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又重复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黄昏,青洛再次前往申华宫请安,这一次她见到了醒着的小婴儿。
姜昭阳这一次没让青洛行完礼就让她起来了,然后便忙着哄小婴儿。
她动作很不熟练的抱着婴儿,那柔软的、带着奶香的小身体在她臂弯里显得如此脆弱。
几乎是同时,一股源自这具身体本能的、强烈的排斥感猛地窜起。胃部隐隐痉挛,手臂的肌肉下意识地想要收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让她几乎想立刻把这孩子丢开。
这就是“寤生”——不,是悟生。这就是那个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并在未来会与她势同水火的儿子。
姜昭阳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生理性的厌恶。
冷静,姜昭阳!她在内心对自己呐喊。你是心理咨询师,你处理过比这更棘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这具身体的反应是“武姜”的,不是你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你未来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开始运用专业技巧进行自我调适:
首先是认知重构:他不是带来痛苦的灾星,他是一个需要母亲的新生儿。厌恶是条件反射,而母爱可以选择。
接着是系统脱敏:没关系,慢慢来。先从抱着他开始,感受他的重量和温度,适应他。
最后再做正念练习:专注于当下,感受他呼吸的起伏,他小手的无意识抓握,忽略脑海中那些来自“记忆”的负面标签。
她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婴儿更舒适地躺在自己怀中,尽管动作依旧僵硬。她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柔和,注视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轻声地,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这具身体宣告:
“不怕……不怕……我是母亲。”
这句话说出来,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枷锁,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站在下方的青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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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洛垂下眼睫,这位嫡母,比她想象的还要努力。
而姜昭阳,在说完那句话后,仿佛打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虽然怀抱依旧不算舒适,但那股强烈的排斥感似乎减弱了一丝。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依旧安静站立的青洛,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小女孩面前,自己刚才那番与自我的挣扎似乎无所遁形。
她忽略了心头的异样,招手示意青洛过去,“来,你看看这是弟弟,他叫悟生。”
青洛闻言,依言迈着小步上前,在距离卧榻一步之遥处停下,规规矩矩地探过头去,看向姜昭阳怀中的婴儿。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属于孩童的好奇与一点点怯意,细声细气地说:“弟弟……很小。”
“是啊,很小,很脆弱。”姜昭阳看着怀中的婴儿,又看向青洛,心中那份属于现代人的、对于“儿童”这个群体的普遍怜爱,让她对眼前这个过分乖巧的庶女也生出了几分柔软。她试图将这种正向情感延伸到怀中的孩子身上,这是一个练习,也是一种巩固。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更像一个普通的母亲在向大孩子介绍新成员:“你瞧,他的小手……”
然而,就在她试图轻轻抬起悟生那只蜷缩着的小手向青洛展示时,婴儿似乎被这不太熟练的动作惊扰,忽然瘪了瘪嘴,发出细弱的啼哭。
几乎是哭声响起的瞬间,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生理性厌恶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更加尖锐。姜昭阳的手臂猛地一僵,差点松手,脸色也白了几分。
青洛面上露出些许无措,小声说:“母亲,弟弟是不是饿了?还是……不喜欢我靠太近?”她说着,还往后稍稍缩了缩肩膀,将一个害怕被弟弟讨厌、也害怕打扰到嫡母的敏感庶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话如同一声警钟,敲在姜昭阳心头。
不喜欢?不!绝不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喜欢他!
强大的专业意志再次压倒本能。她深吸一口气,无视胃部的不适和手臂的僵硬,将婴儿更紧地(却依旧小心地)搂向自己胸口,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轻轻摇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努力维持着平稳:
“没有的事,悟生只是……只是还不习惯。你看,母亲在这里。”
她像是在对青洛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和怀中的婴儿宣誓。
然后,她低下头,强迫自己直视着那张哭泣的小脸,用极轻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在催眠孩子,还是在催眠自己:
“悟生不怕,母亲在……母亲在这里陪着你……”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颤抖少了一些,多了一份与自身对抗的决绝。
青洛安静地看着,看着姜昭阳额角隐隐渗出的细汗,看着她那并不自然却坚持温柔的姿态。
看来,这位嫡母的“向阳”之路,布满了来自自身和外界的第一道荆棘。
婴儿的啼哭在姜昭阳笨拙却坚持的安抚下,渐渐止息,重新化为细弱的哼唧。殿内凝滞的空气仿佛也随之流动起来。姜昭阳暗自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竟沁出了一层薄汗。与这具身体本能的对抗,竟比连续进行几个小时的心理咨询还要耗费心神。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安静站在原地的青洛,小女孩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未散的好奇,还有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对柔软小生命的天然吸引。姜昭阳心中微微一动,一个念头浮现。
或许……让大孩子参与进来,不仅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减轻排斥感,也能潜移默化地培养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这符合儿童心理发展的规律。
“青洛,”她尝试着唤出这个名字,语气比刚才自然了许多,“你……想不想摸摸弟弟?”
