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昭昭坐在开往市区的公交车上，手心微微出汗。
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倒退，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十年了，她又要回到这个行业了。上一次离开时，她还是个十七岁出头的小姑娘，懵懵懂懂，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现在再回来，她已经是个二十八岁的母亲，肩上扛着一家人的生计。
公交车经过一个又一个站台，昭昭的思绪飘得很远。她想起了在医院走廊上的那个下午，想起了父母颤抖着手数钱的样子，想起了明轩懂事的眼神，想起了王建国无力的沉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下了公交车，昭昭转了两趟车，终于到了市中心。
华顶足浴会所就在繁华路段转角处的一栋大楼里，附近是一所中学，再不远处是汽车站，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看起来气派而高档。门口停着好几辆豪车，穿着西装的男人进进出出，一切都显得那么光鲜亮丽。
昭昭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玻璃门上贴着"诚聘技师"的告示，字体漂亮而醒目。昭昭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手心的汗，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淡淡的香氛扑面而来，大厅装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墙上挂着名贵的字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柔和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这和她十年前工作过的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前台小姐抬起头，看到昭昭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昭昭站在前台前，声音有些紧张："您好，我是来应聘技师的。"
前台小姐仔细打量了一下昭昭。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但昭昭保养得很好，身材依然窈窕，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韵味，那种经历过生活洗礼后沉淀下来的气质，比年轻女孩的青涩更有味道。
"请稍等，我马上叫经理过来。"前台小姐态度变得热情起来。
昭昭站在大厅里等待，心里七上八下。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听着前台小姐用甜美的声音招呼客人，感觉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几分钟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职业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容，走路带风。她就是李经理，华顶的人事主管。
"你好，我是李经理。"她伸出手，和昭昭握了握，"跟我来办公室聊聊。"
昭昭跟着李经理走进了一间小办公室。李经理示意她坐下，然后直截了当地问："你以前做过这个行业吗？"
"做过，大概有两年经验。"昭昭如实回答。
"什么时候做的？为什么离开？"李经理继续问。
"十年前在河北和临安做过，后来结婚生孩子就离开了。"昭昭平静地说。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回来？"李经理眼光很锐利。
昭昭沉默了一下，最终决定说实话："因为需要赚钱，家里有老有小要照顾。我父亲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治疗。"
李经理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她在这个行业干了十几年，见过太多人，太多故事。她喜欢这样直接、诚实的回答，比那些编造各种理由的人强多了。
"那你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吗？"李经理问。
"我知道，只做正规按摩，不做其他的。"昭昭坚定地说，眼神清澈而认真。
李经理看着昭昭，心里有了决定。这个女人，有经验，有需求，有底线，是个好苗子。
"好，那你明天下午两点来上班。"李经理很爽快地决定了，"我们这里包吃包住，底薪一千，加提成和小费。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们华顶的客人层次比较高，消费水平也高，相应的，对技师的要求也很严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我会好好做的。"昭昭认真地说。
"还有，"李经理站起来，"如果有客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要懂得拒绝。我们华顶有规矩，也有底线。明白吗？"
"明白。"昭昭点头。
"好，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李经理看了看表，"反正也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你先熟悉一下环境，今天就开始吧。"
昭昭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工作。但她很快就点了点头："好的，没问题。"
"那我先带你去安排宿舍。"李经理站起来，"你今天带行李了吗？"
"没有，我以为明天才开始。"昭昭说。
"那今天晚上你可以先住下，明天回家拿行李。"李经理说，"我们这里包吃包住，你以后就住在店里，有事要提前请假。"
昭昭心里一紧。她突然意识到，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和明轩分开了。她要住在这里，每天工作到凌晨，只有周末才能回家看儿子。
但她没有犹豫，坚定地说："好的，我明白。"
李经理给她安排了员工宿舍——一个四人间，里面有空调、热水器，条件比她想象的好很多。然后又带她熟悉了一下环境，介绍了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
昭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给王建国打了个电话。
"建国，我找到工作了。"昭昭说。
"这么快？在哪？"王建国问。
"华顶足浴会所。"昭昭顿了顿，"我今天就开始上班了，不回家了。这里包吃包住，我住在店里，周末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这么急？"王建国的声音有些意外。
"是啊，经理让我今天就开始。"昭昭说，"你帮我跟明轩说一声，就说妈妈要去外面工作了，周末会回来看他。"
"好......好吧。"王建国说，"那你自己小心。"
"嗯。"昭昭又说，"你也要照顾好明轩，让他好好吃饭，好好写作业。"
"我知道。"王建国应道。
挂了电话，昭昭又给明轩打了过去。这个时候明轩应该刚放学回家。
"喂，妈妈！"明轩的声音传来，带着惊喜。
"明轩，妈妈今天不回家了。"昭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妈妈找到工作了，要住在外面，周末才能回来。"
"为什么啊？"明轩的声音立刻变得委屈，"妈妈，我想你......"
