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底还是没找到白狐,只得在赶在入夜前回了宗门。
时韵和姜跃鲤告了别,忙回去查看顾香的状态。
顾香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见时韵回来后,眼睛直盯着她看,却不说话。
“小顾,你可算醒了,”时韵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伸手先去贴她额头,“没事了就好,你饿了吗?我从外面带了点心回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见她还是不开口,时韵把东西都放在桌上,坐到她床沿,轻声问道:“小顾,你怎么不说话?”
谁知顾香一言不发的一把抱住了她,趴在她肩头啜泣起来。
时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随即心软成一片。她轻轻回报住顾香,感觉肩头衣料被温热的泪水浸湿,手下意识地在对方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
“怎么了,”她声音放得轻柔,“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香抽噎着,带着浓重地鼻音:“对不起,我、是我瞒了你我的身份,才害得你在那受苦。”
时韵继续轻拍着她的背,轻松的笑道:“其实我一早就有过猜想,只是不敢相信那个人会是你。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们不是没事了吗?”
顾香抬起头,“你……当时你为什么不走?”
时韵用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要走一起走。不然少了你这个喇叭,我在宗门得多无聊啊,都没人给我讲八卦了。”
顾香望着她,眼眶还红着,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里还混着未散尽的哽咽,显得既可怜又好笑。
她抬手轻轻锤了一下时韵的肩膀,“谁是喇叭了?我那叫消息灵通,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整天不是在练剑就是炼丹,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是,”时韵去倒了杯水又递了块糕点过去,“宗门上下就数我们小顾最贴心,什么都知道。所以你赶紧多吃点啊早点好起来,不然怎么继续给我通风报信啊。”
顾香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时韵就拿着水杯坐在旁边,安静的陪着她。
一块糕点吃完,故乡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时韵:“时韵,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了。”
时韵把水杯递给她,“什么瞒不瞒的,有些事你不想说就不说,没什么的。”
“哦还有,”时韵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件物什,摊开掌心,“这个,还给你。”
顾香看着她手心的那颗小小的深紫色晶石,原本止住的情绪又有了崩溃的迹象。
“哎——小顾,你怎么又哭了?哎呀……”时韵只得去顺她的背,“那林萍说了,你养病期间得心平气和。”
顾香小心翼翼的接过晶石,指尖摸索着晶石的表面,自顾自的说起来:“这颗千里溯光符石是我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她给我这个,就是为了让我什么时候都有机会能离开顾家,自由自在地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可她没想到的是,我爹能丧心病狂到这个样子,竟然不惜用我去换杨家的灵脉开采权,而且动用了杨家的势力封锁东洲各处关隘……就是为了抓我回去。”
时韵默默的拍着她的背,这种时候她只需要安静的做个聆听者。
“其实我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可自从她走了之后,我爹就变了。因为他需要很多灵石,可我们家那条灵脉因为过度开采已经枯竭了。家里灵石不够他就用年轻的族人去换,男孩变卖为契约奴隶,女孩就像我一样都嫁出去,只是为了填他那无底的**。”
“那……你知道他把灵石都用到哪去了吗?”时韵忽然问道。
顾香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接管顾家时我还很小,家里的事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没办法。但他闭关的密室周围,总是散发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从不让我靠近。”
“我母亲让我不要把这颗符石的存在告诉任何人,这其中,就包括我爹。”
她将符石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勇气,“只要向它注入灵力,心中观想目的地,符石内的空间之力便会被激发,东洲境内,一念千里。”
“可惜母亲力量有限,它只能被使用三次。我先前逃出来时用了一次,之后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从不敢示人与离身,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所以……”时韵沉吟片刻,“你早就做好了被抓回去的准备?”
时韵的问题让顾香沉默了片刻,她低头看着手中那颗深紫色的符石,声音很轻:“是,我确实想过最坏的情况。”
“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们遇袭之后,我也想过要用它再次逃走。”
“那你为什么会把它给我?”
顾香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决定救我?”
时韵一笑:“我认为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顾香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时韵,你知道吗?在顾家,我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朋友。人人都在算计,每一个亲近我的人,都可能是来监视我的卧底。”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来到宗门后,你嘴上嫌我话多,却会默默记住我喜欢吃什么点心。我跟你讲那些无聊的八卦,你有时候虽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其实都会认真听完。就连这次意外,你察觉到了不对,还是会让我先走,即使你的修为并没有我高……”
时韵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其实,这些也没什么的。”
“对我来说,这很重要。”顾香破涕为笑:“刚入门时,大家都说你是废物,我就不觉得你有他们说的那么差。因为我知道,你心底是个非常好的人,所以我喜欢跟你相处,也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谢谢你,时韵。”
时韵闻言微微一笑,垂下眼帘,一时没有说话。
她来宗门近一年的时间,在别人口中听到的大多都是嘲讽谩骂的声音,像这样毫不掩饰的夸赞,除了时芳玉,顾香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也谢谢你,小顾。”时韵轻轻抱住顾香,“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把这些都告诉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爪子抓着门板。
两人皆是一愣,时韵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站起身来,手已经拿起了房中的长剑,悄悄走到门边。
等她把门一打开,那门外的影子忽然窜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朝着时韵脸上冲去!