青洛面上迅速浮现出既期待又胆怯的神色,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小声嗫嚅:“女儿……可以吗?会不会弄疼弟弟?”
“轻轻的就没事。”姜昭阳鼓励道,同时也在内心给自己打气。这是一个实验,测试她自己,也测试这个孩子。
青洛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小步,伸出她那小小的、因为冬日寒冷而略显冰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快速地碰了一下悟生露在襁褓外的手背。
触感温暖而柔软。
“弟弟的手,好软。”青洛抬起脸,对姜昭阳露出一个纯然的、带着点惊奇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姜昭阳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快了些许。看,孩子之间的接触是如此简单自然,没有那些复杂的、源于创伤的纠葛。
“是啊,他很软。”姜昭阳的嘴角也牵起一丝真实的、微弱的笑意。虽然抱着孩子的胳膊依旧有些僵硬,但那份如影随形的强烈厌恶感,似乎在刚才那一刻,被这小小的、成功的互动冲淡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她看着青洛,觉得这个庶女似乎也比记忆中顺眼了许多,至少,她很安静,不惹人烦。
“好了,弟弟该休息了。”姜昭阳见怀中的婴儿开始打哈欠,便对青洛说道,“你也回去歇着吧,路上当心。”
“是,母亲。”青洛乖巧地行礼告退,姿态一如既往的恭顺。
退出申华宫,风雪再次扑面而来。青洛脸上的纯真笑容瞬间收敛,恢复成一贯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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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步步走向惠芷阁,心中清晰无比:姜昭阳的努力是真实的,但历史的惯性,以及那具身体深刻的创伤记忆,绝非几次心理调适就能轻易扭转。
后续这段时间,青洛留在申华宫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自从她长时间留在申华宫,姜昭阳与她相处日渐自然,但称呼上依旧遵循礼制,唤她“女公子”,而对怀中的婴儿,则总是亲昵地叫着“悟生”。
这一日,青洛完成了一段礼仪练习,正安静地坐在席上看着乳母给悟生喂奶。姜昭阳则在一旁翻阅着一些简单的竹简,熟悉这个时代的文字和事务。
殿内炭火噼啪,一片静谧。
忽然,青洛抬起头,目光从悟生身上移开,望向姜昭阳,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轻声开口:“母亲……”
“嗯?”姜昭阳从竹简中抬起头,温和地看向她。
青洛似乎有些犹豫,小手无意识地抠着席子的边缘,声音更低了:“弟弟的名字真好听……悟生……是母亲给他起的吗?”
姜昭阳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
“真好……”青洛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情绪,只留下一点点落寞的侧影,“女儿……女儿也好想有一个名字。”她说着,飞快地抬眼看了下姜昭阳,又迅速低下,像是一只害怕被拒绝的小动物,小声补充道,“不是‘女公子’那样的……是像弟弟一样,母亲起的,只属于女儿的名字。”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表达了羡慕,又隐含了对“母亲”这个身份的认同和渴望,将起名的意义拔高到了“被嫡母认可和关爱”的层面。
姜昭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称呼这个孩子为“女公子”,固然符合礼法,却无形中在她和这个敏感的孩子之间划下了一道界限。而“悟生”这个名字,是自己赋予新生和期望的象征,对比之下,“女公子”这个冰冷的称谓,对这个渴望关注的孩子来说,是何等的不公。
看着她那副怯怯又期待的模样,姜昭阳心中那份属于现代人的平等观念和怜爱之情再次涌起。一个名字而已,若能给孩子带来一点温暖和归属感,为什么不呢?
她放下竹简,朝青洛招招手:“你过来。”
青洛依言走近,仰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姜昭阳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青洛……这个名字仿佛自然而然就浮现了。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庶女似乎并没有正式的私名,只有排行。
“青洛,”她轻声念出这两个字,感觉异常顺口,仿佛本该如此,“你看,‘青’是山峦的颜色,厚重而富有生机;‘洛’取自洛水,灵动而悠远。母亲希望你,能如山般坚韧,如水般通达,可好?”
青洛……青洛!
青洛的心中波澜涌动,尽管这是她引导的结果,但当这个名字真的从姜昭阳口中被赋予,被赋予如此寓意时,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悄然滋生。她不再是那个只有模糊排行、可以被随意指代的“女公子”,她是“青洛”,一个被赋予了独立意义和期望的个体。
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这次,有七分是演技,三分是真切的动容。她跪下来,声音带着哽咽,深深叩首:“青洛……青洛谢母亲赐名!女儿喜欢,非常喜欢!”
看着她激动不已的样子,姜昭阳也笑了,心中一片柔软。她伸手将青洛扶起,柔声道:“好了,以后私下里,母亲便唤你青洛。快擦擦眼泪。”
“嗯!”青洛用力点头,破涕为笑,那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