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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宫变

作者:一亩江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卓皇城最近不太平。


    先是北剽骑将军家的小妾突然发了疯,夜里拿刀把将军的命根子给割下来,让将军失血过多只剩半条命,随后宰相家的小公子和龙图大学士的侄子因当街抢夺一民女大打出手,碰巧宰相路过,下马劝架,不想龙图大学士那侄子是个不要命的混货,混乱间竟割伤了宰相的双目。


    一时间倒下两位重臣,大卓朝堂突然闹起用工荒来。用工荒不是指没人,而是缺少能干之人。这一状况其实与严贺年遭殃的那次党争有关,因党争牵连甚广,许多能人志士死的死,流放地流放。面对突然空出来的许多官位,玉华仁忙着修仙,不闻不问,于是吏部首正仗着自己妹妹是皇贵妃,颇得圣宠,干起了买官卖官的勾当,可想而知补上去的新人,质量当是惨不忍睹。


    等玉华仁从袅袅青烟和令人迷醉的丹药中清醒过来,才发现案头的奏章实在过于“花团锦簇”、“国泰民安”,他虽然醉心修仙,作为皇帝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国家没有问题需要解决,就意味着离亡国不远了。玉华仁终于拍案而起,开始彻查买官卖官。


    崔仕芳接到这些个消息时,玉华雍刚回倾城。他盯着玉华雍红润的脸感叹:“王爷,您真不像是被喂了10多次毒药的人。”


    玉华雍激动道:“仕芳,我有一个猜想,”说着掏出怀里的那颗红珠子,“这是我亡妻的遗物,她死时要我答应,一辈子不取下来,我便一直带着,我怀疑这颗珠子有解毒的功效。”


    崔仕芳道:“王爷戴这颗珠子快两年了,也不见你何时同此红光满面!”


    “所以我决定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崔仕芳有种不详的预感。


    “再服些毒药。”


    崔仕芳无奈地捧起玉华雍的手,提醒他道:“我的爷,要试也不能你去试呀?况且大变当前,这事,咱以后再说,行不?”


    玉华雍道:“不行,我有预感,这颗珠子能解阿心的毒。”


    崔仕芳道:“王爷,你忘了我同你说过的,只要你不是皇帝,漆雕姑娘就不一定有命活,解了毒又怎样?你还妄想玉华仁会放过你们吗?”


    玉华雍终于沉默了,崔仕芳松了口气:“另外,王爷你想想,毒能解,难道不是因为东越给你喂了解药?而你一个中毒之人怎么从戒备森严中逃回来的?”


    “这毒灌到最后,我几乎失去知觉,他们有没有给我喂解药不好确定,不过按你的想法推测下来,许多事变得很合理,东越就是故意放我走的,因我逃回来之前,范界海的对我羁押很随意,开始我只当他是因我中毒放松警惕或者玩忽职守,现在看来,使臣这么重要的角色,如果真是给了个不靠谱的人,实在有负东越王那知人善用的名声。”


    崔仕芳欣慰地感受到他家王爷的智商终于在线了。“所以东越不希望你死,自然是希望你反!你逃了这么久,玉华仁都没反应,显然有人刻意隐瞒了消息。而大卓皇城最近发生的事表明,有人在为了平衡我们和王上的力量做准备,东越想效仿以前严贺年曾对大越做过的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将大卓一分为二!”


    “这么说我不能反。”玉华雍跌坐下来。


    “不反就是死,东越这个阳谋我们怕是避不开了。但是反,不等于让东越如愿,咱们可以利用皇上那边不知道你逃走的时间差,来一场宫廷政变。”


    “可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崔仕芳神秘一笑:“我们有!严贺年出事后,我趁机在禁军中埋了两颗棋子。现如今,只要将禁军首领黄彪暗杀,在朝堂上控制大臣即可,至于理由嘛,就皇上炼药的那些秘闻,理由都是现成的——清君侧。”


    “仕芳,这一招很险。”玉华雍凝重道。


    “我知道,”崔仕芳也很凝重:“直接在倾城起兵是最稳妥的办法,可光凭倾城的实力,我们能不能赢是个未知数,而起兵的理由呢?就凭您的几句无法考证的话,天下会信皇上做的那些残忍的事情吗?政变一招虽险,一旦成功,我大卓百姓将免受战争之苦,大卓不会一分为二,而王爷您,也不会被钉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


    玉华雍望着崔仕芳良久,空气静得落针可闻。最终,玉华雍掏出刚刚崔仕芳递还给他的兵符:“如果我死了,犬子和阿心就托付给先生了。”


    崔仕芳收好兵符道:“此事我会另外托付稳妥之人,大卓皇城这一趟,仕芳定是要陪王爷走一遭的。”话到此处,有些哽咽:“若死,便一起死吧!”


