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越清殿愁云惨淡,殿外跪了一地的太医。
漆雕心请人通传求见,还未等人来回,湛载彻亲自出来了,后面跟着惠止。他脸色很不好,见到她,未等跪拜,便过来牵着她的手走进殿。
“你是不是有好办法?”湛载彻急切道: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她来自不同的世界,也许有办法救明觉。
“先去看看大师吧。”漆雕心道。
明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右胳膊不见了,伤口处绑着大夹子止血,手臂下方置了个铜盆,接着偶尔滴落的血。漆雕心觉得奇怪,古代不都用烧伤口的方法止血吗?这次怎么用夹子,凑近一看,老和尚一脸寡白,胡须耷拉着,了无生机。
“老和尚,老和尚。”她轻轻地唤。
没有回应。
老和尚往日待她还是不错的,漆雕心摁下心中难过,郑重道:“你妥妥地,我想办法救你。”
看症状是失血过多,但漆雕心不是学医的,只好问:“王上,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气血亏损,生命耗竭。”
漆雕心一听,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其他状况,便问:“血为何止不住?”
太医院首上前禀道:“试过多种止血药,皆不起作用,用烙铁反而流的更凶,只好用夹子绑着。”
漆雕心估摸狻猊口上有某种破坏血小板的物质,所以血流不止,道:“我有一法,可让明觉大师先续命。”
“何法?”湛载彻急切道。
“输血。”漆雕心道。
“输血?怎么输?”太医院首抢话道,他很惊讶。
“就是用管子将别人的血滴到明觉大师血管里。”
底下一片哗然,太医们交头接耳,摇头的居多,这是他们闻所未闻之事。
太医院首叩头道:“王上,古医书云,血者,神也,换血犹如换命啊,明觉大师会癫狂丧命的,此法有违圣言古训,万不可施行。”
漆雕心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开化这种蒙昧的观念,也不能拿自己举例子,说自己小时候就接受过输血。
“有几成把握?”湛载彻问。
漆雕心道:“六成。”古代的输血条件和卫生条件太差,她担心感染,可是又很想救明觉大师,便点明道:“问题是太医们没有更好的方法,再耽搁下去大师快不行了。”
惠止道:“太医们的话也不无道理,此法有违古训,举国哗然,若成功还好,若失败的话,岂不是置王上于不敬不仁之地。”
漆雕心听出来了,明觉大师失血而死大家都无所谓,若因输血而死王上会不敬不仁,什么谬论嘛!这惠妃是等着治她的罪呢,先把丑话说在前边而已。什么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她无法为明觉大师的命签保证书,而对于相交不深的明觉,她做不到豁出一切的地步。漆雕心退了一步施礼道:“既如此,还是请太医们拼尽全力救治大师吧,我就不多打扰了。”
惠止没想到她根本不顺杆往上爬,瞟了湛载彻一眼,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正说着,明觉大师猛咳一声,众人皆侧目,湛载彻俯下身,只听明觉耳语三字:让她治!便又昏过去了。
湛载彻起身,盯着漆雕心:“朕命你用输血的方法救明觉大师,这也是大师本人的意思,你,还要后退吗?”
