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意是被窗外隐约的鸡鸣和透过眼皮的光亮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土坯墙和一张陌生的旧木桌。
大脑空白了几秒，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是陆烬家里！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海当中闪过昨晚的记忆。
昨晚上自己不是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吗？怎么一直睡到了现在？
她嚯地坐起身，身上盖着的一条灰色薄毯滑落在地，她也顾不上去捡，惊慌失措地看向窗外。
天已蒙蒙亮，看这光景，至少是五点多了。
“完了完了！”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我怎么睡到现在！爸妈不会发现吧？肯定发现了！这要是传出去......”
“醒了？”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刚醒时的微哑。
顾晚意猛地转头，看到陆烬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站在桌边。
他似乎早就醒了，眼神清明，只是脸色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眉头微蹙。
“我、我怎么睡到现在！”顾晚意急得团团转，语无伦次：“天都亮了！我一夜没回去，我爸妈肯定急死了！村里人要是看见了怎么办？”
陆烬看着她吓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心底一软，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别慌。”
他走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谨慎地朝外看了看，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村子里静悄悄的。
“时候还早，大多人还没起。”他关上门，回头看她，语气镇定：“我送你回去，小心些，不会被发现。”
他的镇定像是有魔力，稍稍抚平了顾晚意的慌乱。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那我们快走。”她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皱巴巴的衣襟和微乱的头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
陆烬点了点头，目光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率先走到门边，再次确认外面无人后，才对顾晚意招了招手。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溜出小屋，融入清晨薄薄的雾气中。
陆烬刻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顾晚意细碎的步伐，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如同最警觉的猎豹，不断扫视着周围，确保安全。
顾晚意紧跟在他身后，心跳依旧很快，一半是因为害怕被发现，另一半则是因为前面这个挺拔的背影和他无声的保护。
他的右手臂还用布带吊着，动作却依旧沉稳。
眼看再拐过一个弯就能看到顾家院门了，顾晚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暗暗祈祷千万别碰上早起的人。
然而，老天爷仿佛故意跟她开玩笑一般，顾家那扇熟悉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顾晚意：。
顾母拿着扫帚，正准备出来清扫院门前的空地，一抬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雾气中渐渐清晰的两个身影。
自家女儿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烬身后，一只手还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他左侧的衣角，而陆烬，虽然面色平静，但那姿态分明是护着她的样子。
六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晚意：......
顾晚意的大脑“嗡”的一声，吓得魂飞魄散的她，第一反应就是甩开陆烬的衣角，但是一想到看都被看见了，干脆走了出来。
“妈，你今天起这么早啊？”
陆烬身体也是瞬间绷紧，面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顾婶，早啊。”
顾母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诧异到愣怔，随即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致的了然，那速度快的仿佛只是错觉。
紧接着，她脸上便绽开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仿佛只是清晨起来，偶然在门口遇到了熟人：
“小陆啊，起这么早。”说完对着顾晚意露出一个嗔怪的笑：“你这话说的，你妈我什么时候爱睡懒觉了？”
“不过，你们俩这一大早的，这是从哪儿回来啊？”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唠家常，只不过声音很小，但是也足够对面的两人听见自己的话。
要是被邻居听见了，就不好解释了。
顾晚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但是还是让自己强壮镇定：“妈，我、我那个…...我睡不着，起、起来散散步......”
“对！散步！然后，然后就刚好碰到陆、陆烬了…...”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低越下，这苍白无力的借口连她自己听着都心虚得厉害。
顾母真的会相信顾晚意才是觉得奇怪了。
陆烬倒是没有那么慌张，冷静的回答：“顾婶，早。我起早去河边转了转，正好遇见......晚意同志。”
他顿了一下，还是用了略显生疏的称呼，但比之前的“顾晚意同志”已然亲近了些许。
顾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微妙地逡巡了一个来回，脸上那和蔼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热情了几分。
就像完全没听出女儿那漏洞百出的解释，也没注意到两人之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尴尬气氛，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陆烬用纱布吊着的右臂上，语气带着真切的关切：
“哦。散步啊，挺好，早晨空气好，是该多活动活动。”她像是随口接话，然后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向了他的伤处：“小陆啊，你这手臂是怎么了？受伤了？严不严重啊？”
陆烬“谢谢顾婶关心，不小心划了一下，不碍事。”
“伤了手臂可不是小事，筋骨要紧，可得仔细养着，马虎不得。”顾母说着，十分热情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还没吃早饭吧？瞧这天气，凉飕飕的。正好，我熬了小米粥，蒸了白面馍，还炒了小咸菜，一起进来吃点，暖和暖和！”
“家里还有之前买的伤药，效果挺好，我给你拿点，比你们小年轻自己瞎弄强。”
顾晚意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这反应…也太不对劲了吧？
不仅没有半点怀疑和追问，反而如此热情地邀请陆烬吃早饭？还主动给伤药？
陆烬也是微微一怔，看向顾母。
顾母眼神真诚，笑容温暖，没有丝毫的客套和虚伪。
他略一沉吟，便不再推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顾婶了。”
“嗐，跟婶子还客气啥？”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有风，别站着了。”顾母笑着侧身让开，示意他们进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