    玉华雍猛地将身子背了过去,他无法再望着崔仕芳的眼睛,那种期望却视死如归的眼神刺痛了他,眼中有泪,他不想它掉下来。


    我们总觉得黑暗的事情应该发生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似乎夜色的黑,才能匹配血色的暗,可是有些血,注定是要流淌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


    初八,是大卓大慕的日子,每月逢八,朝中许多品级较低的官员都会进宫早朝,而玉华仁也难得从他那烟雾缭绕的神宫出来,盛装出席。


    他端坐上位,扫视了一圈本应该密密麻麻的乌纱帽,想起前几日正在筹备的加试,正打算唤吏部首正出来问问,忽然疑惑道:“黄彪怎地没来?”


    大太监也十分疑惑,因黄彪这么多年,从未在大慕告假,就算生病,也是要挺着来的,于是差遣旁边的小太监去望望是否在来的路上了。


    小太监脚刚踏出殿门,就惊起一群乌鸦,惹得他不禁用手搭了个凉棚,朝大殿的檐角处张望,这时,一片阴影遮住了他,伴随着他放大的瞳孔,寒冷的兵刃划破了他的咽喉。小太监无声无息地倒了,接着,倒下的是两个带刀侍卫。大殿门猛地被合上,震得门楣上灰尘簌簌掉落。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以及兵刃在行进过程中撞击之声,围着大殿四周稳定地响着,大臣们一片惊惶之色,倒是有几个武将,试图扯开殿门,未果。


    玉华仁感受到了威胁,拉住大太监的手,悄声道:“从侧门走。”便在两名大内高手的掩护下,悄悄往右侧小门退去。行至门口,却看见一个背景拦住去路,随着那人缓缓转身,玉华仁惊得话都结巴起来:“华,华雍,你竟在此处!朕寻了你好久哇!”


    玉华雍微微一笑,以极快的身法,迅速解决了玉华仁身边毫无防备的守卫,凑近他耳边道:“怎么?我这么个亲王被禁军大摇大摆地押送东越,莫非是黄彪自己的想法?”


    玉华仁自知无法再演下去,慌得正想大喊,却被身后的崔仕芳一掌打晕,随即塞了颗蒙汗药,保证他一天一夜醒不过来的那种。因举事仓促,禁军中很大一部分士兵并不清楚今天进皇城的原因,只是随军令调动,皇帝要是喊出谋逆的言语,今天这事就以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定性了,所以,一切,都只能在大殿内解决。


    当玉华雍抱着昏迷的玉华仁回到大殿上时,大臣门面面相觑,都猜不出缘何会有今天的局面。玉华仁向来与玉华雍亲厚,而玉华雍多年安分守己,近期又住在宫中(玉华雍是被秘密药晕了送走的,导致许多大臣都误认为他一直在宫里养伤),他来到大殿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龙图阁大学士张诤是玉华仁的帝师,看他昏迷在龙椅上,上前一步道:“华雍王,敢问皇上这是怎么了?外面许多兵马声音又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等会被关于此处?”


    玉华雍一言不发,直挺挺跪下去,张诤一看,正跪在自己面前,吓得闪到一边,也下跪道:“华雍王折杀老夫了。”


    玉华雍缓缓一拜,流着泪道:“我,玉华雍,今儿郑重替皇兄向天下百姓,谢罪!”


    大臣们一听,惊得纷纷拜倒于地,匍匐不起。玉华雍道:“诸位不知,皇兄已病入膏肓,染上心魔,听信高道士、秦道士的谗言,将无数妇孺入药炼丹,害了许多无辜性命。今日之局面,我也是迫不得已,再不清君侧,我大卓毁以。”


    龙图阁大学士疑惑道:“老臣作为帝师,常与皇上对弈,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也未听皇上说自己有病灶呀!”


    玉华雍抹泪起身道:“口说无评,请诸位大臣随我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前面禁军开路,后面侍卫尾随,终于,玉华仁那震撼人心的炼丹地得以显现在世人面前,里面的状况和玉华雍离开时别无二致,只是扎满银针的妇人换了一名,可巧的是,这孕妇竟然是军都督府大都督宁峰泽家失踪了数月的二儿媳,同时也是工部杜监令家的孙女。因高道士对入药的孕妇生辰八字和皮肤身材有严苛的要求,不是很好凑,导致玉华仁将魔抓伸向皇城内。


    杜监令年事已高,看见自己孙女那可怖的模样,心痛至极,一头栽在地上,抽搐不止,旁边的同僚忙掐人中的掐人中,唤太医的唤太医,其他大臣则纷纷搭了梯子,爬上大缸去辨认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亲人,场面十分混乱。


    崔仕芳亦是第一次见这番魔幻的图景,悄悄对玉华雍道:“王爷跟我描述得太保守,如今这情形,皇位——稳了!”


