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娘,您吩咐。”
    “你明天一早,拿着钱,去镇上最好的瓷器铺,给我挑一个最干净、最体面的瓶子回来。”
    “买瓶子?”徐大江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的不解。
    这都火烧眉毛了,不想着怎么保命赚钱,去买个瓶子做什么?
    “对,买瓶子。”阮青云重复了一遍,“要那种看着就贵气的,不许省钱。”
    尽管满腹狐疑,徐大江还是立刻点头应下,“好,我明天天一亮就去!”
    “三流,四山。”阮青云又看向另外两个儿子。
    “你们两个,今晚也别睡了。把剩下的那几缸米糟,连夜给我全都蒸出来。”
    “一滴都不许浪费。”
    “知道了,娘!”兄弟俩齐声应和,立刻开始动手忙活。
    院子里,再次升起了火光。
    蒸馏的装置被重新搭好,浓烈而纯粹的酒香,再一次飘满了整个徐家小院。
    这一次,没有人再欢呼雀跃。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那醉人的酒香,此刻闻在鼻子里,却多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一夜,徐家兄弟通宵劳作,将几大缸发酵好的米糟,全部蒸成了清澈如水的烈酒,装了满满三大坛。
    第二天一早,徐大江就揣着家里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几十个铜板,赶去了镇上最好的瓷器铺。
    他按照阮青云的吩咐,咬着牙,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白底青花的细颈瓷瓶。
    那瓶子入手温润,画工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捧着瓶子回到家时,阮青云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她接过瓶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亲自拿起一个木勺,从那三大坛新酒中,舀出最清亮、最醇厚的部分,小心翼翼地灌进了那个青花瓷瓶里,直到装满。
    她用一块干净的红布,细细地封好了瓶口。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个沉甸甸的瓷瓶,递到了徐大江的面前。
    徐大江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娘,这……这是要……”
    “你再去一趟县衙。”阮青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徐大江的脑子嗡的一声,捧着瓷瓶的手都开始发抖,脸瞬间就白了。
    “还……还去?”
    昨天在公堂上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现在听到县衙两个字,腿肚子都转筋。
    “去干什么?”
    阮青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去送礼。”
    “把这瓶酒,亲手送到钱秉文,钱大人的手上。”
    “去……去送礼?”
    胡桃花的声音像是被糊住了,“娘!您是不是熬粥熬糊涂了?”
    “咱们昨天才从县衙的鬼门关里爬出来,今天您就让大江去送礼?那钱秉文是什么人?”
    “那是县太爷!咱们这不叫送礼,这叫往刀口上撞啊!”
    她扑上来想抢过徐大江手里的瓷瓶,被阮青云用木棍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你懂什么?”阮青云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昨天在公堂上,咱们是民,他是官。”
    “他审案,咱们回话,那是公事。”
    “他收了酒,就欠了咱们一份人情,这叫私交。”
    “公事公办,他或许会偏帮王家。可要是有了私交,他再想动咱们,就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脏了他品过绝世好酒的嘴。”
    一番话说得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只觉得去县衙就是去受审,去挨板子,哪里想过还能跟县太爷论什么私交?
    徐大江捧着那瓶酒,只觉得手心里的汗把那光滑的瓶身都浸得湿滑。
    他看看自己娘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想想昨天在公堂上,她三言两语就把王德海逼得灰头土脸的场面。
    他一咬牙,“娘,我明白了!我去!”
    “这就对了。”阮青云终于点了下头,“去了之后,别从正门进,走侧门。”
    “把酒交给门房,就说,徐家老妇感念大人明断,特献上自家酿的土酒一瓶,不成敬意,只为给大人解乏。”
    “话送到,东西送到,你就回来。他见不见你,收不收酒,都无所谓。”
    徐大江把这几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重重地点了点头,捧着那个青花瓷瓶走出了院子。
    县衙离镇南街不远,他把那瓷瓶紧紧抱在怀里,用布衣的下摆裹了一层又一层。
    路过的人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是王家派来抢酒的。
    一阵风吹过,他都吓得一缩脖子,生怕脚下一滑,把这瓶救命酒给摔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县衙侧门,两个衙役正靠在石狮子上聊天。
    看到徐大江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其中一个高个衙役立刻把眼一横。
    “干什么的?这里是县衙重地,闲杂人等,赶紧滚蛋!”
    徐大江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怀里的瓶子掉地上。
    他赶紧站稳了,学着阮青云教的样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那两个衙役点头哈腰。
    “官爷,官爷辛苦。小的是镇南街徐家米铺的,不,是徐家的……”
    他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奉我娘之命,给钱大人送点东西。”
    “送东西?”
    那高个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全是鄙夷,
    “就你这穷酸样,也配给县太爷送礼?拿来我看看,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他说着,就要伸手来夺。
    徐大江吓得连连后退,把瓶子护得更紧了。
    “官爷,这……这使不得!这是给我家大人……不,是给钱大人的!”
    “放屁!”
    另一个矮胖的衙役也凑了过来,
    “县太爷是你想见就见的?东西留下,人滚蛋!我们哥俩帮你送进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想把这礼给黑了。
    徐大江急得满头大汗,他知道,这瓶酒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可就全完了。
    他死死抱着瓶子,急中生智,把阮青云教他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我家老娘说了!这瓶土酒,是感念大人昨日公堂明断,特意献上来给大人解乏的!她说,这酒烈,只有大人这般的人物才配品尝!”
    他这一嗓子,把两个衙役都喊愣了。
    昨日公堂?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