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刚出来便忙不迭地和两人说再见,开车回家。
雨在空中拉长,织了张细密的网,笼罩着天地。
“你回哪里?” 谢净站在酒店门口,眼神投向雨幕,问单脚站立靠着他的许今朝。
“谢谢,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 许今朝礼貌拒绝。
“哦,我没说要送你。”两人之间的气氛悄然沉默。“我能去你家住吗?”谢净直接道,“我没家。”确实是没有家,因为人类管那叫栖息地。
许今朝听闻,碍于刚刚这人才救过他,只好犹豫地答应。
坐车到医院看他的伤情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回家后又和谢净商量完房租的事,此时忙碌了一天的他已是筋疲力尽。
等浴室的门打开,谢净浴巾围着□□出来,他躺在沙发上睡得香甜。谢净踱步向前,到了沙发旁边将人摇醒,“喂,我洗完了,你还要去洗澡吗?”
沙发上的人揉了揉眼睛,无意识地伸展开四肢,像是被人吵醒的猫,翻个身又捂住了耳朵。
许今朝醒后,等弄完一切已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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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城市灯火不休,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过了两个月,许今朝的脚康复情况不错,好了估计马上就能接戏。
但就这情况来看,好了也是无戏可拍的状态,从那次得罪了圈内名导姜丰,他就处于一种软封杀状态,况且满天飞的黑料公司冷处理,尽管他发了声明也没什么用,粉丝大量脱粉,无可挽回。
真正应了那句话?粉丝的爱是最浓烈的,也是最无情的。
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人之常情罢了。
他对自己的以后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就是合租的这个人,让他有些头疼了。
谢净搬进房子里后,起先二人是约定好在许今朝腿还未痊愈时当护工照顾他,房租水电给他全免,另发工资。
可在这人上岗第一天许今朝就后悔了,等他做好早饭等了半天,差点饿死在床上,还不如去外面买早餐高效好吃。
另说,他应聘时口口声声说会做饭。
结果呢?
做第一餐饭的时候差点把厨房点着,说给他补个营养,逛超市非得买鱼,没想到鱼下锅了都还活蹦乱跳的。
细数种种,罪行累累。
好在除了做饭,其他方面他倒是很能胜任,背起他这个成年男人来毫不费力。
如今许今朝快痊愈了,自然他也将无事可做,于是趁着有空,谢净赶紧跑出来先找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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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路上车水马龙,灯火阑珊处人群拥挤。十叁夜酒吧,鼓点激昂,人们舞动着僵硬的、柔软的四肢,谢净握着招聘海报走进,目瞪口呆。
叮,汤匙撞在玻璃酒杯轻薄的外壁发出轻响。
黑色长发,身形清癯而秀气的男人见他的视线投过来,挑了挑眉。“哥们,你干哈呢?”一开口,就打破了那股斯文清隽像,活脱脱一股大碴子味。
谢净盯着人,瞪大了那双蓝宝石般的双眼。他走过去,手伸进裤兜拿出招聘广告从吧台面上递过。
灯光昏暗,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只听见人轻笑一声,咔嗒一声,火光亮起,“你想来这工作?”
谢净抿唇,“嗯。”
那人将调好的酒插上柠檬片装饰,递给一旁等待的服务员,从吧台后走了出来,“成 ,那你和我上楼上去说。”说完,他偏头朝另一个服务员礼貌说?“麻烦你叫李夷山滚过来上班。”
话了,二人上楼。谈拢薪资等一系列问题后,谢净转身离开,此时已将近夜半,大厅里鱼龙混杂人头攒动。
“你干什么!”话音刚落,紧接着是酒瓶碎裂在地上炸起的声音。
一群人推搡着挤向前,谢净被推着往前走,一不小心,站到了中心。几个人不分你我地打,他站在那莫名挨了几沙包大的拳头。
“兄弟,我是路人,不参战啊。”他抱头鼠窜,脚下退后着,却总也挤不出去。
外面的人想走进这堵高墙,里面的人却只想逃离。
一旁俯瞰围观的沈长凌淡定地按下报警电话,“喂,110吗?这有人寻衅滋事,地址,蒋巷路十七号十叁夜酒吧。嗯,对,人数?目测十几个。是,好的。”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从他背后伸出,握了握他温热的脖颈,李夷山趴倒在他后背上,说话间气息喷薄而出?“沈老板这次看来又要闭店整改了。”
沈长凌拽下扒在身上的手,语气里带着笑,“这关我的店什么事,没看见我刚给警官打电话吗?”