    玉华雍命人搬来一张宽大的椅子,将玉华仁放在上面,注视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大臣们。


    大都督宁峰泽安慰完杜监令,越过众人,上前拜倒,泪流满面:“皇上果然心已入魔,如今大卓只有仰仗华雍王了!”说完连磕三个响头。所有大臣里面,宁峰泽最惨,除了二儿媳,还在大缸里发现了他的侄女,两年前嫁往坐落于皇城边郊的化濛书院,为院长儿媳。众人一想到这位才华冠绝皇城的女人,如今枉死大缸,皆忍不住心痛叹息。


    玉华雍连忙扶起他道:“峰泽请起,你的遭遇本王感同身受,今日定要为你做主,也还天下一个公道!来人!将高道士、秦道士押上来!”


    两个被绑的像个粽子似球的滚进来,见满屋子大臣,瑟瑟发抖地扑到玉华仁脚边,哭喊道:“皇上,皇上您醒醒呀,您的仙业就要毁啦!”


    玉华雍一听,怒不可遏,两掌劈下去,直打得两道士口吐鲜血。“尔等妖言,迷惑皇兄,行出此等不仁不义之事,祸乱百姓,到如今仍执迷不悟,来人,拉出去斩了!”


    大都督恨恨道:“华雍王,请恩准,让吾等来吧!”说罢上前,眼中怒火熊熊,抬脚照着两个道士的脸就踩,众大臣也是群情激愤,一齐上前,硬生生把两个道士踩死了。


    崔仕芳看时机成熟,高声道:“诸位,现如今还有两件事未完,着紧的第一件,除了这两个主犯,其余从犯还隐匿宫中,若不及时找出,做困兽之斗,恐殃及后宫之人;第二件,我观此处孕妇,需要源源不断换新,那必定有其他孕妇还养在某个隐秘处所,为防止她们被杀害,须赶快寻出下落来才是,可如今皇上心魔难除,怎地是好?”


    众大臣听了,面面相觑,尤其那家里遗失亲眷的,更是担忧。


    大都督气喘吁吁:“这好办,华雍王也是先帝亲子,由他暂时摄政,先处理此等急事,等皇上医好了心魔再归权也不迟。”


    众大臣一听,不论真心拥护地还是胆小怕事的,都觉得玉华雍暂时摄政是最好的方法,纷纷附和。


    崔仕芳道:“如今要华雍王行使摄政权,须有德高望重之人授玉玺才是,龙图阁大学士既是帝师,又是两朝重臣,不知是否愿意授印?”


    “老臣惭愧呐!”站在角落里的张诤缓缓道。


    他上前来,摘下乌纱,慢慢跪了下去:“皇上犯下此等大错,臣作为帝师,教导无方,实在无颜面在在朝堂上呆下去了,请华雍王恩准臣告老还乡。”这时大家才发现,短短几个时辰,张诤的头发白了许多,脸上尽显苍老。


    玉华雍忙上前将他扶起,诚恳道:“老师,这不是您的错,您忘了,我也是您的学生,您看看,还有我呀!”张诤抬头望着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才恍然想起当年那些一起坐在学堂里的皇子。当初那个总爱打岔,思维跳脱的玉华雍,如今竟有勇气打碎国祸之上的面具,不惜向世人下跪认错。这难道不是真正的帝王之料吗?泪水,顺着张诤浑浊的老眼流下来。


    玉华雍继续道:“老师一直兢兢业业,劝谏皇兄,这些我和诸位大臣都看在眼里,奈何皇兄背着我们,听信谗言,才酿成了今天的大错,老师实属无辜啊!”


    “王爷真这样想?”


    玉华雍坚定地点点头:“大卓还需您这样的肱骨之臣!您可千万别提告老还乡了!”


    张诤灰败的脸上重现出现光彩。“好!好!好!老臣当为大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走!”说罢,拉着玉华雍,领着群臣回到大殿。李玉成等人早将玉玺兵符等重要物件搜了出来,张诤便当着群臣的面,授玉玺,承认并支持玉华雍摄政。


    玉华雍接过玉玺,大声道:“本王定当扫除妖孽残余,救出被关妇孺,还大卓朗朗乾坤。从今起全国减赋一年,以慰百姓之苦。”


    群臣拍手称快,山呼万岁不止。


    自此玉华雍崔仕芳着手整顿宫廷,选拔人才,祭祀先祖,一步步稳定自己在大卓皇城的地位。


    化濛书院那位院长的儿子,据说妻子失踪后,便山河湖海地寻找,得知妻子在皇宫中惨死的消息,赶来将尸骨收殓后,回家便悬起三尺白绫,自尽了。化濛书院院长大病五日,差点与世长辞,醒来后,一众清流言官便成了玉华雍的嘴替,夸赞的文章一篇接着一篇,就差点没说玉华雍是古往今来第一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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