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腰挂长鞭,衣着为合欢宗特色酒红,领口大开,腰臂间薄纱缠绕,隐隐可见裸露肌肤。
正是合欢宗宗主谢长溪。
还是如此骚包。
许彻清心下暗暗吐槽,随后将视线转向他身后跟着的男孩。
少年同样一身酒红,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却也不难看出其身形瘦削,面色也略微发白,相比同龄的薛予琼,简直是营养不良。
“那孩子是……”
怔怔盯着男孩,沈闻书道:“他身上有伤。”
“是谢长溪前些年领回来的私生子,叫谢无用。”许彻清轻叹一句。
原著中,谢长溪以采补之法四处哄骗女修,事了又强行给人施用避子术,没了修为的女修哪里能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不曾想,谢无用生母经他采补后尚存一丝灵力,在她体内与避子术相搏,待反应过来,胎儿已大,她便生了下来。
谢长溪虽知晓他们母子的存在,却视若无睹,直到合欢宗缺一位继承人,他才不情不愿,将死了娘的小孩带回去,更名谢无用。
光听名字,都能瞧出谢无用过得极差。
沈闻书越听面色越差,右手紧握成拳,视线不自主再次飘向男孩。
顺着他目光看去,许彻清却直直对上一双挑衅的眼。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问渠刀吗?”谢长溪摇晃酒杯,挑眉冷笑,“许久不见你出席流觞宴了——这次,又要为张掌门找什么麻烦?”
按下雪月宫诸人,许彻清同样笑道:“怎么,多年过去,谢宗主还是看我不顺眼?没关系,您现在置杯离席,也为时不晚。”
他故意视线下移,意有所指:“正好空出时间勤加修炼,免得再被小辈按着打,传出去,面、上、无、光、啊。”
五年前,许彻清偶遇他哄骗女修,直接同他大打出手,不仅碎了他的鞭子,还坏了他采补的根基。
看样子,他的修为,结结实实停滞了五年。
果不其然,谢长溪一听,面色顿时暗沉下去,右手下意识抚上鞭柄,随后冷哼一声,转向身后罚站的谢无用:“傻站着做什么?还不滚过来坐下!”
“砰——”
许彻清拍案而起,再次将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看来谢宗主对我怨念颇深,还能迁怒到小孩身上?不如你我再去较量一番,泄泄火气,如何?”
他的挑衅显而易见,四周霎时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反派指数 1000】
“目无尊长!”
谢长溪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平舫却忽地打断,挥手示意许彻清过去。
前者只好忿忿望向李眠风,却见他沉静饮了杯酒,连眼神都不曾分给他。
“掌门。”
见张平舫不似是要训斥他,许彻清行了一礼,试探道。
“不必拘谨。”
张平舫眉眼含笑,目光投向拂雪,话头却对准他:“阿雪今年已有二十了吧?这般年轻便跻身元婴,足见你教导有方。”
许彻清隐隐觉出不对,面上依旧奉承道:“掌门谬赞。我也并未教什么特别的,是阿雪自己天资卓绝、悟性极佳。”
“玉笙教出了你与芜湘,你又教出性子与她极似的徒弟……倒是巧了。”
张平舫感叹着,忽而话锋一转,“现下阿雪已然独立,你也该放下心,考虑考虑自己了。”
等等,这熟悉的话语……
果不其然,下一步,张平舫便道:“我女云杏今日亦在,她仰慕你许久,不知彻清,可愿一见?”
掌门的养女仰慕谁?
他吗?
许彻清感到十分惶恐。
想不到,张平舫连他这种顶级邪恶灵魂都能相看上。
但他不是很想同张云杏打交道。
原著中,反派亦是经此结识张云杏,他伪装成谦谦君子,骗得她一颗真心,只为获取留在淳山、享用灵脉的机会,试图突破修为瓶颈。
不久,连灵脉也无法解决他的修为停滞,反派直接本性暴露,对张云杏冷漠至极,奈何她恋爱脑上头,多次邀他前来,试图增进感情。
恰好某次反派吃了酒,色心大发,强要了她,事后还翻脸不认人,直接将她活活逼死。
一朝东窗事发,反派彻底人人喊打,最终死于男主剑下。
……世间死法千千万,他就算要死,也绝对不能祸害别人啊。
“我……”许彻清垂眸,“承蒙掌门抬爱,只是彻清并无此心,便不——”
“彻清。”
张平舫轻叹一声,“我知你心中所想,只是云杏自小孤单,难得你同她年纪相仿,纵使无意,做朋友也是好的。”
话已至此,他再拒绝便不礼貌了。
虽说他也并非什么高素质人类,但张平舫对雪月宫一向态度不错,他总不能惹人不快,只得应下。
不过,他未见过张云杏几面,到底有什么好仰慕的?