身后人胸腔震动着,笑意几乎是在耳边轰响。
谢净绕圈环视四周,愣了一瞬,眼睛一翻一闭昏倒在地。
“呜哩——呜哩——”红□□闪过,警车停住,“不许动!”
这时一群人开始安静下来,静悄悄地,只有喘气声,酒吧的灯也早已在沈长凌的示意下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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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净再次睁眼,是在警局,天花板明亮亮的白炽灯刺得他眼睛疼。“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
“哦,你被他们不小心打到太阳穴晕倒了。”李夷山边打着游戏边回答。
谢净摸索着裤兜里的手机眯起眼睛看时间,“现在是几点?”他还没看清。旁边的人就说了?“北京时间,两点。”
我去,坏了,没告诉他我去哪了。他打开微信,按着语音条发?“我现在在警局,等一下就回。”
“嗯,我知道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眉眼。
谢净顿时感觉浑身坐立难安,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来了啊。”
许今朝点头,之后一言未发,处理好事情就领着人回家。
回家的路上,气氛冷凝,几乎停滞。走在昏暗路灯铺就的路下,谢净缓缓开口?“其实我去那是找工作的,”他补充,“正经工作,当服务员。”
许今朝颔首点头,追问?“怎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你腿不是还没好?”
“差不多好了。”
“哦,那还是要注意的。”
没一会儿,两人到小区家门口。远远望着门口站着个人,身形细瘦高挑,活脱脱像是高瘦猴。等他们走近,许今朝仔细打量瞧出来人是他那狼心狗肺的经纪人。
身后一人猛冲过来,似是狗看见了肉包子一样,扑向许今朝。谢净侧身一挡,拦下来人。那人转过身,看清楚来人的脸,赫然是他的经纪人。
许今朝还没开口说话,他那经纪人就先忍不住了——
“我送你去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只要你得了这个导演的青睐以后就能平步青云了,可你自己看看你干了什么?”
蒋嵩指着他:“你自己把人打了!得罪了个彻底,你看你以后怎么办!”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好像全是在为许今朝着想,要不是知道他干的那些破事,说不定谁都会错信,反责怪他。
许今朝怒极反笑:“别在这装好人了,现在我也懒得理你,我就告诉你一句,这续约合同我是不会签的。”
被他看穿意图,蒋嵩也不恼。
左右这人把姜丰得罪到头了,以后要是还在娱乐圈,还不知道怎么混得下去呢。
既然他态度这么坚决,他也不再纠缠,转身就走了。
只丢下一句——
“做人啊,还是不要太嚣张得好,不然以后摔了个大跟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爬得起来!”