原来他也在等着她为明觉大师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为什么?漆雕心深深望着他。
你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吗?不试试,又怎知我会怎样?湛载彻也深深望着她,直到漆雕心道:“我需要中空的银管、琉璃瓶和多个体格健壮的太监。”
湛载彻一听,命多名精巧银匠带制银工具一起入宫,立即搜集宫中的琉璃瓶,不论装着什么稀罕物,立刻倾倒拿来,殿外聚集了上百名太监。
漆雕心命人将每个太监编号,采血一碗,静置等待血清分离,同时将琉璃瓶用水洗的清亮,挨个放入太监的血清。
漆雕心命人将明觉大师那一铜盆的血端来,取出上面的血清待用,而余下的红血,取了挨个滴入太监血清,不会发生凝结的挑选出来。再如法炮制,将挑选出来的人的血液挨个滴入明觉大师的血清,还是不会凝结的,就可以输血了。
这时多根中空的银软管已做好,漆雕心一一检查过,命人放在烈酒中浸泡着,安排好床位,输血人比明觉大师高一些,方便血液淌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需将银管插入静脉即可,漆雕心望着下面跪着的太医,没一个愿意上前帮忙的。
太医院首反而携众太医,齐齐跪拜磕头:“此法有违圣训,臣等无法施行。”反反复复地唱,唱得漆雕心头晕。
一群不认同她的人,她也不指望他们,转身,她对湛载彻道:“王上,请把京城最好的仵作找来。”仵作在古代相当于法医,经常解剖尸体,对人体经络必然熟悉,而且仵作这个行当,常与犯罪和尸体为伍,底线较宽。
漆雕心看见湛载彻眼中闪过惊讶,却未多说,挥挥手让下面的人去办。
来了三个仵作,都长得奇丑无比,可见仵作在社会中的地位。周围的人一脸嫌弃的样子,太医院首还想多说什么,被湛载彻打断了。
漆雕心对三个仵作说明她的想法:将一根银管子的一端插入太监手臂上的静脉,另一端插入明觉大师手臂上的静脉。
她问三个仵作:“能找准位置吗?”没想到三个仵作皆一脸轻松,表示没问题。漆雕心让他们先在太监的手上试了,果然很准确,便让他们三个去沐浴更衣,浸泡在烈酒中消毒,回到大殿,将已经接入太监手臂的管子插入明觉大师那只完整的手臂静脉。
无法像现代医疗器具那样看到血液,可漆雕心眼前还是出现了血液流淌的模样,大殿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承受着这令人煎熬的过程。
漆雕心估摸着一个太监的血输了400CC,便换下一个太监,输完血的太监漆雕心还不忘交代拿糖水来给他喝。
如此换了四个太监,明觉大师寡白的脸色渐渐舒缓,不再是将死之人的模样。漆雕心松了口气,没有凝结反应,输血看来成功了,可被咬伤的手臂血还是细细地流,这样输血岂不是没个尽头。
“王上,我看输血没问题了,可输血是应急措施,不能一直这么输着,现在需要尽快止血。”漆雕心说完,看向太医院首。
没想到太医院首将乌纱帽摘下,道:“王上,老臣无能,恳请王上批准老臣告老还乡。”说罢一叩首。
这个太医院首,知识分子该有的良知没见着,迂腐、拿乔的坏毛病倒是一身,观点不同可以讨论,明觉大师的命要紧呀。漆雕心很郁闷,应该还有其他的止血良方吧,她不是学医的,搜肠刮肚也无用。
湛载彻却对太医院首道:“准奏。”随即颁旨:天下不论何人能贡献止血良方助明觉大师止血的,封王,子孙后代优先入朝为官。
此令一出,举国欢腾,从权贵到民众,皆搜罗家中止血良方良药送进宫来,一时间止血药堆满太医院。自太医院首乌纱帽落地,其他太医也积极起来,只要能止血,升官不是问题。当人想去做什么的时候,困难总是容易克服,太医们群策群力,想出了用猴子来试各种止血药的方法,总不能什么药都给明觉大师直接用吧。
因为止血方案未定,漆雕心命人用洁白的帷幔将明觉大师围起来,做成手术室的样子,在殿内多处不间断熏蒸醋杀菌,准备多套白衣,进殿的人皆要更衣,戴帽子口罩。她自己也换了白衣,拿烈酒擦过身子,默默守在明觉大师身边。
“老和尚,大家都在想办法救你,你可要争气呀。”
一夜未合眼,第二日明觉大师竟悠悠转醒,毕竟是内力深厚的人,底子不错。
漆雕心欣喜地舒了口气,安抚一下他,便去查看伤口。血液冲刷了一夜,估计把伤口上的毒液洗了不少,竟有止血的倾向。于是漆雕心命人收集血液来洗伤口,并配合太医院送来的止血效果最好的药,终于成功把血止住。
湛载彻下令封赏众人,大赦天下,于是,正真的举国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