大抵只是客套话吧。
罢了,只要他小心谨慎,适当疏远张云杏,应当能避免她的结局吧。
见他应下,张平舫颇为亲切地拍拍他,旋即告知他——张云杏正在花林凉亭中等候。
许彻清僵硬着准备离场,却被李眠风抬手拦下:“去哪?”
他简述张平舫的话。
李眠风面色微变,旋即收回手,轻咳一声,“原来如此。”
“阿清也是……颇有福气。”沈闻书掩唇一笑。
打量三人神情,拂雪恍然大悟道:“听琴姑姑说,此为心悦?为何师父看着并不……”
沈闻书“嘘”了一声,她便止住话头。
许彻清:“……”
很好,所有人都在添乱。
在凉亭远处徘徊片刻,许彻清缓缓走近。
二十年前,张平舫外出云游,捡回尚且年幼的女孩,以茫茫杏林为名,将她唤作云杏。
只是她颇为神秘,常年留于自己院中,连所修术法也无人知晓,模样更是成谜。
玉白花瓣摇曳飘落,散满青碧草地,草木清香淡淡,沁人心脾。
淳山有灵脉护佑,四季如春,连风都是温煦的,悠悠卷起白色花浪,明晰了凉亭中的水色身影。
只窥见侧脸,许彻清便觉出她周身笼罩的淡淡忧郁。
“许仙君。”
张云杏回过身,莞尔道。
许彻清扯出一抹笑,在安全距离外停下,客气回应:“云杏姑娘,久等了。”
嗯……接下来该说什么?
下意识抠着手指倒刺,许彻清难得大脑一片空白。
看出他的窘迫,张云杏退开一步,笑意温柔:“父亲将你唤来……抱歉,是我唐突了。”
“并未。”
许彻清动了动唇,还是直接道:“掌门之意我已明了,只是彻清现下并无心于此……况且我恶名在外,传出去不免有人讥诮讽刺,有损淳山与你的名誉。”
“许仙君,倒是与传闻中大相径庭。”
张云杏走出凉亭,随意折下花枝,放于他掌心,扬唇道:“难怪父亲对你赞赏有加,我……亦觉如此。凡事既讲求循序渐进,那便折花赠美人,望仙君引我为友了。”
手中杏花清香扑鼻,露水触手微凉,许彻清捏着粗糙枝干,面色一滞,指了指自己,疑惑道:“美人?”
说他帅能理解,毕竟是事实,美就有点……怪怪的?
“嗯。”张云杏随在他身侧,浅笑,“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许彻清:!
夸得他都有点普信了。
将剧情在心中反复滚动三遍,许彻清轻咳一声,抿平唇角:“云杏姑娘谬赞了。”
二人自杏林间随意逛了片刻,却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得时而聊上几句,继续向前。
实在忍受不住尴尬的氛围,许彻清耳听八方,试图寻找开溜的借口。
林间微风徐徐,他侧耳聆听,竟辨别出一阵不同于环境的风声,回旋成团,像是灵力所为。
他悄然向那处靠近,果不其然,一人藏于花间,正用灵力收集着空中纷纷落白,背影颇为熟悉。
“谁在那?”许彻清忽地朗声道。
待那人转过身,他欣喜若狂。
竟是薛予琼。
好孩子!
师父爱死你了!
力压心中喜悦,许彻清故作嫌弃道:“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的小东西——抱歉,云杏姑娘,我突然有些私事亟待处理。”
见他骤然变脸,张云杏望向呆愣原地的少年,道:“无妨。”
得了谅解,他几步上前,扯住尚未回过神的薛予琼远去。
匆匆将花瓣收入囊中,薛予琼站稳身形,目光在二人间游移,缓缓吐出疑问:“仙君?”
直至不见张云杏身影,许彻清松了口气,继而反派属性大爆发,无视他的问题,兀自指责道:“你这小子,居然敢追到试锋大会?我警告你,离雪月宫远点,少借着一张脸来博同情!”
此话一出,薛予琼眸光肉眼可见暗淡下去,垂头闷闷道:“我……我没有,仙君。”
当然知道你没有。
那句话怎么说的……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到底有多冤枉。
再多留一秒,他都要忍不住了。
深吸口气,许彻清用力甩开他,正欲离去时,却闻身后人朗声质问:“为什么?”
许彻清脚步一顿。
薛予琼趁机追上去,挡在他身前,直截了当道:“晚辈从未有过纠缠雪月宫的想法,也永不会有,我只想知道,仙君为何……如此不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