垂下眼睫，乖巧地应了一声。
“听说岑希这孩子特别优秀，年纪轻轻就发表了好几篇顶刊论文了！感情方面单纯，家境也殷实。”丁母絮絮叨叨地说着。
季岑希。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已经盘旋了好一阵子。
她在一次陪朋友去那家三甲医院看妇科时，远远瞥见过他一次，他正微微低头跟病人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峻，语气却带着一种专业的、令人安心的温和。
那一刻，丁茹不得不承认，视觉动物本质被瞬间击中。
他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那种禁欲的、理性的、高高在上的气质，像雪山顶峰终年不化的积雪，莫名激起人想要攀登、想要看他失控的**。
所以，当母亲把那张相亲对象的照片推到她面前时，她眼底瞬间燃起的兴趣，并非全然伪装。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深邃，清冷禁欲，骨相皮相都优越得让人移不开眼。
季岑希。B市某顶级三甲医院的妇科医生，年轻有为，学术新星，外号“妇科圣手”。
丁茹指尖划过照片，心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可惜，名草有主了。
她早就知道季岑希有个交往了近五年的女友——叫林娜。171cm的身高，惹火的身材，一头风情万种的大波浪，是那种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的明艳美人。
在一家大型商场做奢侈品销售，还是销冠。
丁茹私下里偷偷看过林娜的社交媒体账号，照片里的女孩自信张扬，笑容灿烂，带着一种野性的、未被规训的生命力，和她这种被家庭严格教养出来的“乖女孩”截然不同。
在丁茹看来，那女孩像一团火，热烈又直接，与季岑希这种高岭之花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
*
相亲地点定在一家需要会员制的私密高级咖啡厅。环境清幽，绿植掩映，空气中漂浮着咖啡豆醇厚的香气和轻柔的钢琴曲。
让丁茹意外的是，陪同季岑希来的，还有他那位看起来颇为强势的母亲。
季母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她看到丁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热情地招手：
“这就是茹茹吧？快过来坐，比照片上还要水灵！”
丁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羞涩的笑容：“阿姨好。”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坐在季母旁边的男人。
留着利落的短发，面容英俊，气质温良。他今天没穿白大褂，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一只款式低调的腕表。
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比照片上还要好看，那种冷感的气质也更加具象化。
他淡淡地朝丁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我们岑希。”季母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这孩子，就是话少，整天就知道泡在医院和实验室里。茹茹你别介意啊。”
“怎么会，季医生这是敬业。”
双方客套的寒暄着，丁茹扮演着完美的倾听者，偶尔附和几句，声音轻柔，姿态温顺。她能感觉到，季母看她眼神里的满意程度正在直线上升。
果然，聊了没一会儿，季母的话锋就忍不住开始偏移：“……要说我们家岑希，什么都好，就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被些不三不四的人缠上了。”
丁茹心里一动，知道戏肉来了。她抬起眼，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点好奇：“不三不四的人？季医生的社交圈子里还有这种人？”
季母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嫌恶：“就那个小太妹，高中就不学好，仗着有几分姿色一直缠着我们家岑希！家里条件也不好，还是个站柜台的，说出去都跌份儿！”
丁茹注意到，在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季岑希端着咖啡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母亲口中那个“不三不四”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但这细微的反应，并没有逃过丁茹的眼睛，她心里那点恶劣的兴味更浓了。
“真是提起来我都嫌丢人！呸，就是个狐狸精，根本配不上我儿子！”季母撇着嘴摆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妈。”季岑希终于开口，语气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跟你说，那种女孩心思都不正的！”季母拔高了声音，随即又转向丁茹，变脸似的换上慈祥的笑容，“还是茹茹这样的好，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乖女孩。”
丁茹适时地低下头，脸颊微红，扮演着被长辈夸赞后应有的羞怯。心里却门儿清。这位季妈妈，显然是看中了她这副“好拿捏”的皮囊，想借她这把“温柔刀”，去斩断她儿子那段“不入流”的情缘。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长相极具欺骗性。
一米六出头的身高，清透白皙的皮肤，未语先带三分羞怯的眉眼，组合成一张标准的人畜无害“小白花”脸蛋。
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需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乖巧温顺的女孩。
只有她自己知道，关上门后，她的世界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衣橱里挂满了性感**的吊带短裙，以及一颗蠢蠢欲动、不甘平庸的心。
季岑希全程话不多，神情淡漠。
“茹茹还没有男朋友吧？”季母热切地问。
丁茹轻轻摇头。
“那正好！”季母一拍手，“跟我们希希加个微信！年轻人，多聊聊，肯定有共同话题！”
季岑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他没有反对，只是拿出了手机，调出二维码，递到丁茹面前。
“扫我吧。”
丁茹目光留意了一下他的手，很干净，指节修长，是一双读书人的手，倒是很符合他那清冷斯文的人设。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扫了他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几乎是在下一秒，申请就被通过了。
他的微信头像很简单，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昵称只有一个字母：J。
“好了好了，以后多联系啊。”季母心满意足地笑着。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成了季母的单方面畅想未来。季岑希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或者偶尔回答一下关于他工作的问题，言辞简洁专业。
