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初放下手中的勺子，“男朋友”“好朋友”在她脑子里旋转。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不知道该先解释哪一件事。
她抿了下唇，尴尬地笑，“我刚刚那句话是想说，比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现在……更了解你了。”
顾廷川看着她，唇角轻轻弯了一下。
刚刚说出口的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林雨初被他看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往回找补：“我……没其他意思。”
他靠在椅背上，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轻松，“我知道。”
林雨初看出来顾廷川没有生气，也放松了一些。
她又想起他刚刚那句话“上午还是男朋友”，心里默默给胡思璇记下一笔账，她吃了一口蛋糕，又解释起来。
“手链那事，是个误会。我同事问是不是男朋友送的，我就……随口应了，大家都夸手链很好看呢。”
“男朋友。”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像是在咀嚼这个词。
片刻后，他淡声道：“挺会圆的。”
林雨初被那句话噎住，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介意。
顾廷川却没再多说，只抬手把餐巾纸递到她面前，语气淡淡：“下次不用过多解释。”
——
拒绝谭正岩的工作后，林雨初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但这两天到了公司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向谭正岩打招呼。
谭正岩面色如常，仿佛那件事压根没有发生一样。
林雨初彻底放下心来，在工位上坐下。
看来勇敢迈出第一步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心情愉悦，办公效率更高了，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周围同事陆续离开。
林雨初习惯性地留在工位上，准备稍微加一会儿班，但她又想起自己已经没了额外的工作，这周应该不会特别忙碌。
她纠结着，在工位上磨蹭了一会儿。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犹豫。
是顾廷川。
她抓起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区，在走廊上接了这通电话。
“喂，顾总？”
习惯性的称呼脱口而出，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公司，她紧张地观察周围，好在附近没有人注意到她。
电话那头传来顾廷川低沉的声音：“雨初，现在方便吗？常阿姨说要来我那边一趟送点东西。她大概是想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
林雨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常阿姨是来试探他们有没有住在一起。
“所以需要你收拾一点东西，跟我回去一下，行李不用多，看起来像平时住在这就行。”
“哦，好。”
林雨初应下，转头回了工位，收拾包包准备下班。
一旁的胡思璇难得今日加班，看见她今天这么早走，眼睛都瞪直了：“不是吧，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连我们办公室的劳动模范都不加班了？”
“你小声一点！”林雨初作势要去推她，又害怕动静太大，反倒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胡思璇捂着嘴偷笑，拖着办公椅蹭到林雨初身旁，一边看她收拾东西，一边和她聊天。
“没否认就是承认。刚出去接了人家的电话，现在就急吼吼地跑出去。老实交代，去哪儿约会？今晚还回不回家？”
她压低了声音，问出来的话却让林雨初更加羞恼。
“不回！约完会就赶回公司加班，怎么样？够不够劳动模范？”
胡思璇咯咯笑着：“我看只有第一句话是真话。”
她伸手去帮林雨初收拾东西：“快走吧，祝你幸福！痛苦的工作是属于我的，美好的夜晚是属于你的！”
这种带点颜色的调侃，林雨初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击，她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快步离开办公区，留下胡思璇一阵悉悉索索的偷笑。
顾廷川的车在公司对面等她。
林雨初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感觉刚刚被胡思璇那么一闹，整张脸都泛着热意。
她鼓起嘴巴，两只手掌在脸颊边扇风。
上车后，顾廷川看了她一眼：“很热？”
“嗯，太阳太大，晒的。”
她这句话纯属胡扯，再过几十分钟，可能连夕阳的影子都找不着了。
顾廷川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把车里的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没想到才过去两三天，顾廷川又跟着她来到了这处小公寓。
林雨初这次大方开门，将他请了进来。
林雨初还记得那晚自己把他拦在门外，客气地说下次请他喝茶。
结果这“下次”，来的太快了。
屋子里没有茶，有的只有汽水和饮料，她只好拿出一瓶矿泉水，又把餐桌上的果盘端到茶几上，笑着说：“茶没准备好，只能请你喝矿泉水了。”
顾廷川目光和她对上，唇角微微一弯：“多谢，我不挑。”
他在沙发坐下，接过水，目光却落在茶几上的那一束插花上。
花瓶是石膏做的，造型独特，里面的花朵依旧鲜艳，只是看上去有些蔫儿了。