昭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但她强忍着，不让儿子听出来："明轩乖，妈妈要去赚钱，给外公治病，也让明轩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你要听爸爸和奶奶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妈妈周末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那......那好吧。"明轩虽然很不舍，但还是懂事地答应了，"妈妈，你要照顾好自己。"
"妈妈会的。"昭昭擦了擦眼泪，"明轩最乖了，妈妈爱你。"
"我也爱妈妈。"明轩说。
挂了电话，昭昭坐在宿舍里哭了一会儿。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和明轩就要分开了。虽然只是周末才能见面，但对于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来说，这已经很残酷了。
但她没有选择。为了父亲，为了明轩，为了这个家，她必须这么做。
擦干眼泪，昭昭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宿舍。
"昭昭，你是新来的吧？"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过来，主动打招呼。
她叫小雅，二十三岁，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笑起来很甜。她在华顶工作了两年，已经算是老员工了。
"是的，我是新来的，请多多指教。"昭昭礼貌地说。
"你看起来不像新手啊，以前做过？"小雅好奇地问。
"做过几年，后来离开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回来了。"昭昭简单解释道。
"那就好，有经验的话很快就能适应。"小雅热情地说，"我跟你说，我们华顶的客人质量很高，都是有钱人，消费得起。只要好好做，一个月赚个万把块钱不成问题。"
一万多？昭昭心里狠狠一震。她在学校工作一个月才一千九百块，在这里一个月就能赚一万多？
"真的能赚这么多？"昭昭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都有些发抖。
"当然了！"小雅笑着说，"我上个月赚了一万二。不过前提是你要有客人指定你，有固定客人。像你这样的，长得漂亮，又有经验，手法应该也不错，肯定很快就能积累固定客人的。"
昭昭的心情很复杂。她知道这个行业收入高，但没想到能高到这个程度。如果真的能月入过万，那父亲的医药费就有着落了，明轩的生活也能改善了，她也能早点存钱买房了......
"别想太多，先好好干。"小雅拍了拍昭昭的肩膀，"走，我带你去看看包间。"
华顶的包间装修得很豪华，每个包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设备，墙上挂着电视，沙发又大又软，环境很舒适。
"就是这里了。"小雅介绍道，"客人来了，你就把他们带到包间，先泡脚，然后按摩。一般一个客人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
昭昭认真地听着，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
下午四点，昭昭接待了她在华顶的第一个客人。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名牌西装，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你好，我是28号技师，我叫昭昭。"昭昭礼貌地说，"请跟我来。"
把客人带到包间，昭昭开始熟练地准备泡脚水。十年了，这些动作她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就像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水温可以吗？"昭昭轻声问。
"可以。"客人点点头，然后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昭昭开始按摩。她的手法确实很好，力度适中，穴位准确。客人很快就放松下来，甚至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
一个半小时后，按摩结束了。
"小妹，你手法不错啊。"客人说着。
"谢谢。"昭昭说。
那天晚上，昭昭一共接待了四个客人，赚了将近三百块钱，这在学校是好几天的工资。
躺在员工宿舍的床上，昭昭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算了算，如果每天都能接四个客人，加上底薪和提成，一个月真的能赚好几千块！
这让她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终于找到了赚钱的路子，不安的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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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昭昭每天都在华顶认真工作。
她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凌晨两点，每天要接待五到六个客人。虽然很累,但想到能赚钱给父亲治病，她就充满了动力。
昭昭的技术确实很好，手法熟练，力度适中，而且服务态度很好，从不多话，也不乱打听客人的私事。很快，她就受到了客人们的喜爱。
有些客人来了几次之后，就开始指定要昭昭服务。
"老板，还是上次那个28号技师，手法真不错。"
"我也要28号，上次她给我按得很舒服。"
每次听到客人指定自己，昭昭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成就感。她知道，这意味着她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也意味着她的收入会更高。
但这个行业也有它的辛苦。
每天站十几个小时，脚都肿了。给客人按摩，手指、手腕都很酸痛。有时候遇到难缠的客人，还要忍受他们的无礼言语。
有一次，一个喝醉了的客人突然抓住昭昭的手，醉醺醺地说："小妹，你长得真漂亮，晚上陪我喝一杯吧？"
昭昭冷静地抽回手，礼貌而坚定地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有规矩，不能和客人有私下交往。"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给你钱！"客人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这些够了吧？"
