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在酒店门口停了很久,叶耘坐在后座,见江遇清始终没有下车的意思。
她瞥了眼还在熟睡的池逢星,又看了眼自己身边坐得歪歪扭扭,明显也蔫巴得不行的小孩。
像江遇清这样的人,只是瞅一眼就能感受到她的气质,冷气弥漫的,绝不是什么好说话或很好相处的。
但她待人待事都周到。
如果她愿意,和她说话聊天都会很舒服。
脾性尚未可知,不过也能稍稍猜出几分。
按照叶耘的直觉来讲,像江遇清这种类型的人反而是最难靠近的。
因为她对一切都表现出一副很淡然的样子,琢磨不透,看不出喜怒。
想表现了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好。
就像现在,池逢星还在那里呼呼大睡,而江遇清低着头,也不看手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等。
让人猜不出她是否不耐烦了。
池逢星会喜欢上这样的江遇清,叶耘一点都不意外。
喜爱追逐新鲜事物,一切只凭感觉的人,却在路途上遇到了一片虚无缥缈的神秘云彩。
自然会被绊住脚步。
“星崽,星崽?”
叶耘伸手敲敲前座,池逢星没反应,她又把手往前伸了一点捏捏她的脸。
“干嘛啊....”池逢星终于醒了,她拧着眉头躲开,眼前视线无比模糊,浑身都没劲。
“该下车了,到地方了。”
祖宗啊,快醒醒吧,一会你的置顶要没耐心了。
池逢星用两个手掌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车上没有车载香薰的味道,只有从江遇清身上飘过来的花朵香气,淡淡的,甜丝丝的。
池逢星竟然有些眷恋。
她很想问问江遇清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但想了想,似乎没几个出名的牌子在做桂花味的香水。
说不定是私人调制的。
压下疑问,意识也完全回笼,池逢星咧咧嘴角,小声抱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太困了,就睡过去了。”
“她睡眠质量差,上午不多睡一会就这样。”叶耘补充了几句,也想为池逢星开脱一下。
毕竟让人等了这么久,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走吧。”江遇清终于开口,语气还是很平静。
司机闻声,按下按钮,两侧车门都缓缓打开。
“终于到啦!”
昱林好奇地打量眼前的酒店,江遇清跟在他身后拉着行李箱。
司机确认所有物品都下车之后,和江遇清打了个招呼才离开。
“你们两个一间房,可以吗?”
江遇清轻声询问两人的意见,但没打算采纳。
因为她已经订好房间了。
来之前她也搜过一些攻略,离园区很近的酒店总共就三家,江遇清对比之后选择了这家酒店。
理由是离水上乐园近,并且酒店里还有一家自助餐,这样一来几个人吃饭也方便。
从酒店侧门步行过去还有专属入园通道。
“嗯,都行,听你的。”
江遇清点点头,一行人到前台办理入住,房间开在五号楼附近。
前台贴心地问了问她们需不需要升级房型,还有更大一些的家庭房,江遇清摇摇头,说不用了。
“我在你们对面,有事喊我,我们十二点集合。”江遇清低头看了眼时间,“不要太晚。”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星崽,我记得你之前就来过吧?”
池逢星脱了外套在床上滚了一圈才起来。
“是啊,不过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听说又有很多新东西,再来体验一把也不错嘛。”
池逢星默默掩去了是自己要求来长隆的细节。
事实上她已经来过长隆不知道多少次,老爸老妈不爱跑着旅游,一碰到假期,遇事不决就是长隆。
刚开始是去动物世界和鳄鱼公园,后边就有更多好玩的了。
几个园区池逢星已经跑得很熟。
不过这家酒店她还是第一次住呢。
叶耘把两个人的手提行李箱都打开,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两个人正收拾着,房门被敲响,池逢星过去开门。
“你们,有准备泳衣泳帽吗?昱林他想先去水上乐园玩。”
江遇清看网上说有些项目不穿泳衣是不允许进行的,所以特地过来问问,如果没有,要去买。
叶耘和池逢星对视一眼。
“带了,都在星崽箱子里。”叶耘率先开口。
池逢星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泳衣展示给江遇清看:“谢谢江老师关心,有带的。”
连泳衣都放一起吗。
江遇清看着那件样式朴素的连体泳衣,扫过池逢星笑意盈盈的脸,没再往前一步。
“嗯,你们收拾,不打扰了。”
门被轻轻关上。
“哎呦,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池逢星松一口气,又在叶耘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泳衣。
“我就因为泳衣吃过亏,之前玩那个什么,漂流还是什么项目,穿个短裤短袖就去了,没有准备泳衣,人家拦着不让我进去。”
池逢星现在还能记得那件花了不少钱买的泳衣。
太坑了。
“你把东西都放好,我们准备过去了,别让那位再等你了。”
叶耘意有所指,池逢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收拾好东西,时间还早一些。
池逢星推开门就看见昱林只穿了个大裤衩站在那里,兴许是觉得热,上衣干脆就没穿,头上戴个黑色泳帽,还挂着个泳镜。
手里拿着一条泳裤。
看着很滑稽,池逢星没忍住笑,叶耘紧跟着出来,推了一下池逢星让她别嘲笑小孩儿。
“你姐姐呢?”池逢星问。
“姐姐还没好,让我在外边等着她。”
池逢星点点头,“话说,你姐姐为什么和你分开住?”