顾廷川微抬下巴：“这花扔了吧，明天我再送你一束。”
她想起自己曾以为那花是他助理买的，于是试探问道：“你送吗？”
“嗯，我送。”
林雨初笑笑，不再接话，她从玄关处拖出一个行李箱，来到卧室收拾行李。
她假装自己是去度假，把衣服和日常用品一股脑儿地塞进行李箱。
临走前，她犹豫片刻，想着他家人即使来家里，应该也不会进卧室这样私密的地方。
她又从书桌上拿下几个小猫摆件，取下挂在窗旁的木风铃，也一同放进了行李箱。
这些小玩意可以放在客厅，让人觉得他们真的住在一起。
她扣上行李箱的锁扣，行李箱是明黄色的，做成奶酪的造型，看上去十分可爱。
林雨初拍拍双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走出卧室：“我们走吧。”
顾廷川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我来。”
林雨初没有拒绝，拎起随身的小挎包，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两人乘电梯来到公寓一楼。
电梯一路下到一楼，门开时正好遇见前面慢慢走着的张奶奶。
“张奶奶，您又出去散步呀？我帮您开门，您慢慢走。”
公寓的门禁老旧，刷卡后要半天才开，关门却极快，常常夹到人。
林雨初小跑上前去刷卡，伸手挡住那扇玻璃门，等张奶奶慢慢走过去。
“哎呀，谢谢你啊，雨初。”张奶奶笑着道谢。
顾廷川耐心地站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出声，只在她侧后方静静看着。
张奶奶慢悠悠地走出大门后，她转身打量着站在一起的顾廷川和林雨初，笑呵呵地发问：“雨初啊，这是你男朋友？”
她想起上次在甜品店，顾廷川提起“男朋友”三字时不冷不热的态度，支吾着没想好怎么回答。
顾廷川却在一旁开口道：“奶奶好，我是雨初的男朋友。”
他语气谦逊，语调和缓，完全没有在公司那副雷厉风行的样子。
张奶奶笑道：“好，好，小伙子看上去一表人才，一看就和雨初很般配。雨初可是个热心肠的小姑娘，每次见到我都会打招呼，还帮了我不少忙呢……”
做过的事情被张奶奶一件件夸奖起来，林雨初有些不好意思。她害怕顾廷川等得急了，又不好打断张奶奶带着关切的念叨。
不料顾廷川很有耐心，神色也十分认真，时不时接上一两句话，也都恰到好处。
林雨初上车前朝张奶奶挥手告别。
上车后，她小声问顾廷川：“不会来不及吧？”
顾廷川倒是气定神闲，他启动车辆：“不急这几分钟。”
她想起刚刚张奶奶说的一些话，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顾廷川一边听一边回应，好像他是自己的正牌男友一样。
林雨初悄悄瞄了顾廷川一眼：“不是不愿意当我男朋友吗？怎么刚刚又承认了？”
“没办法，谁让某人不愿意承认我是她老公。”
没想到这种话从顾廷川口中说出，林雨初被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回答：“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时机未到……你别误会。”
顾廷川唇边溢出一丝轻笑，那低沉的尾音撩拨得林雨初有一点心痒。
她转移话题：“那个……等一下都有谁要来家里吃晚饭呀？”
知道等一下要来的只有常阿姨和顾景宁后，林雨初反而轻松下来。
可当车子驶进那片低调安静的小区，她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平常生活的地方。
走进客厅的那一刻，她有种不该闯入的错觉。
房子很大，也很安静，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
她环顾着这个明亮整洁，空荡得像样板房一样的公寓，感觉这里充满了秩序感，自己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这里一定会显得格外突兀。
林雨初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顾廷川：“我的东西要放哪里呢？”
她想问的其实是，自己的东西是否要放到他的卧室里。
顾廷川推着她的行李箱，带她来到走廊深处的一间卧室：“放这里吧。”
林雨初默默打量着这个房间，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她打开衣柜，果然是空的。
林雨初微微松了口气，又不免在心底暗暗笑自己多虑，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让别人随意靠近他的生活？
林雨初将衣服挂在空荡的衣柜里，又把那些化妆品瓶瓶罐罐摆在一旁的书桌上。
随后拿着她的小猫摆件和风铃走到了客厅。
几个可爱的小猫摆件被她放在客厅的壁橱置物架上。
她又拎着风铃在客厅里到处晃了一圈，找不到可以挂的地方，干脆作罢。
风铃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林雨初准备将它收回房间，转身时却碰见了顾廷川。
他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风铃上：“想挂在哪？”
“本来想着……放客厅里更有生活气息，但好像没地方挂。”
顾廷川轻声“嗯”了一下，他抬眼环顾四周：“可以挂那边。”
说着便走近一步，伸手从她指尖接过风铃。
那一瞬间，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她不由得蜷了下手指。
顾廷川抬手把风铃挂在壁灯上，灯光从他肩头落下，他身形高大，手臂举起时几乎挡住了整片光。
如果是她，恐怕得踩着凳子才能够到那位置。
木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温润的声响。
顾廷川退后半步站在她身侧，低头看她一眼：“挂这里可以吗？”
林雨初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她原本只想应付着做点同居的痕迹，可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些真实感，仿佛他们的确生活在一起。