丁茹则继续扮演着她的“小白花”，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她看着季岑希那副冷冰冰、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样子，又想起林娜社交媒体上那些热烈奔放的照片，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这座雪山，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无波。冰层之下，也许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而她，恰好很想知道，把这冰层凿开一道缝，会看到怎样的风景。
*
自从加了微信之后，两人的对话框一直安静如鸡。除了系统自带的打招呼信息，一片空白。
丁茹点开季岑希的朋友圈。
内容很少，寥寥几条，几乎都与专业相关——某次医学会议的分享，一篇发表在顶尖期刊上的论文链接（配文只有简单的“发表”二字），偶尔有一两张医院窗外景色的照片。
色调冷冽，像他这个人。没有生活气息，没有情感流露，更没有那个明艳女友林娜的丝毫痕迹。
这正常吗？
一对交往了近五年的情侣，在社交媒体上毫无互动？
丁茹不相信。
要么是季岑希刻意屏蔽了她这个“相亲对象”，要么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简单牢固。
想起咖啡厅里季母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季岑希那声淡淡的、带着警告的“妈”，丁茹更倾向于后者。
季母是铁了心要拆散他们，而季岑希似乎并没有那么坚决地维护。
这个认知，让丁茹心脏莫名地跳快了几分。是一种窥见秘密的兴奋，也是一种跃跃欲试的挑战欲。
夜晚降临，丁茹洗完澡，裹着浴袍，湿发随意披散着，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此刻的她，眼神里带着猫一样的慵懒和狡黠。忽然，一个大胆又恶劣的念头破土而出。
丁茹勾起唇角，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星空头像，调整了一下呼吸，用那种能掐出水的、夹着嗓子的甜腻声音，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giegie晚上好呀。”
语音发送成功。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J：「你好。」
两个字，冰冷，疏离，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丁茹唇角弯起，她并不气馁，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靠在床边，继续用那种夹子音发送第二条语音，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和试探：
“姐姐在你旁边吗？”
J：「不在。」
这次，回复得稍快一些。
丁茹又哥哥长哥哥短地发了几条语音，内容无非是“哥哥工作辛苦了吗？”“哥哥平时喜欢做什么呀？”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但声音又嗲又媚，每一个尾音都像带着小钩子。
她不确定季岑希会不会回复，或者会怎么回复。她只是在铺垫，在试探他的底线。
屏幕那头的回应虽然依旧简洁，但间隔时间明显缩短了。
「刚忙完。」
「看书。」
「还好。」
丁茹看着这些简短的回答，几乎能想象出他面无表情敲下这些字的样子。但正是这种近乎刻板的回应，在这种深夜的、带着暧昧色彩的对话中，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不拒绝，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纵容。
火候差不多了。丁茹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恶劣兴奋。她删删改改，最终定格在一行字上：
「哥哥要搞外遇吗？妹妹最擅长当三了，男人嘛，都是喜欢新鲜和刺激的。」
咻——发送。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一样。丁茹放下手机，走到音响前，放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电子乐，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感。
她是在赌。
赌季岑希对他那个小太妹女友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赌他看似禁欲的外表下，隐藏着对所有男人而言最原始的**；赌他对自己这副皮囊，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丝兴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话框顶端一次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又一次次归于平静。
他是在挣扎？在愤怒？还是在……权衡？
丁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她几乎要放弃，以为对方会把她拉黑或者义正辞严地斥责时，手机终于“嗡”地震动了一下。
她几乎是扑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言简意赅、却如同惊雷般的三个字：
「是处吗？」
丁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一股混杂着被冒犯、羞耻、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奇异兴奋感冲上了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他问得如此直接，如此**，如此不带任何感**彩，仿佛不是在询问一个女孩最私密的事情，而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性状。
她以为他会迂回，会试探，甚至会假装正经。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更……混蛋，但也更真实。
她咬着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羞愤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将这场游戏进行下去的冲动取代了。
他不是要确认吗？好啊。
丁茹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女孩脸颊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堕落的美丽。
她撩起睡裙的下摆，调整角度，确保能拍出腿部最优美的线条，灯光朦胧，营造出暧昧的氛围，足够引人遐想，又不会过于低俗。
“咔嚓。”快门声轻响。
丁茹检查了一下照片，效果很好。她手指微颤，却坚定地将照片发送了过去。
然后，她关掉音乐，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等待最后的审判。
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半个小时，像是一个世纪。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着她的神经。
她开始后悔，开始觉得自己玩脱了，开始想象对方此刻正拿着她的照片，带着怎样轻蔑和玩味的笑容……
就在她几乎要被懊恼淹没的时候，手机再次亮了。
丁茹瞳孔微微放大，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
「丽思卡尔顿酒店，1109。」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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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