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县衙在抓江洋大盗,画像上的人,蒙着脸,跟昨晚那些人一模一样!”
周杏和豆娘也闻声跑了过来,一脸惊惶。
“完了完了,这下全县的人都知道了!”胡桃花急得直跺脚,“人家肯定会挨家挨户地搜。”
“搜到咱们家后院……那……那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陪葬啊!”
阮青云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慌乱,她反而笑了笑,看向徐七。“瞧,人家帮你把借口都想好了。”
徐七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胡桃花快哭了,“娘,您还笑得出来!”
“为何不笑?”阮青云拄着木棍站起身,“人家把梯子都递到咱们脚边了,不顺着爬上去,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她环视了一圈吓得不知所措的家人,最后目光落在徐四山身上。
“去,套车。从孙掌柜送来的那些谢礼里,挑几样最时兴的料子,再包上二十两银子。”
胡桃花一听又要花钱,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徐四山不解,“娘,这是要……”
“去县衙。”阮青云一字一顿,“给钱县令送礼。”
“什么?”
胡桃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娘,您是不是吓糊涂了?”
“这时候去县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万一钱县令问起昨晚的事,四山他……他嘴笨,说漏了怎么办?”
“就因为嘴笨,才让他去。”
阮青云瞥了胡桃花一眼,“你去,不出三句话,就把自家后院埋了什么都交代干净了。”
胡桃花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阮青云转向徐四山,仔细吩咐道:“你去了,就跟钱县令说,昨晚家里遭了贼,被我们发现,动静闹得挺大,贼人吓跑了,什么都没偷走。”
“就说我们徐家受县太爷洪福庇佑,才能化险为夷。”
“我一个老婆子受了点惊吓,不便出门,特地让你备了薄礼,去拜谢县太爷的官威。”
这番话,不仅是徐家几口人,连徐七都听得愣住了。
主动去县衙报案,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反倒显得心里没鬼。
把功劳推到钱县令的洪福和官威上,更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如此一来,徐家就从一个可能被搜查的嫌疑人,变成了遭遇盗匪侵扰的受害人,还是一个懂得感恩戴德、紧抱县太爷大腿的好人家。
徐四山还是有些没底,“娘,这……行吗?”
“按我说的做,错不了。”阮青云摆了摆手,“记住,问什么说什么,别多嘴,也别撒谎,就说贼人蒙着脸,天太黑,没看清。”
“你越是老实,他越是信你。”
徐四山咬了咬牙,“我记下了!”
看着徐四山赶着牛车出了院子,胡桃花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
她凑到阮青云身边,小声嘀咕:“娘,您说,后院那几个……晚上不会出来闹吧?”
“我一闭眼,就觉得脖子后头凉飕飕的。”
阮青云正低头检查豆娘给徐七新换的纱布,闻言头也不抬。
“你拿根绳子,去那槐树上吊死,下去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胡桃花吓得倒退三步,捂着嘴再也不敢吭声了。
豆娘看着徐七苍白的脸,端来一碗刚熬好的参汤,
“徐七哥,喝点吧,奶奶说这个补气。”
徐七接过碗,目光却落在阮青云身上。
这个老夫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认知。
她心思缜密得不像一个乡野村妇。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救,或许并非偶然。
留在这徐家,也许比他想象的,要安全得多。
胡桃花凑到阮青云身边,声音都发颤,“娘,您说四山他不会被抓起来吧?”
阮青云正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长歪了的兰草,那是孙怀安送来的摆件之一。
她眼皮都没抬,“抓起来,就给他送牢饭。”
“哎哟我的亲娘!”
胡桃花急得一拍大腿,“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弄这些花花草草!”
胡桃花看着婆婆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只好跺跺脚,不情不愿地去了后院。
东厢房里,豆娘刚给徐七换好药。
豆娘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徐七哥,你觉得……我四叔他会没事吗?”
徐七看着她,低声道:“你奶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她让四山兄弟去,就不会让他出事。”
他心里清楚,阮青云这一步棋,走得险,也走得妙。
与其等着别人找上门来盘问,不如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把故事先讲了。
假的掺着真的说,最是让人分辨不清。
县衙后堂,钱县令正为那几具江洋大盗的尸首头疼。
仵作验过了,个个都是一击毙命的好手,身上还有兵刃的痕迹,这哪是什么江洋大盗,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可上头传下来的话,这烫手的山芋,他正愁怎么往下扔,师爷就进来通报,说城南徐家老四求见,送礼来了。
钱县令眼皮一跳。
徐四山被带进来的时候,把怀里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昨晚家里遭了贼,闹出好大动静,幸亏,幸亏有县太爷您的官威镇着,那些贼人被吓跑了,小的,小的娘说,一定要来谢谢县太爷的洪福庇佑。”
钱县令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杯,用杯盖撇着浮沫,半天没说话。
“哦?遭了贼?”钱县令慢悠悠地开口,“可有看清贼人长相?来了多少人?”
“回,回大人,天太黑,没,没看清。”
徐四山老老实实地回答,“就听见房顶上有动静,我,我拿着棍子出去一嚷嚷,他们就跑了,具体几个人,小的也吓懵了,没数清。”
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半夜遇上贼,吓得魂飞魄散,这反应再正常不过。
钱县令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本官听闻,你家最近在修缮房屋,还专门修了一间客房?”
徐四山心里咯噔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是……是的。家里来了个远房亲戚,没地方住,我娘就说收拾一间出来。”
“远房亲戚?”钱县令的语气意味深长,“什么亲戚,可曾到衙门报备过?”
徐四山脑子嗡的一声,完了,娘没教过这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