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的天气总是这般阴晴不定,说变就变,这一场雨来势汹汹,搅得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出村的道路被冲塌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村子里,打开手机一看,居然连信号都已经没有了。
江栖坐在屋檐下,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许久都没有这么惬意地赏过雨了,只觉得整个人都有几分心旷神怡,吃饱喝足躺在摇椅上,格外悠然自得。
一旁的陆修远搬着小马扎坐在江栖身边,七月中旬,天气有些炎热,他今天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和同色系运动长裤,乍一看倒真有点儿青春活力大学生的模样。
江栖上上下下偷瞄了陆修远好几眼,忽然灵光一现道:“你是哪年生的?”
陆修远老实回答道:“龙年。”
“小我一岁?”江栖顿时抱起胳膊,撇了撇嘴道:“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怎么了?”陆修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戳痛到了江栖,心脏脩地一下就被吊在了嗓子眼。
江栖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就是感慨一下,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前途如此明亮,以后一定会成为比你父亲更优秀的人。”
“谢谢。”陆修远耳尖又红了,一扭头小声道:“你也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能养活得起整个道观。”
“我这算不得什么,我有师兄弟帮忙。”江栖一想到观里的大家就不由得有几分喜笑颜开:“这观多少年都没好好修过了,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眼下塌成了废墟,正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位雕塑大师,等工资发了,我就让他好好给祖师爷塑几座新像。”
陆修远闻言,凑上前询问道:“你的道观在哪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在东郊的一个小镇上,离这边远得很。”江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嘻嘻道:“不用帮我,我工资顶得住,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工作,已经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
“可你还要生活。”陆修远想起江栖在商场里捉襟见肘的那副模样,实在是心疼不已。
“钱财乃身外之物,凑合够用就行,要那么多干嘛。”江栖一伸懒腰,揉了揉眼睛道:“钱是一辈子都挣不完的,但有些人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我师父年事已高,我如果现在再不多陪陪他,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陆修远满眼歉意地看着江栖,郑重地弯下了腰:“是我考虑不周,贸然给你安排了这么多工作。”
“你怎么这么喜欢道歉?”江栖眉头一蹙,耐心解释道:“你是出于好心想要捧红我,所以才给我喂了这么多资源,这都是工作上的事,是我份内本就应该做的,我的私事又不会受你工作安排上的影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总是在道歉,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
陆修远抱歉的话刚想要说出口,瞬间就被江栖一根手指挡了回去。
“别开口,陆总,你再道歉我就要嫌烦了。”
陆修远点点头,闭上了嘴,只坐在小马扎上惆怅地望着这一场连绵不断的大雨,如同他的内心一样,不停地缠绕着,凌乱着,比毛线团还要乱上几番。
当初他喂给江栖那么多资源,一方面是想让江栖和自己能够多一些接触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赔偿与道歉,希望能靠自己目前所拥有的资源,尽量让江栖的生活更加好过一些,可没想到江栖进娱乐圈根本什么都不在乎,纯粹是被人坑进来的,自己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根本用不着任何人来插手多此一举。
陆修远扶着额头,心里默默地想,他是不是做错事了,是不是惹得江栖厌烦了,所以江栖才会和他说这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以后还能再见到江栖吗?
“你又在乱想什么?”
陆修远正脑子里胡乱思索着,猛然被江栖的声音打断,他一抬头,只见江栖手上拿着那封他亲笔写下的信,正打算逐字逐句地研读,瞬间就尴尬得要命,恨不得当场钻到地缝里面去。
“今天一直在做饭,还没来得及看你写了什么。”江栖认真展了展信纸,仔细阅读了起来。
一旁的陆修远红得都快熟透了,伸手就要去夺信纸,人都有几分结结巴巴道:“你别看,都是宋睿撺掇我乱写的!”
“那这句喜欢我也是乱写的吗?”江栖一闪身,回头笑道:“陆总,你这人可真是爱变卦,一会儿说喜欢我,一会儿又说不喜欢我,我一个黄花小处男被你逗过来逗过去还要不要脸皮了?”
“江栖……”陆修远羞耻到头顶都在冒烟,无奈地收回手道:“你饶了我吧。”
“那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啊,一见钟情吗?”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吗?”
“真害羞了啊?”
江栖贱兮兮地眯起眼睛,笑得花枝乱颤,正打算乘胜追击,胳膊上就陡然一紧。
下一秒,陆修远径直起身贴近江栖,附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是,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那天晚上你躺在我怀里掉眼泪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肖想了,想得到你,想一直抱着你,永远也不松手。”
江栖闻言,顿时不笑了,人呆滞了,大脑也宕机了,他惊愕地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修远捏着自己胳膊的手,整个人都被吓得有几分灵魂出窍。
陆修远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坐在小马扎上,心头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了几分羞耻感,尴尬地开口道:“抱歉,刚才捏疼你了。”
江栖咽了咽口水,方才那人身上浓烈的龙井茶香仿佛还萦绕在他心头,将他层层包裹着,一瞬间就将他拉回了那个缠绵缱倦而又耳鬓厮磨的夜晚。
他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在陆修远身下哭得厉害,连腰都直不起来,浑身抖得不成样子,而陆修远轻而易举抬起他的腿,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角,一如方才那般轻声附在了他的耳边哄道:
“别怕,有我在。”
呼吸急促,热气喷洒,连带着直白的情感,一齐将江栖送入了无可言说的顶端。
江栖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连忙丢下毯子就逃回了屋里,一蹦直接上了床,将被子牢牢地裹在了自己身上。
陆修远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有趣,于是便也起身跟着进了小屋,坐在床头上温声安抚他道:“你在害羞吗?”