时韵早有准备,她一手掐着那影子的喉咙,防止它扑到自己身上,待看清它的全貌后——
她手上抓着的不是那只白色团子又是什么?!
时韵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万,真的是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白狐被她抓着喉咙,四只爪子在空中胡乱扑腾,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时韵连忙松手,那小东西轻巧落地,抖了抖蓬松的毛发,一双金色的兽瞳滴溜溜转着,先是蹭了蹭时韵的脚踝,又跃上床铺,围着顾香转了一圈,最后乖巧地蹲坐在时韵脚边。
“我原先以为它……没想到它居然自己找回来了……”顾香也十分惊讶,“宗门离我们遇到袭击的地方很远,它怎么认得路?”
时韵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她蹲下身,仔细检查白狐周身。
小家伙似乎明白她的意图,主动仰起头让她查看。
它的毛发干净蓬松,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可时韵明明记得它受了伤才对,它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养好了伤,又寻回宗门的?
她站起身来,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明月高悬,清辉如洗,那人静立在院中,仿佛是从月光里凝结出来的魂魄,周身披着一层朦胧的银晕。
不知怎么,时韵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晚风拂过,吹起云辰隐乌黑的发丝,她侧脸的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柔和。
四下寂静,唯闻风过枝梢的轻响。时韵恰好与她的目光对上,眸光流转,那双眼睛里仿佛盛着整片星河的倒影,清亮却遥远,教人一时屏息。
时韵怔住,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是你……把两万带回来的吗?”
云辰隐轻轻“嗯”了一声,不过刹那,她已翩然转身,衣袂清扬,融入月雾之中,留下满院清辉与一个怔忡的人,恍似南柯一梦。
“时韵?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啊,怎么突然开始发呆了?”
时韵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是云辰隐,她把两万送回来的。”
“云辰隐?”顾香惊讶的睁大眼睛,“她不是抢了我们的东西吗?怎么这次会这么好心……”
“我也不清楚她的想法,”时韵收回目光,“她将两万送到门口就走了,一句话也没多说。”
她把门关好,一把抱起两万,把脸埋进它蓬松的颈毛里,“还好你没事,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白狐用舌头轻轻舔着她的额头,似乎是在安慰。
时韵抱着它坐到了床上,看着怀里的白狐,陷入了沉思。
她和姜跃鲤寻了整日也没有半点线索,没想到是被云辰隐带走了。而且看它的状态,应该是被她照顾得很好,两万身上一点伤口都看不见了。
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又欠了她一个人情呢。
……
顾香大好之后,时韵便思忖着带她去夺命峰向林萍道谢。
谁知刚一提及,顾香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一跳,死死扒住门框,满脸的难以置信与抗拒:“我不去!时韵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被她下蛊了?怎么会想着去见她!”
时韵早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耐心解释道:“我知道你对她有成见,我也一样。但前些天你高热不退,情况危急,是她出手救了你。不管她过去如何,这份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也许…也许被沈长老罚过之后,她真的有所反思呢?”
“她那种极端又傲慢的人,”顾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把门框箍得更紧,“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心!不去不去,万一她心情不好又给我下点别的什么药呢?”
时韵上前一步,试图去拉她的衣袖,“我起初也不信,但你当时情况危急,我实在没法子就只能信她,但她确实是把你治好了啊。”
顾香扒着门框的手指稍微松了点力道,却仍嘴硬道:“她是医修,治病救人……不是应该的吗?”
“小顾,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时韵听了她的话有些不悦,“她救你或许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但不能把她的救治当作理所当然啊。”
她看着顾香闪烁的眼神,手上又加了些力气,“快走吧,好歹也得表个态才是,不然下次再见,尴尬的可就是你了,难道你以后见她都要绕道走?”
顾香被说得哑口无言,抿着嘴松开了门框。
“那……好吧!”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转身跑回房里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
时韵疑惑地看着她:“你干嘛呢?”
只见顾香拿出一个小巧的锦囊,从里面倒出几颗品相极好,灵气盎然的碧色灵果,一脸肉痛地嘟囔:“既然要去,总不能空手……就当是我付的诊金,两不相欠!”
时韵忍不住笑了:“好好好,两不相欠。我们小顾最是嘴硬心软,恩怨分明了。”
忽然想写云的第一视角了,她从戒律堂出来第一时间就把两万送了回来,结果发现时韵居然和顾香抱在一起(虽然是安慰),天都塌了的感觉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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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