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一只雪白肌肤下清晰可见条条青色脉络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掀起由铃铛悬挂编织而成的幕帘,一层、两层……直到第十三层。
安静无声的宫殿中,顿时响起清脆的铃铛声,成千上万,哗啦啦如雨水密集打落于湖面,清脆而又聒噪。
微不可察的光,从十几米高、铸有精美花纹的青铜大门间,洒入,照亮端坐于门前的黑猫,一大一小,形成极大的体积对比。
一金一赤的异色猫瞳中,倒映上一道熟悉的消瘦白色身影,近了,可见那双在黑夜里依旧夺目的金色眼眸。
“汝醒了?”
三瓣唇张开,露出尖锐犬齿。
猫口,吐人言。
“吾是谁?”
少年皱起好看的眉,完全没有被能说人话的黑猫,吓到。
在他的眼中,眼前不是一只黑猫,而是一个头顶猫耳的男人,以及一只蜷缩陷入熟睡的黑猫。
人,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不去想黑猫的来历,少年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
繁杂的记忆,好似汪洋大海,过于庞大混杂,一时,很难从惊涛骇浪中,捞出他所需的部分。
黑猫人性化的长长吐了口气,胡须微动,异瞳一转,转头走向侧面小房间。
长长的、纤细的猫尾巴,一甩一甩,表现出他此时此刻的喜悦心情。
睡了一百多年,暂时记不起来能理解,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把长达几千年的记忆整理好。
至于现在,还好有他。
不大的侧偏殿中,堆积着乱七八糟的金银玉器,少年环视一圈,视线很快落于墙面悬挂的画卷上。
脚踩桃花枝蔓,身侧是云雾缭绕,那是位乌发白衣的仙人,衣决飘飘,神情淡然,一双金眸俯瞰画卷之外。
“西楼。”
西楼凝望自己的画卷,很快将视线从惟妙惟肖的人像移开,转到画卷上角的落款。
“是的,百年前大劫,天道不仁,不容妖族灵族,不爱能人异士。你在大劫中身负重伤,回到这里修补魂魄。”
黑猫三下五除二,灵活跳跃上最高的青铜鼎,目光在画卷与少年间徘徊,开口解释。
一百多年的时间,不足以修补全西楼丢失的一魂四魄。 ? ?
现在醒来,代表西楼没多大问题,让人欢喜,可魂魄不齐,让人忧愁。
看出男子对自己的复杂心情,西楼眉眼间终于多了一抹柔和,金眸微弯。
“温傲无需担心我,我们还有事要做。”
凝视那只伸向自己的白皙手掌,温傲有一瞬间的恍惚。
初次见面时,也是这只手,将能救他性命的锦囊,送于他面前。
刹那间,那位仁慈善良的小神仙,与面前少年,合二为一。
那位,连天道都不能奈何的神明,终于回来了。
“哈~”
猫脸露出一抹开朗安心的笑,粉嫩嫩的爪子,搭上。
“欢迎醒来,西殿下。”
瓢泼大雨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小镇藏匿于雨夜的幕布之下,寂静安宁。
与屋外的寂静雨夜相比,被充斥灯光的室内,一家五口,三代同堂围坐一起用餐,温馨惬意。
雨滴顺着雨衣滚落,男子站在雨中,凝望如此温馨的画面,狰狞的脸庞上,勾勒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年龄最小的六岁男孩,灵敏感到最纯粹的恶意,转头看向窗户外,正好借着一道雷光,对上那张丑陋的脸庞。
顿时,男孩张开嘴巴,就要哭出声。
声未出,嘴中、食道里还未吞咽、消化的食物残渣,被一团暗红色的虫子,顶出,似突然开启的喷泉。
随男孩将脑袋砸入满是污秽之物的餐盘上,一家五口,皆都五官扭曲成一团,双眼上翻。
一团一团暗红色的虫子,从死者的鼻子、嘴巴、耳朵……七窍处,蠕动而出。
它们速度极快,眨眼间,在空中形成条长长的暗红色丝绸。
撬开窗户,不惧大雨,直直钻入雨衣男的衣袍下。
“真乖。”
雨衣男安抚了下,爬到自己指间的暗红色小虫子,那张隐藏在雨衣之下的狰狞脸庞,难得出现抹温和笑容。
不需要多看,雨衣男能确定,自己要杀的人,无一人存活。毅然决然的转身,大步走入夜雨中,接受大雨的洗礼,径直走向小镇外。
雨,实在太大,一般不会有人在此时此刻出门,这或许也是雨衣男,敢如此胆大撤离的原因。
问题是,普通人不出门,这世界上还有不普通的人。
就在雨衣男准备离开小镇时,迎面走来一抹白色,惊得其连忙低头,加快脚步。
一黑一白擦肩而过,似路上最为正常的半面之缘。
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这位冒雨走入少年,出奇的俊朗漂亮。
让雨衣男记忆深刻的,不是其身上的月白长袍,不是精美得如瓷娃娃的脸庞,而是那双金色眼眸。
金色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或许准确来说,那是一双仙人的眼眸,众生在其眼中,一般无二。
走出段距离,西楼转头多看了眼雨衣男,似乎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抬手,摸了摸怀里黑猫的脑袋。
杀孽过重,浑身爬满恶心的噬秽蛊,加上那张脸。还真是……只能活在黑暗里的卑微虫子,见不得光。
“哎呀呀,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老大到底什么案件?大清早就把人家叫起来?”
