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街的尽头走出去便会步入更为繁华的主街，街上挂灯结彩，暖黄色的光线从每一家店铺的门窗里流淌出来，一下就充盈了整个画面。
正因为这条街所有的店铺都默契地选择亮暖灯，所以没有任何突兀的色差，放眼望去就是一片热闹的暖洋。
游栩几人前后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人手一串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的新鲜糖葫芦。
他们刚和从科技学院忙完出来的章佐会面，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没忘晚上的时间，纷纷表示章佐“良心”大大的好，把人搞得差点钻到地里去。
主街作为商业中心，在美食方面无需担心，基本都是些口碑悠久的老字号或是味道极佳的爆款店铺。
所以这里的糖葫芦与普通小摊不同，用食制作更为精细，还带有独特的城市标识，在网上吸引了不少外地人打卡。
所以，当游栩看到身为本地人的祁斌举着糖葫芦，以北街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物为背景认真凹造型自拍时，他很是嗤之以鼻：“你是没吃过寻安街的糖葫芦？”
祁斌刚好拍完照片，脸上甜蜜的笑容收敛了些，低下脑袋开始编辑，嘴里嘟囔着：“你不懂，这叫仪式感。”
赵伊也拿着她那串买了四分钟却一口未动的糖葫芦挤了过来，手机在几人面前晃了晃，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机会难得，拍个合照吧！”
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游栩习惯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任由赵伊揽住自己推到了顾其煴旁边。
如果问寻安街最具标志性的风景，无疑是正街桥边的镜湖。这里的水质清澈，每每有绚丽的彩霞，霞光就会清晰地映在湖面，美得就像天地交融，将人置于云海。
此时正值傍晚，恰好赶上了夕阳西下。余晖从太阳周围层层晕开，将整个湖面染得金灿，天际线的尽头却难得夹杂了一抹罕见的蓝色光晕。
“还有蓝光啊，”祁斌在摆好姿势前扫了一眼天空，感叹道，“在南城活了这么久，也就见过一次蓝光。”
“那活得挺失败。”游栩淡淡地接话，同时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过来一点，有人过路，一会儿被撞湖里去了，没人救你。”
祁斌埋怨道：“这种浪漫氛围下就不要说这种煞风景的话好吗~”
“好了好了，都别讲话了，听我说。”不停切换着相机软件的赵伊终于出声。她高高举起手机，屏幕里瞬间框入了四个人的身影。
“呃……我们该说点什么？”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她突然扭头，表情有点懵。
“不知道啊。”祁斌诚实地回答。
周围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说说笑笑的情侣，推着轮椅赏景的结伴老人，追逐打闹的孩童。
在这种场景下举着手机长时间不动实在容易被路人注视。
但赵伊不是个扭捏的人，解决问题也一向迅速，短短几秒过后就再次举起手机，提议：“那就一起说‘生日快乐’吧。准备好——”
她的目光扫过镜头里的每一张脸，最后在顾其煴身上短暂停留，眼底带着祝福的笑，清脆地倒数：
“三，二，一。”
“生日快乐！”
几道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空中回响。
“哎，拍完了没有？给我看看，我感觉我刚才的动作特棒！”
“哎哎哎，等会等会！”
“一张照片而已……抢什么啊到底。”
“搞得好像你不想看一样。”
照一拍完，几个人就又吵又闹地抱作了一团，最后不知道是谁因为对视先笑出了声，渐渐的所有人都嬉笑起来。
生日快乐。游栩在心里跟着念，他被几人压在中间，眼底终于无奈地漫上些许笑意。
他背对着后面微散着光的霞空，看着旁边像疯子一样又笑又闹的一群人。
好热闹。
夕阳渐渐沉落，暖金色的光晕浸染了整片云霞，云霞的光最后普及大地，将世界抱在一片柔和中。
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回顾其煴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几人跑了一下午，又坐车回来，此刻唯一的执念就是吃饭和倒进沙发。
门一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她娴静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身上穿着件家居服，棕色的长发优雅地挽在脑后，清晰露出的侧脸线条极美。
听见玄关处的动静，女人动了一下，视线随即轻飘飘地看过来，一双和顾其煴如出一辙的深邃眼眸暴露在几人的视野中，美得像珍藏馆里的宝石。
只快速打量了门口一眼，她便站起身，微微上挑的眸子里映着客厅的灯光，声音清冽悦耳：“其煴的朋友吧？快进来。”
“游栩，你先进去，不然有点太挤了。”赵伊在游栩身后小声开口。
游栩依言往里走了几步。
温渡清的目光本来还在几个年轻人脸上流转，听到“游栩”这个名字，视线立刻随着移动的身影看去。
走过来的少年神色淡淡，仔细看还带着点奔波后的倦意，看上去显得有些乖。
但温渡清常年在高局与人交道，对人的气质极其敏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这少年身上依旧带着一种对陌生人固有的、生人勿近的疏离。
她看着他，目光不由得停留得久了一些，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少年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早已褪去了幼时的稚嫩，脸部轮廓分明立体，尤其那双眼睛，即便只是平淡地瞥过来，也好看得过分。
真真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虽然时隔多年，脑海里还残留着对那个幼小身影的刻板印象，但当眼前这个高挑挺拔的人儿映入眼帘，温渡清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更新了游栩在自己心中的模样。
