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褚川溪推翻了这个想法。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怎么可能有鬼，除非是赛博幽灵。
他又花了很长的时间重新核对了半夜余又直播的后台数据。
坐了半天起来活动身体的新人路过组长的工位，看着屏幕里唱歌的小偶像忍不住停下脚步，“褚哥，你平时太谦虚了，明明很会运营啊，还知道利用策略博取观众的同情心。”
大家都是同组的，虽然公司也有运营其他的虚拟偶像，老板为了表示对褚川溪的器重和对这次快消服饰品牌的重视，大部分的人都转到开发余又一个虚拟偶像上。
即便这样，褚川溪的工作量也没有丝毫减少。
其他人负责的还是上传服饰和配饰，老板认为他这样的高材生甚至音乐、舞蹈都精通，并没有打算给他配置什么词曲创作人，只是发了资金，让他购买现在开发商都用的高级制音软件。
这种话在褚川溪看来更可怕了。
他没回复，新人又走近了一些，感慨余又的歌声，“我早上在空轨上下载了这几首歌，唱得太好了。”
“木头耳朵都听得出余又比skk更厉害，还是因为粉丝不够输掉了。”
新人的话太多，褚川溪问：“你没活干吗？”
他外表很老实人，这样说话依然很渗人，新人立马跑了。
隔壁老张往自己头上喷着生发水对褚川溪说：“老褚，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如果余又按照这样的趋势进入选秀圈，你今年绝对能还完房贷。”
褚川溪冷冷地说：“那我就马上辞职。”
事实上他想离职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生活太单调了，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
房贷就像拉磨的驴前面的苹果，只要还完就好了。
事实上褚川溪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干什么。
他没什么超额的消费，和席西弘赚得多花的多经常和辛核旅游不同，他出门的次数寥寥无几。
写在备忘录的心愿不过是拉长生命的盼头，很多个瞬间他也有过后悔，如果当年不点燃那根引线，或许他还能和外祖母在森林多生活几年。
蘑菇是采不完的，哪怕把苏玛索的部分资料引入游戏，进入游戏都像回故乡，褚川溪依然空虚。
辞职后能干什么呢，褚川溪也不知道。
八岁那年，他发誓绝不会回到首都星，还是听外祖母的话回来了。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父母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政治家忙着往上爬竞选星际总统，美丽的母亲冲击星际巨星，据说其他星系也有她的影迷。
他上下班途中看到母亲的广告也很频繁。
这些年他们应该已经彻底把他当成死去的孩子了，死在那片森林，和外祖母苏玛索葬在蘑菇群里。
不需要跟着父亲出席各大充斥闪光灯的场合，为了他的选票不停努力，学不想学的东西。
宇宙神学是外祖母念过的专业，她说世上当然有神明，爱人都是神明牵的红线。
褚川溪不同意这种理论，用父母相看两厌的结局反驳，但外祖母和外祖父又爱得那么痴缠，他也见过。
宇宙太浩瀚，褚川溪作为系内最优秀的学生，却拒绝了导师建议他继续深造的建议，毅然选择就业。
校友不刻意打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工作。
席西弘不止他一个朋友，也知道褚川溪不喜欢热闹，并没有强求他去认识新的人。
按部就班是褚川溪对自己最好的规划，没想到从做虚拟偶像的项目开始就出现了错误。
“辞职？”老张的人体工学椅又滚了过来，“这可不兴说啊，万一余又真的出道了呢？”
“你舍得接手的人坐享其成？”
褚川溪：“舍得。”
厚重的黑框眼镜遮住他半张脸，老张和褚川溪吃过几次饭，知道这人的沉默寡言不过是保护色。
褚川溪似乎在迎合市面上对这个职业的印象，企图隐入正常的人群过正常的生活。
但正常的生活哪里需要模仿，这个人本身就不正常。
孩子都上初中的老程序员并没有点破，他笑了笑，“现在说这种话太早了。”
“之前离职的连河还在和公司打官司呢，想要回他制作的虚拟偶像。”
组内吃饭也会提起这位魔怔的前职员，对方开发的虚拟偶像兰斯洛特目前因为官司数据封存，在余又之前，是公司最具潜力的虚拟偶像。
兰斯洛特是前组长老赵和连河一起打造的，据说负责底层代码和人设的都是连河。
对方上班上得废寝忘食，无偿加班，就是迷恋上了自己制作的虚拟偶像。
那时候褚川溪还在其他部门，在电梯里听过一些职员对连河的嘲笑。
不外乎是长得普通找不到对象空虚寂寞冷，幻想起高配置建模的虚拟偶像之类的话。
褚川溪对这位职员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转岗那天，对方似乎来过公司，还是和老板对峙，被保安轰走了。
相貌清秀的架构师抱着古老的暂存盘像是哭了，喊着兰斯洛特不能回炉。
一旦官司下了定论，他的心血都会被公司销毁，成为下一个虚拟偶像的养分。
褚川溪很少对人印象深刻，那天不过是电梯出来匆匆一瞥，记得对方凄厉的哀嚎。
“我不会这样。”
褚川溪继续看显示器上的代码，“况且虚拟偶像的著作权是给命名的架构师的。”
老张微妙地感受到了这位同事的青涩，“有点天真啊小褚。”
都从老褚变成小褚了，从茶水间回来的新人想，张哥有些不尊重组长了。