“……挺好的。”
她有些脸热，好在这时候门铃响了，林雨初松了一口气，忙说：“我去开门。”
她走到门前才反应过来，明明这里不是她家，她却摆出一副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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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
来都来了，她打开门，顾景宁迫不及待扑过来，挽住林雨初的手：“大哥，嫂子，我来看你们啦！我还给你买了奶茶！”
常雅珍也走进来，她依然一副优雅端庄的模样，语气温柔得体：“朋友送了些海鲜，正好宁宁吵着要来看你们，我便和她一道过来了。”
她说着，几位厨师便带着打包好的食材，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林雨初有些看呆了，没想到一顿家常饭居然这么大阵仗。
顾廷川站在玄关，向她微微颔首：“常阿姨辛苦了，还特地跑一趟。”
常雅珍笑得从容：“你这孩子，见外了，自家人说什么辛苦？”
常雅珍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她喊人把保温桶放到厨房：“我还煲了鸡汤，雨初你可要尝尝合不合胃口，看你这么瘦，可得好好补补。”
常雅珍语气柔和，目光慈爱，林雨初觉得她甚至比自己亲妈还要温柔，她心里一阵暖意，认真地点头：“谢谢常阿姨。”
“对了嫂子，你在我哥这里住的还算习惯吧？他有没有欺负你？”顾景宁笑嘻嘻地问。
这话问得太亲昵了，林雨初有些窘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下意识看向顾廷川。
顾廷川瞥了顾景宁一眼，语气淡淡：“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人？”
常雅珍接着温声道：“雨初，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告诉我们，可别一个人憋着。”
“没有没有，这里挺好的……”
林雨初慌忙摆手，顾景宁眼尖捉住她的手腕。
“哇，这不是XX家的新款手链吗？我前一阵去店里问的时候还没上架呢，你居然已经戴上手了，啧啧可真漂亮啊。”
林雨初赶忙解释：“这是……廷川送给我的。”
第一次当着顾廷川的面这么叫他，林雨初感觉别扭极了，声音轻得发飘。
顾廷川站在一旁，正随意地解着袖口的纽扣，听见她那句“廷川”，只是抬了抬眼，神情依旧平静。
顾景宁撅起嘴：“不是吧，大哥也太偏心了！我想从他那里要点东西，每次都要付出点代价。再看看我嫂子的手链，果然你们才是一家人。”
她说完就往林雨初身上扑：“快让我也戴戴嘛！”
林雨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躲到顾廷川身后，手指不小心抓住了他的衬衫，隔着布料能感觉到他结实的腰线。
林雨初连忙缩回手，正想要逃离，顾廷川却伸手把她牢牢护在身后。
“宁宁。”
他语气不重，顾景宁却不敢再闹了，几个人坐到沙发上聊天。
“宁宁这孩子就跟长不大一样，说起来她还比雨初大上一岁，却一点也不稳重。”常雅珍微微叹气。
顾景宁撇嘴，她扯了扯林雨初的衣角，和她说小话。
她看上了放在客厅的小猫摆件，想要顺走一个，林雨初自然答应了她。
晚饭很快便端上桌。
有顾景宁在场，饭桌上的气氛欢乐又和谐。
好不容易送走两人，林雨初笑着站在门口和她们告别。
这顿饭聊天聊得她嗓子都有点干了，时候也不早了，她想自己等一下也应该收拾东西回家了。
两人走回客厅，顾廷川将碗筷收进水池，等明天阿姨过来洗。
林雨初想帮忙，却被拒绝了，于是她靠在餐桌的座椅上。
顾廷川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手腕处线条分明，这是她第一次看顾廷川如此居家的模样。
厨房的水声落下，客厅一时安静。
顾廷川走出厨房，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壁灯的光线柔和地打在顾廷川眉眼间，他神色宁静，林雨初却莫名感受到他的低气压。
林雨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他抬眸，目光很淡：“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你不像是在参加家庭聚餐，倒像是参加了一个棘手的酒局。”
或许是由于她刚刚在晚饭时聊得太放松，林雨初对他也开始逐渐放下心防，话也多了起来。
顾廷川低笑了一声，声音压在喉咙里：“我看上去那么不自在？”
他语气轻得像玩笑，却没有笑意。
林雨初摇摇头，认真地说：“不是不自在……是有点累。”
他将毛巾叠好放在一旁，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林雨初低头搅动手中的奶茶，声音轻柔：“我心情不好或者很累的时候，就喜欢吃点甜的，感觉世界都会变得温柔一点。”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啊，不过你好像不爱吃甜的。”
顾廷川微偏过头，看见她的表情认真又笨拙，好像真在为他发愁。
暖色的灯光落入她琥珀色的眼眸里，干净又清澈。
他已经习惯了饭桌上的那些客套和微笑，今晚的热闹在他耳里反而显得空洞。
后妈的关心有分寸，也有目的，他看得清楚，却不愿多言。
连那碗鸡汤都像是一场精心的准备。
可她不一样。
她的关心没有目的，真切得甚至有点笨拙。
像他傍晚看到的那一幕，她小跑过去帮老奶奶推门，语气温柔、眼睛却发亮。
他似乎太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夜色把他的情绪吞没，他轻声开口：“我不爱吃甜的，但你说的那种……下次或许可以试试。”
空气安静了片刻，他抬起眼看向她：
“雨初，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