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很可恨的东西。
就算人内心呐喊着“你不要过来啊”，他也会踩着时光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到风理希面前，也带来一股山林间的青草香。
清新的香气不能放松风理希的情绪，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一些，大概一米七八？短袖里面伸出来的手臂肌肉紧实，提着香蕉的手背下蛰伏着青蓝的脉络。
风理希闭了闭眼，想成为一只跟她四目相对的白额高脚蛛，碰到人类就七手八脚地跑掉。
她不能，幸好原主妈发挥了一个缓冲带的作用。
他的嗓音清亮明快，道：“庆子阿姨，日安，听说希出事了，我来看看她。”
庆子早已起身，接过他递来的香蕉，嘴角夸张上扬导致肌肉挤压得眼睛都小了一圈，道：“是镜啊，刚出任务回来吧？快坐快坐，阿姨给你倒点水。”
像接待需要维持良好关系的亲戚。
不熟，但强装热情。
风理希判断。
宇智波镜，不知是宇智波止水的姥爷还是爷爷，这不重要。
他是二代火影精锐护卫队的一员，也有人猜测他是二代火影的学生之一。
后者不知是真是假，但前者足以说明他深受火影信任，那庆子的态度就很正常。
宇智波镜似乎很习惯别人这种态度，庆子去倒水，他就在流水的声音中，将目光转向她，似是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希，身体好些了吗？”
风理希道：“不好也不能见你了。”
宇智波镜原地呆住，眨了眨眼，很快想到她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情况，重新露出笑容：“医疗忍术，很神奇吧？”
然而他的停顿被庆子解读成另一个含义。
庆子端了水递给宇智波镜，殷勤道：“镜，先喝点水。”一转头笑容消失，神色满是责备，道：“希，怎么说话呢？”
宇智波镜赶忙开口吸引庆子的注意，“别责怪希，是我来得突然，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人还挺体面的。
事到临头，她反而冷静了。
最坏的情况是原主和宇智波镜特别熟，是止水和鼬那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但看庆子的表现，显然她不知情，也就是说原主从未在她面前跟宇智波镜亲近，那她也不用。
庆子板着脸，不认同道：“发生这种事，还不是她不待在族里的训练场，非要跑到36号演习场吗？怨天怨地给谁看。”
庆子话里夹带着火气，宇智波镜竖起双手摇晃几下，打圆场道：“别这么说，我记得那边是丘陵环境的演习场吧？希应该只是想提前适应陌生地形的作战，对吧，希？”
说罢疯狂对她眨眼。
他在和稀泥，维持表面的平静，她只要顺势答应，庆子被她攥手腕的火发泄完，这事就翻篇了。
可这么做对她有好处吗？
关于原主去36号演习场训练是对还是不对，一旦盖棺定论就得另起话题，过不去才方便浑水摸鱼。
她盯着庆子嗤笑一声，目光移向别处，再不说话。
她是不会递台阶的，如何下楼，她们自己想，她还打定主意，要是庆子发疯咆哮，就掀了床上餐桌打她。
这种时候就凸显餐桌没有固定在床上的好处了。
庆子尴尬之后反而心平气和，她用痛心疾首的目光注视风理希，问：“希，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风理希转回目光，与她对视，毫无惧色，反唇相讥：“你希望我怎样？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连个屁都不放？”
庆子涨红了脸，喊道：“你从哪里学的脏话？我是这么教你的？跑到不安全的地方本就是你的错。”
砰，风理希的左掌重重拍在桌上，她心想，六根手指就是不一样，接触面积大，听声音都比五根手指拍的气势足。
嘴立刻跟团，扬声道：“我去的是村子里的演习场，没有偷偷跑到外面，要说错也是间谍的错，安保的错，结界的错，你怎么只抓着我责怪？是看我可欺吗？”
争吵已然升级，宇智波镜神色无奈，上前一步，侧身面对两人，语气加重，道：“你们不要再吵了。”
他并未生气发怒，可他那张脸，不笑就很气势惊人了。
风理希多看了一眼。
他今年已经十八岁，在家族里是开朗谦逊的有为青年，很得孩子们的喜爱，在外是木叶的精英上忍，杀人如麻，庆子听不少人议论，说镜八成比族长还强。
庆子没了声音，扭过头不看她，只胸腔起伏得厉害。