褚川溪对口头的称呼没什么讲究，他很多时候置身事外，皱着眉说：“难道不是吗？”
他也是余又的架构师，享有对对方的最终解释权。
“你是公司的职员，如果按照合同，你在公司一切商业行为都隶属于公司。”
老张在这家公司工作很多年了，虚拟偶像部门刚成立他就过来，无论在哪个部门，都熬走了不少同事。
因为岁数太大又上有老下有小，公司判定他缺乏幻想，没有独立创作的能力，定位算是部门的转接头，负责架构程序桥梁。
“你要是辞职，余又的一切也都和你没有关联了。”
褚川溪哦了一声，“我本来也不太喜欢这些。”
他从头到尾都不情愿调岗，这时候的侧脸也很冷酷，回到工位的新人忍不住和隔壁的同事说：“褚哥真的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他真的从没谈过吗？”
“应该没有，虽然之前有人问，他以侵犯**拒绝回答了。”
“很难搞的人，难怪没人搞他。”
“太有挑战性了吧。”
……
褚川溪和同事聊天的时候，封叙百无聊赖地躲在对方的终端偷听。
听到辞职他就蹲不住了，进入了x99背着褚川溪建立的聊天室。
封叙：x99，万一他真的辞职了我被别人接手怎么办？
x99：早着呢，褚川溪是个忍人。
他这么说封叙又想开了。
x99说得也没错，褚川溪这家公司待遇这么差他都能忍那么多年。
家里的机器人虽然是人工智能经常智障他也能忍，虽然不戴眼镜很凶，也没发过很大的火，还算不错了。
封叙：我半夜直播的代码没问题吗，他会看出什么吗？
因为x99说褚川溪怕鬼，封叙又怕给这个钟情在游戏世界森林采蘑菇的架构师吓出个好歹，关心了一句。
x99：不会，现在迭代的人工智能都是从我的核心代码延伸出去的。
x99在这方面很会吹牛，如果封叙没看过他指令错误把褚川溪的衬衫烘成了皱巴巴的菜干，恐怕真的会相信。
等x99吹完，封叙嗯了一声：那就好。
小机器人不满意了，问：你不相信吗？
封叙：相信，x99是最厉害的机器人。
小机器人很好哄，他对封叙说：今天褚川溪要检修你的程序，你不能直播，要不要回家和我玩？
封叙：可是我是褚川溪的背后灵，离开他哪里都去不了。
x99：小又，你好笨，你在那个时代一点基础科技知识都没有学过吗？一个终端是可以游走的。
封叙老实地说：没有，我大学都没有上完。
非要说的话，他连正常的高中也怎么上过，青春都在练习室里了。
想到这些，他又有些难过。
x99在聊天室发了好几个安慰的表情：那你回家吧，点我发给你的链接，可以无缝进入人偶。
封叙：不会被褚川溪发现吗？
x99：没问题，今天还是我的公休日，他要是不遛我，我也要自己出去玩的。
x99：你可以和我出去逛逛。
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
如果封叙还有比人偶更好的选择的话……
他点了x99的链接就神奇地回到了家里人偶的身上。
不过人偶被褚川溪丢到了储藏室，封叙适应了一会才走出来，火速换掉了自己□□着火的裤子，胆大包天地穿上了褚川溪的衣服和裤子。
“我的耳朵怎么办……喵。”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封叙还是对这个人偶的初始代码绝望了，什么恶趣味，一定要喵吗？
模具瑕疵一般人看不出，但这个后缀语气词很明显啊！
x99绕着换上褚川溪衣服的封叙转圈，唉了一声，“衣服有点大了，裤子还要挽上去。”
这戳到了封叙的痛点，“之前体检医生说我能长到一米八五以上的喵！！”
x99：“可是褚川溪一米**点六。”
封叙：“敢不敢归零喵！”
x99：“很遗憾，他是1，你是0.”
区别于线上银色半长发，仿生人偶换好衣服已经很像真人了，封叙认真地说：“我是直男，不喜欢男人。”
x99哦了一声，“你的尾巴收起来了吗？”
封叙：“藏在裤子里了，很奇怪，还好褚川溪的外套很大，能遮住 。”
至于耳朵，只好戴帽子了。
等封叙整理好一切，才发现自己没有鞋，这时候快递到了，x99说：“我给你买了鞋。”
封叙后知后觉这个机器人有工资，“那为什么不给我买套衣服？”
x99露出难过的表情，“小又，我的余额就这么多了，为了给你打投我差点倾家荡产。”
封叙想起对方送的恒星和体验卡，郑重道歉：“对不起。”
x99：“没关系，你完成答应我的事就好了。”
它看向镜子里的人偶少年，沉痛地说：“褚川溪那么土的衣服你都穿得这么时髦，他这辈子完了。”
贬低主人是x99的日常，封叙没有反驳，他心里还是羡慕褚川溪的身材。
他也想长得这么穿衣显瘦脱衣肌肉都有。
“那我们今天去哪里逛？”封叙激动地问。
“我想去逛商场，那里有好多机器人。”x99问：“你会好好带我玩的吧？”
……
在公司检修虚拟偶像的褚川溪忙了一天，下班才看到公寓业主群的消息。
这个群什么消息都有，他怕漏掉一些停电信息，每天清理一次。
今天还有人在里面求偶，发了图片——
这是哪家的小哥哥！好帅！求个终端id卡号！
其他业主有的冷嘲热讽，有的出谋划策。
也有人真给了线索。
2幢17层1702：是1701褚先生的男朋友。
褚川溪下拉的动作一顿。
什么？谁？男朋友？
●忍人
封叙对褚川溪印象：忍人。
后来他藏尾巴又遮耳朵，问褚川溪：你不是忍人吗？
褚川溪：我已经忍很久了。
封叙：再忍忍。
褚川溪：做不到。
然后他们[烟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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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