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沉渊躺在地上，铁链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此刻的屈辱境地。肩关节复位后的剧痛尚未完全消退，身上被粗暴涂抹药粉的地方也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带给他的精神冲击。
不准滥杀？不准自残？必须听话？
这三条规矩，每一条都像是在他固有的认知上狠狠践踏。他天生魔胎，行事但凭己心，杀戮是本能，毁灭是归宿，何曾需要向旁人解释？又何曾需要遵守谁的规矩？
他死死地盯着林野，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翻涌着暴戾、杀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绝对力量压制后的忌惮。那根能释放出诡异雷电的短棍，对他构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林野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她搬过那张破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电击棒就随意地放在手边，仿佛那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具。她甚至开始闭目养神，呼吸平稳悠长，像是在进行某种恢复性训练。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傅沉渊感到烦躁和愤怒。他就像一头被拔掉了利齿和尖爪的困兽，空有滔天凶性，却无法对敌人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傅沉渊暗中尝试调动体内魔气。那诡异的电能虽然让他经脉滞涩，但魔胎本源并未受损，只是恢复得极其缓慢。他需要时间，只要力量恢复一部分，他就有把握挣脱这该死的铁链，然后将这个女人……
“我劝你最好别白费力气。”
林野没有睁眼，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你的魔气运行路线，大致是走阴跷、阳维，过风府，汇于泥丸，对吧？现在是不是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运行到膻中穴附近就散乱不堪？”
傅沉渊瞳孔骤缩！
她怎么会知道？！魔气运行乃是他最大的秘密，就连宗门内那些老不死的都未曾完全看透！这个女人，她不仅手段诡异，竟然还能一眼看穿他的功法运行？
这不可能！
“不用惊讶。”林野终于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挨揍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和气息流动，已经告诉了我很多信息。格斗教练，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观察和预判。”
她顿了顿，补充道：“顺便告诉你，电击对生物电和能量场有极强的干扰作用。在你没能找到抵抗或者适应的方法之前，最好老实点。”
傅沉渊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的更难缠。她不仅武力诡异，心思也缜密得可怕。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议论和嘲笑。
“听说了吗？傅师兄被那个新来的外门女弟子林婉儿给关起来了！”
“真的假的？傅师兄可是内门天才，怎么会……”
“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见她把傅师兄拖回屋的！还用铁链锁着呢！”
“这林婉儿是疯了不成？她以为她是谁？”
“怕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就她那样子，傅师兄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
“走走走，去看看！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有多大能耐，敢这么对傅师兄！”
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有不少弟子聚集到了木屋外围观。
傅沉渊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这些蝼蚁，也敢来看他的笑话？等他脱困，定要将这些聒噪的东西全部……
“看来，你人缘不怎么样。”林野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了一眼。
木屋外围了不下二三十个弟子，男女都有，大部分穿着外门弟子的服饰，也有几个穿着稍好些的内门弟子。他们对着木屋指指点点，脸上充满了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等各种情绪。
“林婉儿！滚出来！”
“把傅师兄放了！”
“用了什么妖法，还不快现形！”
叫嚣声此起彼伏。
林野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在等级森严的宗门，一个外门弟子如此对待一个内门天才，无疑是在挑战整个体系的权威。
她转身，看向地上的傅沉渊。
傅沉渊也正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残忍而期待的弧度。他似乎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要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是被吓破胆，乖乖放了他？还是被外面那些愤怒的弟子撕碎？
无论哪种结果，似乎都很不错。
然而，林野的举动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惊慌，也没有理会外面的叫嚣，而是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铁链和石桩的牢固程度。
然后，她拿起电击棒，在傅沉渊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对着他的小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关！
“嗡——！”
蓝色的电弧跳跃，强烈的麻痹和剧痛瞬间席卷了傅沉渊的半边身体！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他目眦欲裂，几乎要咬碎牙齿。这女人疯了？！外面那么多人，她竟然还敢……
“这是对你刚才试图暗中冲击禁制的惩罚。”林野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规矩立下了，就要执行。我说到做到。”
她关闭电击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因痛苦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傅沉渊。
“另外，这也是在告诉你，”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别指望外面那些废物能救你。他们，没那个本事。”
说完，她不再看傅沉渊，径直走向木门。
“咔嚓。”
门栓被拉开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傅沉渊耳中。
他看着她毫不犹豫推开木门，迎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和更加汹涌的声浪，走了出去。
逆光中，她的背影挺拔而单薄，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傅沉渊躺在地上，感受着腿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麻痹感，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中那滔天的杀意，第一次混杂进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这个女人……
她真的，不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