叶耘也有这样的疑惑,这个酒店一夜的价格不算便宜,两个人分开住,一下子开三间房,其实挺贵的。
“我和姐姐在之前的酒店是住一起,因为有两张床,这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大床,姐姐说我已经长大了,让我自力更生。”昱林慢吞吞解释着,显然,她对江遇清的安排不是很理解。
估计也不太想自己一个人住。
但是反抗不过他姐。
池逢星勾了勾嘴角,这确实像江遇清能说出来的话。
叶耘正给昱林调整着戴得过于抽象的泳帽,一边的门开了。
江遇清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袋子,踩着一双拖鞋,穿着简单的短裤短袖。
头发扎得很低,只拢起多半头发,还有一些松松垮垮搭在肩头。
她走出来,看了眼昱林,眉头不自觉皱起。
“昱林,回去把上衣穿上。”
昱林赶快摇摇头,嘴里嘟囔着太热了自己才不要穿上衣,反正一会儿要去玩水的。
江遇清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淡淡:“不穿就在酒店里等着我们回来。”
昱林怯生生地望着她,不太愿意,也不敢说话。
气氛有些不对,叶耘推着昱林往屋子里走,边走边劝:“听你姐姐的,把衣服穿好。”
见昱林和叶耘进去了,江遇清揉揉自己的掌根,没再说什么。
走廊里一时间只有她和池逢星两个人。
池逢星注意到江遇清脖子上挂着个银色项链,吊坠是花朵形状的。
她脖颈修长,项链这样一点缀显得更好看。
注意到池逢星过于直白的目光,江遇清没有躲闪,故意和她对上视线。
“一年过去,你还是喜欢偷看别人。”
“!”
池逢星像是被烫到一样挪开眼,她下意识摩挲了下手腕,解释:“我没看你,我在看你的...你的房间号。”
这样的反驳很无力,她知道江遇清不会信,就立刻转移话题:“你刚刚对你弟弟,好凶啊。”
“是吗?”江遇清敛眸,发问。
只有两个字,池逢星却觉得她好像不高兴了。
因为语气很低很低,没什么起伏,冷冰冰的。
“啊,我的意思是,你跟他讲话,没那么温柔嘛。”池逢星又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
“他不是我亲弟弟,只是亲戚家的小孩儿。”
这个池逢星知道,老池也说过是亲戚家的孩子。
但是江遇清为什么要和自己强调呢?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池逢星只希望叶耘和昱林能快点出来解救自己。
看吧,还是被她提前料到了。
她和江遇清站在一起两个人只会相顾无言。
要么尴尬,要么沉默。
可时间似乎也在和池逢星作对,她屏气凝神了许久,那房间的门还是闭着。
到底在磨蹭什么啊?池逢星在心里咆哮,面上却没有露出一点不耐。
沉默了几秒,池逢星才又开口:“你的项链,还是不要戴了。”
江遇清挑了挑眉,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好看吗?”
烦死了...这个人讲话怎么这么爱用反问的语气。
轻轻上扬的尾音总是像钩子一样搅得她心神不宁。
池逢星咬咬牙,马上否认:“不是,没有说不好看。”
没等她继续说,江遇清伸手摸了摸那个链子:“你刚刚一直盯着,我还以为,你喜欢。”
喜欢....喜欢什么?
喜欢链子,喜欢链子上的吊坠,还是喜欢江遇清?
都不太对吧。
作为一个教师,说话不该严谨一些吗。
没头没尾的,好惹人误会。
池逢星被她这句话打得快要站不稳了。
她怀疑江遇清之前是不是修炼过什么奇门邪术。
轻轻松松就拿捏住她。
如果再把话头递给对方,肯定捞不到一点好处。
在堕入混沌之前,要先拉江遇清下水。
她向前一步走到江遇清身边,歪了歪脑袋,轻轻抓住她项链上的吊坠,一字一句道:“在水上乐园,戴饰品很危险,江老师来之前,没看过注意事项吗。”
她也学着江遇清的语气反问。
但因为学得不像,反而没有威慑力。
江遇清没有躲,淡然直面对方略带着戾气的面庞。
她发现池逢星此刻有些意外的好看,眼睛很大,眸中闪着水波,一点点卧蚕显得她整个人都很有灵气。
哪里都很好,只是现在直勾勾盯着自己,不太友好。
看来这人开不起玩笑,炸毛了。
她伸手放在池逢星肩膀上推了推,没推开。
她微微蹙眉:“池逢星同学,它快被你拽断了。”
江遇清原本以为听完这句话后炸毛的家伙就会松手,可对方非但没有松手,反倒又拉了拉。
池逢星根本就没怎么用力,更何况抓住的还是链子上的花朵吊坠。
那么对方口中的拽断自然是无稽之谈。
她反驳:“很贵吗。”
江遇清的眼睛迷上一层疑惑,回答:“不贵,但不舒服。”
撒谎。
这下池逢星松手了,江遇清从后边摘下链子握在手心里。
“不戴了。”
她揉了揉脖子。
池逢星盯着江遇清的脖子看了又看,没看见红痕。
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立马双手合十发散星星眼。
“抱歉,江老师。”
刚刚流露出的那一点点着急和现下的悔意形成鲜明对比。
池逢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向来是个自诩爱自由的人。
能禁锢在她身上的枷锁不多,池钟和秦素都不行。
几乎没人能像江遇清一样迅速精准地操纵她的情绪。
而江遇清,刚刚开口的每句话都好似在挑衅,在操纵,在控制。
池逢星讨厌这样的感觉,这让她非常不自在。
于是下意识就想反抗。
但她知道这样不对,刚刚的行为貌似过火了。
前一秒还像小狮子一样大张口,下一秒就变成双手合十虔诚求原谅的小狗。
也是个精通变脸术的。
江遇清见她这样,有点好笑,她耸耸肩:“我不介意。”
不介意就好。
不过池逢星不怎么信江遇清的话。
她说不介意,不代表真的不介意,指不定又在哪里给自己挖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