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界在发生什么，华斯已经顾不上去管了，他脸上的表情完全扭曲，随着身体轻微的颤抖，整个人的情绪也在剧烈起伏。
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下子打破了他原来的所有预期，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
明明之前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明明再坚持一段时间，他就有了新生的可能……
可是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
“火元素结晶……这倒是个好东西。”
莱桑德的声音在华斯的脑中响起：“这里蕴含着规则里力量，如果可以吸收消化，那么确实有可能帮助三级学徒踏出最后一步。”
“只是这样得来的规则并不是自己掌握的，只是借助外力，可以说之后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封死了……他倒还算是聪明，知道不完全依靠这个。”
“不过嘛……就像是他之前说的一样，你现在可以开始逃跑了。”
华斯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着走廊中铺展开来的血，神色依然有些扭曲。
莱桑德继续说：“元素结晶只有在杀死精灵、亚龙种或者是类似的有着黄金血脉的魔法生物之后才析出。”
“而这些种族，是能够感应到自己同族的死亡的，只是他们自己也无法准确锁定究竟是谁杀了他们的同族，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元素水晶的位置。“
“道森也是运气好，竟然遇上了他能对付的了的黄金族裔……这些种族，数量虽然稀少，但是几乎都是正式巫师。”
“也就是说……”华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他现在就是想让那位火元素精灵的同族以为是我杀了他们的人？”
而且不知道黑巫师用了什么办法，他现在竟然完全无法感应到那颗水晶究竟在自己身体之中的什么位置，也就完全无从谈起将其抛弃。
在知道的这些之后，华斯对这整件事情也就已经想通了——
道森在嫁祸给他之后想躲起来，而公爵府中，是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的，所以他才要杀死他们。
“只是难道他就不怕我告诉‘受害者家属’他在哪儿吗？还有为什么……一定是我？”
莱桑德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开始有点觉得华斯可怜了。
这是真的被利用了个彻彻底底啊！
所以，今天他在面对华斯的之后，表现得格外的有耐心一点。
“凡人根本就无法融合火元素结晶，道森只能嫁祸给另一个巫师学徒。”
“而火元素精灵是黄金血脉，但或许是天生强大需要付出的代价，他们的理智是缺乏的，在感应到你身上的火元素结晶之后、见到你的一瞬间，就会直接被血脉中的本能激发出狂化状态，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他们根本就没有理智去听。”
“反而是那些凡人，更可能暴露那初小岛的位置。”
华斯咬牙切齿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并且实在是忍不住在心里问候起了道森的祖宗十八代。
这还真是恨不得把他身上的价值全都榨干了啊！
此时外面的动静已经变小，华斯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是在他捡到莱桑德的灵魂水晶之后，第一次感到那么的迷茫无助。
道森是一个三级学徒，连他都没有信心可以对付的敌人，放到他这里，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不知道火元素精灵什么时候会追过来，但是这歌听起来有些愚蠢的黄金血脉家族，现在却是已经成为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他要怎么办……？
曾经属于公爵的房间之中，柔软的地毯被鲜血浸透，少年站在房间的中央，微微低着头，他脸上几千有些扭曲的表情已经平复了下去。
华斯觉得自己是一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若非如此，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道森的手中活到现在。
火元素精灵可以直接感应到他所处的位置，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他跑到哪里，火元素精灵都有可能找到他。
不、不对！
道森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结晶，但是这样依然会被追踪，而他现在又杀死了这座公爵府之中的人，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能躲，但只要对方认真探查，就还是有可能找到他所在的位置呢？
这一瞬间，华斯的脑海中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偷偷跑回去……
那样就算是死，也能拉着道森同归于尽！
“老师，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遮掩我身上的气息？”
“你想遮盖火元素结晶的气息？这个嘛……如果你能彻底融合魅魔血脉，那么你本身的血脉气息也就够了。”
“或者是……就是不知道这种方法，你能不能做得到。”
“你说。”
“求我。”
“你……”
这一瞬间，华斯有些气急败坏，他感觉无论是莱桑德还是道森都不可理喻，这都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想着这种事情！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去和莱桑德说什么他们是盟友、只有彼此互相帮助，才能拿回他的命匣了。
他真的不想和神经病废话了。
“求你……”
“没有诚意。”
“你还想要我怎么办？”
莱桑德的笑声在华斯的耳畔响了起来：“把你的身体交给我，让我来掌控这具身体，我是完整的红龙术士，我的灵魂气息完全可以遮盖火元素结晶的气息。”
“只要有一段时间，我就能消化掉它，这行我也就有了能够和道森抗衡的力量，我们可以……杀了他！”
华斯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在这一瞬间沉甸甸的落地了。
把身体交给莱桑德？
呵呵……
那自己还能回来吗？
那还不如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直接跑回去，他们三个一起死！
华斯不知道莱桑德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进行夺舍，他猜测这或许是因为莱桑德这部分灵魂实在是过于的虚弱，但还是他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身体，那情况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仍然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莱桑德知道，华斯多半是已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对于华斯而言，可以说是彻底的绝境，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不一样。
