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
十数年来,张角的足迹遍布了山东角落。
他见过垂死的饥民啃食观音土,见过高门的粮食堆到变质。
他见过豪强的马蹄踏碎婴儿的襁褓,见过世家的庄园兼并耕农的良田。
那一夜,他读懂了世间最残酷的真理:
这世间病的不是百姓,而是头顶的这片腐朽的天。
“人病了要吃药,可天病了却要吃人。”
“贫道张角力虽浅薄,愿以此身为药!”
昏暗的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雨点,就像是上天听到了张角内心的呼唤。
张角站在雨中沉默着,他抬头看见了被撕开的云层,伸出手感受这场来之不易的雨水。
这场雨来的很慢很慢,但还是有了......
渐渐的,张角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个穿着丑陋衣服的人们,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泥垢,麻木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看不到面容。
他们的眼睛却浮现出了一抹希望,那是充斥在道人身上的光芒。
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便找来了一块烂布盖在头顶,往张角的身边去凑。
镜头晃动,越来越多人向着张角靠拢。
他们围绕着他,替他遮风挡雨,人,越来越多。
每个人都是残破的,他们的颜色就如同脚下斑驳的土地,头顶昏暗的天空。
残破的人们沉沦在人世间这个最大的炼狱痛苦不堪。
黑暗里的每一道光都是这群人们追逐的方向,哪怕只有那么微弱的一抹。
那是怎样的一道道目光啊!
悲怆!渴望!苍凉!
张角愈发的沉默了,他抿着嘴想起了读过的经书,想到了门内的戒律。
拒绝这群搁浅的鱼吗?
张角伸出了手......选择去拥抱他们。
微渺之蛾可以熄离火!
方寸之雪可以教天地变色!
他是他们黑夜里唯一的烛光,如果选择了熄灭,怎配成为这群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呢!
画面转换,雪夜的茅屋里看不清人脸,依稀间只有三道人影晃动。
“什么?兄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兄长,你疯了不成?!”
张角温润的声音传来,严肃又坚定:
“我知道,我也没疯。”
“那你到底在图什么啊!?”
这个走遍了大汉腹地的男人笑道:
“治病,救人!”
「张角以符水为药,以《太平经》为灯。」
「为咳血的农妇驱寒,为溃烂的孩童止痛。」
「那些被豪强夺去田地的农民,被赋税压弯脊梁的佃户,围坐在篝火旁,听他描述“黄天当立”的幻梦。」
「那里没有苍天下的鞭笞,只有共耕共食的桃源。」
「十余年来,信徒数十万,信徒们唤他们“大贤良师”,谁又能想到?这个本可安享清誉的麻衣传道者,竟要以凡人之躯撼动千年旧世。」
「在苍天已死的裂痕里,他是唯一不肯沉沦的星光。」
中平元年正月。
十年光阴织就的黎明,抵不过叛徒唐周叩响官府铜环的一声脆响。
张角一夜间,从“大贤良师”沦为“蛾贼之首”。
一场本应照亮黑夜的火,却因一粒背叛的尘埃,烧向了不可控的深渊。
提前破土的芽,便只能以血肉浇灌黎明。
三十六方渠帅,如星火燎原。
可先天不足的炉鼎,怎么炼就擎天的宝杖?
......
烈烈的狂风呼啸过残破的大地,滚滚的紫电裹挟着苍天的怒吼撕开密着的云层。
这是一座仓促搭建起来的土台,不普通的就是围绕着的一层层的额系黄布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
张角穿上了自己的道袍,这是他出山后第一次穿着这么正式。
“兄长,现在回头还不晚!”
“是啊兄长,千百年都这样过去了!”
“兄长,您之前不是说这辈子没什么大愿,收几个称心的弟子就回山里养老吗?现在我们回去吧!”
“兄长......”
面对着弟弟们的再三劝阻,道人只是穿好自己的道袍,笑道:
“千载真修,唯有一死。”
......
张角手持宝剑,犁仗树在身后,脚踩着玄奥的步法,面对着漆黑天际的雷霆喝道:“驱雷掣电,呼风唤雨,天公助我!”
轰隆隆!
云层之上的雷霆像是听到了张角的呼唤,搅动着恐怖的身躯轰涌开了天幕。
霎时间,更恐怖的雷电裹挟着无上的威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天际。
大地为之绽放的光芒而闪亮。
镜头随着张角的视线而去,被雷霆撕开的云隙里,一条赤红色的巨龙正愤怒着冲着他咆哮。
祇是强大的,蔑视着不自量力的道人。
祇是高上的,漠然着世间凡俗的一切。
张角神色从容,画符做法,执剑缠芒,旁人看不到的流光在他手上的宝剑汇聚,朝着天际奋力挥砍而去。
气运真龙不甘的翻涌着庞大身躯,煌煌四百年炎汉孕育的气运龙脉在挣扎!
它的眼神不复之前的高傲,这渺小的道人居然真能撼动它的威势。
“凡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可知国运的反噬一样会让你神形俱殒!”
张角默然不语,只是一味的重复之前的步骤,再次朝着天际斩落。
那不可一世的气运真龙陡然间开始变化,祇身上散发的金光开始黯淡,身躯里飘浮出无数的神兽向着神州大地四散而去,祇的身躯变小了。
这世上本就有一些事需要人去做,张角愿意去做这个殉道者。
他本就是黎庶眼里的烛光,虽然渺小却足够去开一大世了。
“苍天已被吾泪没,且看黄天昭太平!”
“贫道张角......”
“请大汉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