风理希不吃宇智波镜这套，别说黑暗大陆上奇形怪状的魔物，就说穷凶极恶的念能力者，她就遇到过不少。
于是宇智波镜精准定位刺头，准备对她展开重点教育。
“吵什么？这里是医院，”巡房医生天降神兵，拿着记录本挤进看热闹的人群，环视一圈，肃声道，“天晚了，两位要是没事的话，请尽快离开，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天哪，好有安全感的医生，赶紧赶走她们，风理希暗道。
庆子眼神冰冷，温声道：“那妈妈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也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
她跟宇智波镜打了声招呼便走了，而宇智波镜从她背后收回视线后，却跟医生低语两句，医生点点头，检查过后便离开，不再对他的存在多出一言。
风理希：“……”
不是姐们，你还不如别赶走庆子呢。
她在，她们还可以吵架，她走了，她就只能单独应付宇智波镜了。
鬼知道原主和宇智波镜私底下是怎么相处的。
可恶，都靠不住。
见他关上门，隔绝外面探头探脑的视线，转身回来，风理希愤愤地想。
宇智波镜拉过椅子坐下，望向她的目光带了点对待叛逆小孩的包容，他放柔了嗓音，道：“别紧张，我只是有个问题。”
这绝对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能让他问出口。
她慌死了，心里越慌，面上越要镇定，哪怕暂时弱小，也不能表现出来。
风理希定了定神，道：“我也有个问题，要问。”
他歪了下头，谦让道：“那你先。”
风理希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变化，缓缓道：“是谁及时把我送到医院的？”
原主练习估计被嘲笑过，所以她跑到远一点的演习场修行，不想被人看到，她选的地方一定很少有人去，间谍从那里潜入实属正常。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发现重伤的原主，送她到医院，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常的走向不应该是原主久不归家，家长发动朋友寻找，身子都凉了才被发现，或者她穿越过来，直接在远离人烟的演习场苏醒吗？
她解开衣服检查过，原主心脏上有个很新的伤疤，这种程度的伤稍晚一点，她觉得她穿过来也没用，灵魂能挽救身体机能的永久坏死吗？
宇智波镜目光微微闪烁，声音却没变化：“我刚回来，还没有了解过，问过医生吗？”
风理希双手一摊：“问了，没人说。”
宇智波镜竖起一根手指，活泼地左右摇了摇，道：“说不定是暗恋希的人，毕竟希很可爱，又努力。”
好低劣的撒谎能力。
如果真像他说得那样，为什么医生不告诉她？
她双手抱胸，道：“黑的白的都说成黄的，确实可以削减一件事的严重性，这恰恰说明你知道此事，不然不会如此遮掩。”
宇智波镜失笑，道：“希，你想太多了。”
真是油盐不进啊。
风理希忽然想起二代千手扉间对宇智波镜的评价——少数不受狭隘的本族主义束缚的人，跳出家族利益全心全意为村子着想。
千手扉间很信任他，那宇智波镜对千手扉间的看法呢？
她跃跃欲试，沉默了一会，在宇智波镜以为糊弄过去时，冷不丁道：“是火影派来的暗部吗？”
宇智波镜放在双腿上的手心不自觉蜷缩，黑裤出现褶皱，意识到的瞬间双手展开，脸上露出点诧异，旋即带着点不认同，纠正道：“火影大人德高望重，希，你该使用敬语，不该如此揣测他。”
风理希不理：“他派人监视我，还是说，监视一族，包括监视我呢？”
宇智波镜反问道：“为什么你认准了是暗部？我们不该这样怀疑火影大人，他为村子奉献了一生。”
风理希低头，垂落的头发遮挡住半边脸，喃喃自语道：“族里的大人物们难道都知情，都忍下来了？”
言外之意明显，她们太没骨气了。
千手和宇智波结盟建立了村子，千手出了两代火影，宇智波一族天天被监视。
这话似乎也刺痛了宇智波镜，他不再安稳地坐着，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停下来看她，声音像碎冰机里掉下来的冰渣子：“不要再说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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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犯火影大人的话了，你从不了解他。”