昭昭看着那几张钞票，心里确实有一瞬间的动摇。那是五百块，她要工作两三天才能赚到。但她很快就坚定了心神。
"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昭昭转身走出包间，去找了李经理。
李经理很快就过来处理了这件事。之后，她把昭昭叫到一边，认真地说："昭昭，你做得对。这个行业诱惑很多，但你要记住，有些钱是不能赚的。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
"我明白。"昭昭说。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底线的人。"李经理拍了拍昭昭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那天晚上，昭昭给明轩打了电话。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里，明轩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妈这周末就回来看你。"昭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明轩乖，听奶奶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写作业。"
"妈妈，我想你......"明轩说着说着就哭了。
昭昭也哭了，但她努力忍住，不让儿子听出来："明轩不哭，妈妈很快就回来。妈妈在外面赚钱，给外公治病，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挂了电话，昭昭坐在床上哭了很久。
她想念明轩，想念家里，想念和儿子在一起的日子。但她知道，她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她必须努力工作，必须赚到钱，才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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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发工资那天，昭昭拿到了一个信封。她的手都在发抖，不敢打开。
"昭昭，快看看赚了多少！"小雅凑过来。
昭昭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沓钞票。
总共四千九百块。
昭昭看着这些钱，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四千九百块！她在学校工作两个半月才能赚到这么多！
"昭昭，你第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小雅羡慕地说，"我第一个月才赚了三千多。等你有了更多固定客人，收入还会更高的。像我现在，一个月能赚一万多呢。"
昭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握着那沓钱，感觉手心都是汗。
这是她的血汗钱，是她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给几十个客人按摩换来的。这些钱，是父亲的医药费，是明轩的生活费，是一家人的希望。
当天晚上，昭昭就给王建国打了电话。
"建国，我第一个月赚了四千九百块！"昭昭的声音都在颤抖，"四千九百！"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昭昭，你......"王建国的声音很复杂，"你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昭昭听了，心里一阵刺痛。她知道王建国在担心什么，但这种不信任还是让她很难受。
"建国，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昭昭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从下午两点到凌晨两点，一天要给五六个客人按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是靠自己的手艺，靠自己的辛苦赚的钱！"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建国赶紧道歉，"我只是觉得......觉得赚得有点多，有点不敢相信。"
"这里的客人消费水平高。"昭昭努力平复心情，"而且我的技术好，很多客人都指定要我服务。建国，这是我应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王建国的声音有些愧疚，"昭昭，对不起，是我想多了。你辛苦了。"
昭昭擦了擦眼泪："我明天去银行，给家里寄两千块。你把钱拿去给爸爸买药，剩下的留着家用。"
"好。"王建国说，"昭昭，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不要太累了。"
"我会的。"昭昭说，"周末我回来看明轩。"
挂了电话，昭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知道王建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行业确实复杂，诱惑很多，陷阱也很多。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迷失。
她是明轩的妈妈，是父母的女儿，是一个有责任、有底线的女人。
虽然她不是最棒的，但她一定是最努力的。
第二天，昭昭去银行给家里寄了两千块钱。看着汇款单上的数字，她的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这是她第一次能够真正帮助家里，第一次能够给父亲拿出治病的钱。
"我做到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真的做到了。"
从华顶回到宿舍的路上，昭昭抬头看着天空。秋天的天空很蓝，阳光很温暖。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前面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但至少现在，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她要继续努力，继续坚持，直到父亲的病好了，直到明轩长大了，直到这个家真正好起来。
华顶，是她的福地，也是她改变命运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