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内,灯火通明,气氛肃穆。
清虚子长老端坐于上首,面色沉凝如水。两侧站着几位执法执事,气息浑厚。下方,则站着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身上还带着血迹和狼狈的林野与傅沉渊。顾清风也立于一旁,神情凝重。
听完那名内门弟子的初步汇报,以及林野条理清晰、避重就轻的陈述(重点强调魔教偷袭、二人被迫合力抵抗、傅沉渊动用秘法导致气息不稳),整个执法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位执事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魔教偷袭,派出一名筑基期的妖女和两名炼气后期的好手,目标直指傅沉渊。结果呢?两名好手被反杀,筑基期的妖女被生擒(昏迷状态),而作为主要目标的傅沉渊只是肩部受创,气息不稳,另一个在场的外门女弟子林婉儿更是毫发无伤?
这战果……未免太惊人了吧?!
尤其是,完成这一切的,是一个被铁链锁住、据说之前还被林婉儿“管教”着的傅沉渊,和一个只有炼气二层、入门没多久的外门女弟子?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傅沉渊身上。他此刻虽然强行收敛了魔气,但那股经过血腥杀戮后残留的煞气,以及肩胛处包扎后依旧渗出的血迹,都显示他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而且,他体内那隐隐躁动、极不稳定的力量波动,也让在座的高手们暗自心惊。
这绝不仅仅是“动用秘法”那么简单!这分明是魔气深度觉醒甚至有些失控的征兆!
清虚子的目光如同利剑,在傅沉渊身上扫视了许久,似乎想将他从里到外看透。傅沉渊感受到这目光,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桀骜与戾气,只是在那戾气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林野那番话而产生的混乱。
最终,清虚子的目光转向了林野。
这个少女,再一次让他感到了意外。
面对魔教筑基期修士的偷袭,她不仅活了下来,似乎还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根据汇报,那妖女是被一种奇特的雷电之力制服,而林野手中,正好有一根奇怪的短棍……
是她做的?
她一个炼气二层,如何能制服筑基期?那短棍究竟是什么法宝?
而且,她陈述时,将傅沉渊的魔气爆发轻描淡写地归咎于“不得已的非常手段”,巧妙地避开了最敏感的问题,同时又将两人捆绑在“共同御敌”的战线上,占据了道理制高点。
这份冷静、这份心机、这份……颠倒黑白(在他看来)的能力,实在不像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林婉儿,”清虚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你所述之言,可有凭证?除了那昏迷的妖女,还有何证据证明你二人是‘合力抵抗’,而非其他?”
他这话问得很有技巧,既质疑了林野的说法,又隐隐指向了傅沉渊魔气的问题。
林野神色不变,躬身答道:“回长老,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现场打斗痕迹、魔教尸体所使用的功法、以及傅师兄身上的伤势,皆可作证。至于凭证……当时情况危急,弟子与傅师兄皆忙于御敌,并无暇记录影像。但弟子相信,宗门定能从那妖女口中问出真相。”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清虚子:“至于傅师兄的气息问题,弟子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明魔教此次偷袭的目的,以及宗门内部是否存在疏漏,以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傅师兄为保护自身及同门,被迫动用禁忌之力,以致身体受损,宗门非但不该问责,反而应酌情抚慰,助其稳定伤势,方显宗门气度。”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再次将焦点从傅沉渊的魔气转移到了魔教偷袭和宗门安全上,甚至还反过来将了清虚子一军——你们不去查魔教,盯着一个“功臣”的伤势问责,是不是本末倒置?
“你……!”一位脾气火爆的执事忍不住想要呵斥。
清虚子却抬手制止了他。他深深地看了林野一眼,这个牙尖嘴利、心思缜密的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他的认知和底线。
他沉默了片刻,又看向浑身是刺、状态极不稳定的傅沉渊,最终做出了决断。
“此事关系重大,需详细调查。”清虚子沉声道,“傅沉渊,你伤势未稳,魔气……呃,气息紊乱,暂且留在原处,由林婉儿继续看护,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走动。待伤势稳定,再行论处。林婉儿,你看护有功,但亦需谨慎,若再生事端,两罪并罚!”
这判决,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依旧是变相承认了林野对傅沉渊的“管辖权”,并将他们暂时圈禁在一起。
“弟子遵命。”林野恭敬应道。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
傅沉渊冷哼一声,没有表态,但也没有反对。
清虚子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看着林野和傅沉渊一前一后离开执法堂的背影,堂内几位执事仍是面面相觑,感觉像是吞了只苍蝇般别扭。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清风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清虚子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这个林婉儿,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似乎要将许多固有的东西都搅乱。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记录玉简,上面记载着林野报名参加宗门大比的信息。
“宗门大比……”清虚子低声自语,“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林婉儿,恐怕会在不久的大比上,掀起更大的风浪。
而此刻,走出执法堂的林野,感受着身后傅沉渊那如同实质般钉在她后背上的、复杂无比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
危机,暂时渡过了。
接下来,该轮到宗门大比了。
那将是另一个舞台。
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