毕竟他真的可以把这枚火元素结晶藏起来，甚至因为自身本就亲近火元素，还能将其吸收消化。
这是他的机会……道森还真不愧是他教出来的第一个好学生啊！
只要吸收了火元素结晶，再拿回自己的命匣，别说是杀了道森报仇了，他都有信心去再冲击一次正式巫师了。
和华斯的合作已经毫无意义，他相信华斯在真正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是会想着死也要从道森的身上要下一块肉的。
现在只要静静等待，他的转机自然而然的会出现。
华斯闭上眼睛，他深呼吸了一口，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沟通了。
口中有血腥味渐渐地弥漫开来，华斯却想起了莱桑德之前对他说的话。
只要可以引导深渊意志降临在自己身上烙印下魔纹，然后进一步清洗自己作为人类的血脉，就可以完成血脉转化仪式。
而到时候，他身为魅魔术士的气息，就能遮盖住火元素结晶的气息。
引导深渊意识降临……要怎么做呢？
华斯现在已经部分成为了魅魔术士，只是这种转化还没有彻底完成，如果最后成功，他应该呈现出类似莱桑德的状态，身上接近于恶魔的部分会变得更多，甚至是血液的颜色发生改变。
所以他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自己身为魅魔术士的天赋能力，只是之前华斯并没有真的尝试过。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现在他发育的还不够完整，如果贸然使用，恐怕会导致一些不好的后果。
可尽管如此，华斯却隐隐约约的觉得，他应该是知道该如何接引深渊意识降临的……
这是血脉本能，而无论是道森还是莱桑德，甚至是华斯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融合已经到了这一步。
走出房间，看着满地的碎肉鲜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华斯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了笑容。
他觉得，他应该是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想干什么？”莱桑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中没了之前的那股轻松，有些急切地问道。
华斯没有理他——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还对莱桑德抱有些许的期待，但是现在他已经想清楚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是靠得住的。
不过稍微能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莱桑德并不知道在这具身体之下，居住着一个成熟的、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灵魂。
就算很多东西在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听说过，但却可以联想到。
莱桑德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让出身体的控制权，不是为了夺舍，还能是什么？
华斯此非常确定，道森现在已经离开了这里，他应该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那座位于沼泽中央的小岛上躲了起来。
那么这里，就是他的舞台了。
身体最终的血液仿佛是沸腾了起来，在尖叫着吼出自己的情绪。
并没有完全吸收的魅魔精血在这股情绪的推动下，不知不觉间开始了进一步融合。
华斯下到了一楼，在看到这里的场景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垮了下去。
他还记得上午的时候，这些站在大厅之中的孩子还会用充满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尽管他们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都打着补丁看上去颇为陈旧，但是当时，华斯的确是高兴的——在这些孩子的眼中，他总算是看到了一些清澈的东西。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化作了宛若炼狱的恐怖景象。
地毯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踩上去的时候感觉湿漉漉的，并且还会有血液渗出来，华斯尽量的避开了那些肉块，但是实在是太多了，他不知道自己踩到了谁，而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
这一刻，这宛若炼狱的场景和这个世界重合了。
死亡……华斯对此并不陌生，他曾经经历过，也见过太多人的死亡，其中部分，甚至和他还有着不错的关系。
他见证了他的同学化为雕像，也看见过太多因为道森的实验而变的扭曲、恐怖，最后凄惨死去的人，甚至他昨天还亲眼见到了老公爵在他的面前爆炸的一幕。
但是眼前的这幅场景，对他而言，却依然是震撼的。
死亡的到来是如此的突兀，在一刹那的恐惧之后，一切化为虚无……
直到死亡到来的前一刻，他们都还是鲜活生动的，而现在，在他面前的看，只是一团被糊在一起的血肉。
华斯在喘息着，他感觉自己的头很晕，身体之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流失……太难受了，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些无法分辨，这是身体上的难受，还是他清晰的认识了这个世界带来的心理上的难受。
善良和哭泣是属于底层人的，他从泥泞之中起身，稍有软弱就会和他们一样变成软腻的血肉。
想要往上爬，就只能踩着他人的血肉向前……这好像，就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华斯俯下身，捧起了一颗还算是完整的头颅。
看着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华斯笑了起来。
“你们恨吗？”
“恨贵族的压迫，恨飞来横祸，恨自身弱小无力……”
“穿梭生死裂隙的孤魂啊，听我从暗影最深处传来的召唤……”
这是唤醒亡魂的咒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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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们来自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