回旋镖这么快就打在了自己身上,江栖顿时掀开了被子,头发乱糟糟如鸡窝一般理直气壮道:“我才没有害羞!”
“我知道。”陆修远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道:“你根本就没有害羞。”
“你讨不讨厌!”江栖咬牙切齿地用头撞了一下陆修远的胳膊,又赶紧躲进了被窝里,没一会儿声音就从被窝里闷闷地传出来了。
“信写得挺好的,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追我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知道。”陆修远诚心诚意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你和我才相处了几天啊就说这种话,这进度未免也有点儿太快了!”江栖从被窝里再度窜出来,抵着陆修远的额头灵魂发问道:“我问你,你喜欢我,喜欢到哪种程度?想和我上床做情人,还是想和我谈恋爱?”
陆修远诚恳地回答道:“想结婚。”
在他的世界观里,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心去追求,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全都是在耍流氓。
“你想得怎么这么美呢?”江栖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道:“你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想追求我和我结婚?”
“我知道。”陆修远这两天已经详细地研究过江栖的个人资料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尤其是情感史,简直是空白一片。
“你背后偷偷调查我?”
“是,对不起。”
江栖顿时泄了气,长叹一声道:“这根本就不公平!”
陆修远闻言,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在了江栖面前,江栖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我的手机里存放了个人资料。”
“你想让我礼尚往来,也看看你的?”
陆修远点了点头:“这样对你来说会公平一些,是我的错,之前没有好好介绍自己,让你多虑了。”
江栖用被子蒙住了脸,拉长嗓音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要什么?”陆修远也有些不会了,搞不明白江栖哀嚎半天究竟是在闹哪样。
江栖自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陆修远刚才那一下子,让他回想起来晚宴那天的种种过往了,于是思来想去半天,自己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只尴尬地窝在角落里抱怨道:“你一靠近我,我就忍不住想逗你,你,离我远一些。”
陆修远此刻回过神,好像也忽然察觉出几分意味了,别看江栖嘴上说得这么花里胡哨,原来只要稍微强势一点儿就瞬间能让他害羞到蜷缩成一团,陆修远不由得觉得十分有趣,却也不想故意去逗弄江栖,只后退了几步,坐在桌前温声道:“如果你想了解我,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告诉你。”
江栖嘟囔道:“谢谢……”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究竟可不可以继续追求你。”陆修远紧张地捏着茶杯,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果你说不可以的话,我以后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陆修远,你还真是执着啊。”江栖抱着胳膊,一脸没好气道:“如果我说不可以,那你就真的不追了?”
“我的喜欢不能给你带来任何负担。”
“我要是真不同意你追我,你早就被我扔出房门了。”江栖一向不爱隐藏自己的情绪,说喜欢就是喜欢,说不喜欢当即就会断得干干净净。
陆修远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期待地问道:“那,等你拍摄结束之后,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江栖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吃芒果蛋糕。”
陆修远了然,认认真真记在了心底。
*
这一场雨太漫长,久到后半夜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江栖窝在陆修远怀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和陆修远攀扯到一起去了,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默许的。
当初导演组没预料到山洪会来得这么凶猛,一个嘉宾只安排了一间小房子,剩下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挤在了大通铺。
陆修远来得突然,且身份不一般,压根儿没人敢和他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再加上之前那番舆论热搜,更是让所有人都自动将他和江栖绑定在了一起,于是乎,江栖不得不将陆修远这块烫手山芋接下,可没想到这家伙睡觉真心不怎么安分,不是故意来挤他,就是拿他当抱枕一样紧紧地搂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
床太小,而且只有一张。
外面下着雨,江栖又不能把人赶去沙发上睡,只能气鼓鼓地窝在陆修远怀中,一下又一下用脑袋撞他胸口。
“什么老实人,什么大型犬,我真是瞎了眼了。”江栖边撞边抱怨道:“这么直白干什么?说话不会拐弯吗?”
“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含蓄的家伙,没想到你居然敢调侃我!谁准你偷偷扭转局势了?还反将我一军?!”
“明明是我在玩弄你,认清你自己的地位好不好?”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钱身材好长得帅我就会屈服你!”江栖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还真别说,这张脸,这身材,真对我胃口。”
“那你要摸摸看吗?”
“不了吧,不太礼貌。”
江栖淡定地回完话,又将脑袋心安理得地埋回了陆修远胸口处,片刻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
朦胧的月色照得陆修远一双眸子清亮,却又微微带着几分禁欲的美感,江栖尴尬地笑了笑,恨不得当场把自己一巴掌拍晕。
“陆总,还没睡呢?”
“睡着了,被你锤醒了。”陆修远揉了揉眼睛,声音稍有几分嘶哑:“抱歉,我是不是挤到你了?”
“有点儿。”江栖眉头一皱,倒打一耙道:“你不是最绅士了吗?干嘛还把手放在我腰上?”
陆修远叹了口气,睡眼朦胧道:“床太小了,再者,喜欢的人都这样活生生地躺在我身边了,我要是还能无动于衷的话,未免有点儿太不识好歹了。”
“你的原则怎么老是出现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上?”江栖揶揄他道:“我没答应你追求我,你就老老实实地按兵不动,我这才刚答应你没多久,你都敢对我动手动脚了?”
“形势所迫。”陆修远用被子紧紧包裹住了江栖,又轻轻拍了拍江栖的后背,起身像哄小孩似的安抚他道:“床真的太小了,我去沙发上睡吧。”
“别,外面还在下雨。”江栖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埋怨似的地掐着陆修远手背道:“你别感冒了,到时候传染给我,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陆修远点点头,心想江栖说得对,于是又躺了回去,掀开被子,再度将江栖结结实实地抱在了怀中。
难道陆总是个白切黑?(思索[问号])
要压一压字数了,大家明天不用蹲[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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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