他气冲冲地走了。
在他出门之后，风理希悄无声息地抬眼，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长得温和似水，脾气还挺冲的。
一整天npd含量爆表的风理希松了一口气，端起留有余温的蟹肉粥吸溜吸溜喝完，下床挪走餐桌，走到窗边刷的一下拉上窗帘，再关上门，晃荡着飘回床边，重重将自己摔在床上，破床吱呀吱呀叫了两声，自己也捂着心口脸色苍白。
糟糕，忘记还有伤了。
静静趴了一会，痛处少了些，脸蹭了蹭柔软的被子，眯着眼沉浸在苟过一天的满足中。
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要是不多吃那些饭，根本没精力大脑风暴。
须臾过后，大脑又转起来。
猜测验证为真，对宇智波的监视从二代时期就开始了，虽然动漫没有这一幕，但是她也不太意外。
不知道是哪个暗部这么没用，眼皮子底下能让外村人杀了自家人。
还有一点可以确认，原主和宇智波镜没有特别的交情，要是有，宇智波镜不会不拿出来打岔的。
不为私情看望她，那就是公事，询问那个间谍的形貌长相？
她不知道！
风理希趴在床上疯狂捶枕头。
最后翻了个身，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无端地笑了一会。
你狡辩作甚？他明天还要来的。
风理希内心焦躁不安，八点病房熄灯，她毫无睡意。
无论如何，先捡起念能力，今晚不睡了。
窗帘拉着，室内漆黑一片，几缕凉风驻足在窗台上拨弄窗帘，一线月光照进，隐隐可见少年盘膝而坐的身影。
也照亮人们行走的大路，若是踌躇一些，就会沐浴更久的月光，鬓边衣角染上霜白。
然而医院通往火影楼的路上总会走到尽头。
火影楼屹立于火影岩之下，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圆形建筑，红墙黄瓦，两座类似的圆形建筑拱卫在左后方和右后方，白日里人来人往很热闹，夜间就染上令人难以忍受的寂寥。
宇智波镜抬步往里走，大厅和走廊的电灯都关了，地面上窗框的阴影将月光分割，他正要上楼，有人出现在楼梯上方。
宇智波镜眨眨眼，抬起手笑着打招呼：“是小春啊，你抓住入侵者了？”
那人下楼，身形脸庞暴露在银光之中，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插着简易银簪，额头上绑缚忍者护额，右侧的单边刘海将护额上的木叶标记挡住一半。
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神情有这个年纪的稳重威严。
宇智波镜偶尔会想，学生待在老师身边，一定会有什么地方很像老师，比如小春和团藏，她们的表情就很像老师。
转寝小春道：“前辈两个字烫嘴吗？”
宇智波镜笑道：“连团藏都不会执着地要我叫前辈。”
转寝小春不客气地吐槽道：“所以他也很少理你，该如何尊敬前辈，你该跟取风好好学学。”
秋道取风，也是火影精锐护卫队的一员。
话虽如此，她不指望宇智波镜会听，不再纠结，另起话题，问：“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宇智波镜哎了一声，疑惑道：“你没抓住他？”
转寝小春眉头抖了抖，道：“啧，自杀了，门炎把尸体交给大蛇丸解剖。”
看得出来，不能审问出他潜入的目的和所在村子的情报，她挺遗憾的，宇智波镜道：“那边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医生也说希身上只有一处重伤，我看是突然袭击，八成她也不知道什么。”
转寝小春略感失望，不愿多说，举步往前走，道：“还活着就是万幸。”
这句话令宇智波镜眉宇间若有若无的忧愁稍稍褪去，想要说点什么，回头去找，身后空空荡荡，早不见了转寝小春的身影。
这也没什么。
宇智波镜拾级而上。
他也不能对外人说希发现火影大人监视宇智波，可能会对火影大人产生敌意。
他来到三楼，走廊灯开着，橘黄的光取代了银光，走廊上挂着不少书法，宇智波镜径直走到最中间的门户面前，不轻不重地敲三下，道：“失礼了，火影大人。”
“进来吧，镜。”
里面传来熟悉的淡漠声音。
宇智波镜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他要将希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火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