那些因时光而停滞十余年的记忆瞬间有了清晰的序章。
三分钟后，温渡清将几人安顿在餐厅的餐桌前，语气温和地开口：“其煴早上自己做了生日蛋糕，还在冰箱里放着……你们在外面吃过晚饭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眼里的笑意更深：“我就知道，所以提前准备了些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说是提前做的，但端上桌的每一道菜都冒着热气，而且卖相极佳，摆盘精致，看上去就很有食欲，水准看着不亚于外头的高级餐厅。
游栩接过顾其煴默默递来的筷子，低声道了谢。
他的目光落在中间那锅色泽浓郁的番茄牛腩上，觉得这品相莫名有点眼熟，但具体哪里眼熟，也只是模糊的感觉，抓不住什么头绪。
“还可以吗？菜色会不会太杂了？”看着几个孩子都埋头吃饭，桌上没人说话，温渡清难得有些紧张。
她对自己的厨艺向来很有信心，若真有兴趣开店肯定是毫不逊色，但面对这群孩子，她还是有些在意他们的反馈。
“不会啊。”祁斌闻言抬起脑袋，“这手艺也太好了吧……怎么会这么厉害？”
赵伊咽下一块炖得软烂入味的高汤排骨，也眉眼弯弯地附和道：“真的，我跟家里人出去吃都没这个味道。阿姨，这菜谱是独家的？”
“你们太会说话，有心了。”温渡清笑得优雅，身体微微前倾，解释说，“确实是家里的做法，通常来了客人才会更用心一些。”
说完，她的目光移向她特意安排坐在自己旁边的游栩身上，轻声问：“小游呢？吃得惯吗？”
她一直记得上周儿子说游栩胃不太好，有点挑食，所以此刻最担心的就是他。
游栩正在小口喝汤，闻言懵懵地“啊”了一声，很快又反应过来，点点头应道：“可以的。”
“那就好。”温渡清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想了想，找了个轻松的话题：“你们平时学习之余都有些什么爱好吗？”
“爱好嘛，”因为温渡清实在亲切，祁斌很快就自然地和她聊起来，“嗯，打打球，打打游戏，我倒是没什么文艺细胞。”
“我跟他差不多，”章佐表示，“不过我对科技很感兴趣。”
温渡清轻笑：“男孩子嘛，活泼热血是好事。搞科技？”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很棒啊，如果你以后有相关业务的想法，提前祝愿你得偿所愿。”
说完，她又瞥了眼赵伊：“长得好清秀……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赵伊笑着道了句谢谢，想了想，说：“有时唱唱歌，和朋友们聚一聚，还有看小猫小狗。”
“好有意思的生活。”
温渡清温和地接话，不禁感慨现在年轻人的爱好好丰富。随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安静吃饭的游栩身上：“那小游？”
游栩思考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回答道：“没什么爱好。一定要说的话，待在家里，玩玩音游。”
“这样。”温渡清轻轻扬了一下眉，“你不喜欢球类运动吗?好多男生都对运动着迷。”
“以前喜欢。”游栩说，端详了下她的面容，感觉温渡清的气息也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应该是太温柔了，给人和方曼桉一样的感觉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游栩总觉得顾阿姨对自己有些过于关注。哪怕对方已经很有礼貌，也没有刻意盯着他看，但偶尔瞥过来的目光还是让他觉得身上的热度有些明显。
“这样啊。”
也许是看出游栩心里的疑惑，温渡清点了点头：“其煴从上周开始就有提起你们，其中提到次数比较多的就是小游，所以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平常吃饭她不喜欢讲话，每年请假回家给顾其煴过生日也只是走基本的流程，像这样的聊天已经很少。
这次屋里难得热闹着，而不是饭局的恭维，和这些年轻人聊天，温渡清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儿子能交到这么些朋友，她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只要顾其煴过得好，怎么来都可以。
她并没有过问任何关于成绩的话题，作为长辈，她深知在这样的氛围里提起这些有多煞风景。
饭后，温渡清直接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剩下的几个少年开始手忙脚乱地点蜡烛，在屋子里吵作一片。
“关灯关灯。”章佐喊着，顺手啪嗒按灭了开关，客厅瞬间被黑暗笼罩，只剩下窗外透进的些许暮色。
几个人围着餐桌，中间生日蛋糕上的烛火轻轻跳动，顾其煴安静的在注视中许了愿，然后把蜡烛拿下来，开始分蛋糕。
其实他有五六年没过过这样的生日了。虽然顾正洺和温渡清每年脱不开身也会隔空发个祝福找地方补偿，但这种同龄人的热闹一直离他很远。
因为他界限实在是强到可怕，只要他不愿意，几乎没有人能靠近他的生活。
这次邀请这么多人，并不是因为到了生死之交的地步，刚开始其实只是担心人少会吓到游栩，所以才多发了几份邀请。
这么多年了，能带来各种形式的温暖的还是同一个人。
顾其煴坐在沙发上听着耳边照常叽叽喳喳的声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是聚在一起，就能把幸福这件遥远的事变得日常的过分。
“顾大在发什么呆啊过来聊天！玩不玩国王游戏？”
“可可可，这个包要来的，上次玩都是我们高一研学那会儿了。”
“玩。”听着接二连三邀请的声音，顾其煴应了一声，起身坐到地上几人的旁边，几个人等他一到位，就默契地围成圈贴在了一起。
而这份幸福，终于不是冰冷的望而却步。
顾其煴垂下眼睑，在心里喃喃道。
生日快乐。
熬夜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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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