许今朝头也没回,进了家门,才向谢净解释:“刚才那个人是我的经纪人。”说完,他补了句:“不过,他很快就会变成前经纪人。”
很快,一阵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为什么要给一个刚认识的人解释这些。
他来路不清,他对他无从了解。
谢净点了点头,不怎么在意地朝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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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明月高悬。忙碌了一个晚上的两人都十分疲惫,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中。
第二天,清晨。“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外接连不断响起的门铃声扰了谢净的清梦,他一脸火大地迈步开门。
“你是谁?”谢净看着门口一大早上扰人清梦油头滑面的家伙,烦躁地说,“关你什么事。”沉不住气的宋还煊伸手给了站在门口的男人一拳。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怀疑许今朝那么快和自己分手是出轨。那么此刻,在他家里见到这个男人后,他已经认定自己是被绿。
谢净可不是吃素的,在海里,他们这种物种,可是被人类称为“海洋霸主”的,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哪轮得到面前这个比他还矮一头的人嚣张。
他二话不说挥拳就打上去。
房间里的许今朝也早就被吵醒,只是想着谢净会处理就没出去。哪知道,外面的两人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他赶紧打开门劝?“住手,别打了。”
他在旁边试图喊住两人,可没想到热血上头的宋还煊根本不听,听话住手的谢净原本毫发无伤,现在却被趁机会动手的人打伤了脸。
走廊上一群看热闹的邻居见势不妙,人群里有热心市民报了警。
呜啦啦的警车一响,两个人全进了局子,身残志坚的许今朝也跟着去了。
生平第一次坐警车,这滋味。
警察局,调查完事情来龙去脉的同志十分无语,却还是按例行事,让两人签了和解书这事差不多就过去了。
虽然后面谢净没动手,被宋还煊打了,但比起他前面打他的那些伤来说,不算重。
两人算是互殴,都有责任。
宋还煊不愿意签,怎么说都要这个男人付出点代价,要不怎么对得起自己受的伤。
许今朝私底下和他单独谈了谈,意思是他现在播的剧正火,要是那些媒体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先不说怎么样了,光是他的金主知道他还去找前任试图复合,怎么看他都会被甩。
他闭上嘴不说话,其实不说他也知道,比起出气,还是自己的事业更重要。
最终皆大欢喜,宋还煊同意签和解书。说来说去,总归他是先动手的人,说出去也不占理。
谢净扶着许今朝,两人慢慢地走在柏油路上,正是早上,路口多的是卖早餐的人,两人随便买了些吃的回家。
路上人来人往,来去匆忙。世界生机蓬勃,今天太阳照常升起,让人能把一切烦恼都忘记。不知道多久没有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一天早起好好地看看世界了。许今朝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这般想到。
到家才发现门口蹲着个人,等两人走近,那男孩站起身来,脆生生地喊道。“哥。你去哪了?”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娃娃脸。谢净和许今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个人都在用眼神询问。
你弟弟?
许今朝摇了摇头。
那就是我的?谢净想了想,自己和那小子不知道多久没见面了,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变成人上岸的消息。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直接开口问:“你找谁?”
那人顿时瞪了他一眼,无语道:“我就一个哥,我还能找谁,谢净你是不是上了岸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嘿,这小子。
一听这语气他就知道是自己那傻-逼弟弟没错了。
他扶着许今朝走前去,开了门把人放到沙发上,说:“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一下,你先坐着休息休息。”
他转身,先活动活动了双肩,接着又试了试拳头握的力度。
很好。这小子皮够厚的,敢这样和我说话,看来是太久没被打过了。
出门,谢净反手把门带上。
走到谢卿面前,他笑了笑,唰地一下亮出拳头,直击门面。
谢卿也是立刻反应过来,侧身躲开他哥的无情铁锤。没承想,他哥来了个连招,立马蹲下朝他伸出脚,嘭的一声,谢卿左脚绊右脚,被黑心的哥哥绊倒了。
霎时,“哗啦啦——”一颗颗色泽上成,晶莹剔透的珍珠从他的口袋里接连掉落。
谢净拍拍手,扫去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嘴角上扬。
小样,跟你哥斗?
还太嫩了!
看着源源不断,掉得满地都是珍珠,他赶忙捡起,你瞧,这不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正好缺钱!
好兄弟,一辈子!
想着,他用力地拍了拍刚爬起来的弟弟的肩膀。
弟弟:咳咳,这是没打过-瘾吧。
“哥,你咋上岸来了?”
“你管得着吗?话说你上岸来干什么?”
“呃”,谢卿一下子被问住。总不能说自己上岸是来找前任复合吧。
他咳嗽两声,“有点事要处理。”
谢净揣了满满一兜珍珠,只庆幸大清早的,邻居都去上班了,没人看见。
他又问:“你身上还有不?”
谢卿急速摇头 ,表示自己已经口袋空空了。
他不信,但懒得去抢了,反正这么多也够用。
谢净转身,开门,反手顺便带上门。
谢卿一把伸手卡住,“不是,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这么无情无义!”
某个无情无义的人,翻了个白眼,“没追究你上岸都算我好心了。还想进来喝茶?再说,这也不是我的房子。”
谢卿讪讪赔笑,收回手。
转身撤退,头也不回地朝他说道:“突然想到我家猪快要生崽了,我要回去接生,再见,哥。”
“……”他无语至极。
你一个虎鲸还养起猪来了,还接生,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