紧急赶往隔壁县城某个小古镇的车上,青年长相偏女性化,还一个劲往脸上补妆,越想,越不满,小嘴里满是抱怨。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年龄并不算太大,看上去就二十六七,面容刚毅俊朗,浑身上下……嗯?给人的感觉——刚正不阿。
当然,这只是他没有开口。
一开口,那语气加上不耐烦的态度,彻彻底底就是个大流氓!老油条!
“死胖子说紧急事件,鬼知道是什么大鬼小鬼跑出来?”
整个局子里,也就六处的空降处长——贺无言,敢公然称贺局为死胖子。
两天前从沙漠出来,假期还没来得及休完,呼呼大睡补觉的贺无言,就被贺局一个电话,发派了任务。
语气,能好才怪。
“老大,注意点。”
样貌看上去年龄较小、长得斯斯文文的青年,听到领导吐槽毫不遮拦的话,干咳一声,示意贺处注意点。
真不知道,这位领导,是怎么在局里混了这么多年?连局长都敢骂,结果……局长每次都笑呵呵,连个小鞋都没给领导穿。
还有传闻说,局长和领导是一个姓,有可能是局长的私生子,传言不可轻信啊。
“不跟你个书生唠叨,看看这起案件。”
贺无言一见青年开口准备唠叨,连忙将从贺局那得来的文件,丢过去,堵住青年的嘴。
车子里,爱化妆的叫花倾离、文质彬彬的叫做商诩,都是贺无言的下属,六处成员,也是整个六处的人员架构。
案件要从半年前,文物走私案说起。
警方花费长时间的侦查、策划,在半年前终于将这条私路线,完全封锁,抓捕上上下下参与者上百人,但唯独……作为首脑的吴蛟,跑了。
这样的案件,还不足以让贺无言所待的部门插手,他们在意的是,吴蛟在逃跑时,带走的两串青铜铃。
本来,青铜铃下落不明,可随吴蛟最近牵扯出的灭门惨案,引起部门注意,贺局派出六处全员,前往最新案发现场调查。
分别是三年前与三天前,两起命案。
厚厚一打案件报告上,最被关注的,是尸检报告。
死亡时间在三年前的尸体,是在搜查吴蛟住处时,从床底翻出,骨头架子完整,法医检查一圈,愣是没找到死因。
而三天前的尸体,是一对孤寡老夫妇。
尸体外表,经仔细调查,无一伤口、针孔,却可见腹部明显凹陷,在抛开尸体胸膛后,发现内部所有内脏器官全部消失。
并在现场,发现一只破碎的青铜铃。
吴蛟、青铜铃,再加上之前发现的骨骸找不出死因,两起案件巧妙联合,更是让警方确认吴蛟已跑回家乡——雨镇。
搜查还未开始,昨夜雨镇又发生了命案,一家五口,同样是外表无损伤,内脏全无。
“当地警方已封锁案发现场,商栩,尸体在等着你。有什么头绪吗?”
贺无言见商诩已经看了整整三遍尸检报告,还是一脸愁眉苦脸。
这世上,居然还有能难倒商大神医的尸体存在。
“我需要亲自验尸。”
商诩不相信,在毫无外伤的情况下,能做到将人体内脏,全部清除干净。
车辆,从平坦的马路,行驶入山间小道,弯弯绕绕,从白日到黑夜。
警戒线将散发恶臭的现场,保存下来,由于案件被贺无言接手,除了保护现场的人员外,并无他人调查。????
? 商诩能确认,自己在现场以及回来后,整整检查了五次,都未找到任何外伤。 ? ?
?? 那么,能施行这起案件的,不可能是普通人。???
?? 没有阴气,没有鬼气,没有煞气,只能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异术。
将血乎乎的手套,小心脱下。
商诩对上自家等候已久的领导。
“噬秽蛊,有人将噬秽蛊下在饭菜里,使死者自己吃下。这种蛊虫繁殖速度极快,喜内脏血肉,入体半小时内,确实能做到将五脏六腑,吞食干净。”
“我刚刚检查了死者的□□,在直肠找到少量不输于人类肠液的粘稠红液。具体结论,需要至少一天,我要进行化验,老大你能按蛊虫方面先查。”
贺无言摸着下巴,打量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干干净净,像是一层皮肉,挂在骨头上。
蛊虫吗?不知道杀虫剂有没有用,超威好用,还是呋虫胺好用呢? ? ? ????
最受不了脏的花倾离,满脸嫌弃,可作为武力当担的他,还不得不留下。
确认尸检结束,连忙把随身携带的香水丢出。
“商诩,喷一喷,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