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禾跌跌撞撞地冲上马路,迎面撞上几辆疾驰而来的警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警察迅速下车,举枪对准她身后的程前。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程前死死盯着宋知禾,眼中满是癫狂和不甘。
“小禾……”他轻声呢喃,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话音落,他举起双手,刀应声落地。
警察迅速上前钳制住他。
“你背叛我。”程前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后面的林樾,“你能承担背叛我的后果吗?”
是林樾,她最后还是选择弃暗投明。
得知这个结果,宋知禾心弦一松,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警察迅速围上来,有人扶住她,有人去查看她的状况。
“小姐,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到!”
宋知禾木然地摇头,视线却落在程前状若疯魔的脸上。
想起上个循环里,他逃狱,劫持自己,时序舍命相救。
那这一次呢?
很累,脑子转不动了。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有消毒水的味道。
宋知禾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刷得雪白的天花板,还有……穿着警服的人影。
她猛地一惊,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
“宋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但带着职业化严肃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宋知禾转过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穿着警服的女警正关切地看着她。
“这……这是哪里?”宋知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里是南州市武警医院。”女警回答,“你昏迷了,被送到这里。别紧张,你现在很安全,手臂的伤口也包扎好了,问题不大。”
医院?宋知禾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时间,她想不起自己是在哪个循环里,时序呢?
“我有撞到脑袋吗,我好像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凌晨闯入未婚夫程前的别墅?”
一旁的便衣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但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林樾女士报警,我们赶到的时候,程前在追杀你,又是为什么?”
一股记忆大量涌入,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女警递过来一杯温水:“喝点水,慢慢说。”
宋知禾接过水杯,一口灌了进去,巴巴地看着女同志,“我还可以要一杯吗?”
女同志看了一眼同事,又给她倒了一杯。
终于,宋知禾组织好了语言,从自己的第六感察觉伴娘和未婚夫有染说起,隐去那些天方夜谭的循环,一一讲述自己知道的关于程前的一切罪行……
“谢谢您的配合。另外,有一位先生在外面等了你很久。”
宋知禾下意识地顺着女警示意的方向,透过虚掩的门望去——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门站着。
是时序。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和长裤,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峻。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两位警察同志走了出去,示意他可以进来。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宋知禾惊愕的视线,嘴边泛起一个笑意。
笑她……傻气?他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溢满了心疼,还有骄傲。
他回来了。宋知禾在心里默默地说。
不,他一直在。
而在时序眼里,她脸色苍白,手臂缠着绷带,脖颈上还留着可怖的指痕。
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清亮,这比什么都重要。
沉默许久,终于,时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带着一种近乎挫败的坦诚。
“你厉害得,让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宋知禾微微睁大了眼睛,带着疑惑和探寻看着他。
时序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宋知禾。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句话,仿佛隔了一世。上一次和这一次,他都来晚了。
她懂他的意思,但摇了摇头。
“现在的结果很好。只是,我穿越回来的时候看到官宣的反诈大使,还以为你没回来。”
“程前的脱逃,让我意识到程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他开始解释,为照顾伤员过载的大脑,语速很慢。
“所以,这一次,我改变了策略。以最快的速度推进了之前暂时搁置的工作计划。”
这是最直接接触官方高层的方式了。
“你想不到吧,循环以来,这是我第一次用更快的速度来到南州,原来和团队的工作人员一起,是买得到高铁票的。”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个循环给我一种感觉,好像是逻辑不太严谨的人设计的,我奔着你来,困难重重,可稍微绕一下,换个理由‘它’就跟不上节奏了。”
“说正事儿。”宋知禾嗔怪一句。
“这也是为什么,我这次没能在循环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你身边。”
他满怀歉意,视线扫过她手臂的绷带和颈间的伤痕,痛楚一闪而过。
“我人在南州,但不是在你身边。我在摄影棚里,配合拍摄宣传素材,以为时间还够,以为程前暂时不会……”
他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就会忘记时间。但这不是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压某种情绪。
“拍摄结束,已经是凌晨了。我立刻打你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全是关机。那一刻我就知道,坏了。你一定是行动了。”
他沉默了,后面的求助警方、要求开绿色通道的事,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他那句“真没用”的含义,此刻清晰无比——
他以为自己选择了更高明、更稳妥的路径,像一个棋手在布局。
没想到,他想要保护的人,早已化身最锋利的矛,孤身一人,以最惨烈也最直接的方式,刺穿了敌人最坚硬的心脏。
她在绝境中迸发出的智慧和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甚至让他精心准备的“后手”显得有些滞后。
他们阔别13年,本应形同陌路。
可是,又在这十几次生死与共中建立了更深的联结。
看着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震撼、心疼、挫败、深深的后怕……
宋知禾轻轻地开口宽慰他,带着释然的调侃。
“所以……你是我的‘官方外挂’?只是……加载得有点晚?”
时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抵达眼底的笑意。
他伸出手,避开了她的伤口,轻轻覆在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背。
“是,加载晚了。但外挂已经激活。”
“宋知禾,你完成了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接下来,清理战场,把他彻底钉死……这些‘脏活累活’,交给我这个‘官方外挂’吧。”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笃定,那是属于时序的、在更高层面战斗的锋芒。
“起码这一次,绝无可能发生上一个循环那样的事情。”
“嗯,我相信你。”
宋知禾反手轻轻地握住时序的手,他手心的温度给予她力量。
他看着她的动作,不敢妄动,生怕这一刻被破坏。
“循环……还没结束。”
宋知禾低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这才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
“程前这次是进去了,但……上一次,我们都没死,可还是回来了。”
“问题还没解决。我们甚至不知道,到底要‘解决’哪一件,才能让循环停下。”
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循环节点是11月28日晚10点到11月30日午夜12点。那么,触发点必然发生在这期间。”
“说白了,就是我的婚变循环,可如果取消婚礼不算解决,还有什么?”
“程前落网是重大转折,但显然还不够。或许……甚至根源可能不在于他是否被捕,而在于你的‘执念’是否被彻底打破?或者,与你内心某个未解的结有关?”
他看向宋知禾,目光带着探寻。
宋知禾蹙眉,努力回忆每一次循环的感受。
她刚要开口,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一个干练的女声瞬间填满了房间: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急死个人。我还以为你被哪个狂粉绑架了……咦?”
宋知禾认得这个声音,那个曾经说过“宋知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的经纪人。
她赶紧撤回自己握着时序的手,连手臂的疼痛都顾不得。
这动作落在时序眼里,好不心疼。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女性,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装,手里拎着两个印着知名餐厅Logo的大号保温袋。
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目光像雷达一样瞬间锁定病床上的宋知禾,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好奇和……一丝了然的八卦光芒。
正是时序那位以“铁腕”和“效率”闻名的经纪人——虹姐。
“这位就是……”虹姐把保温袋往旁边小桌上一放,几步就跨到床边,对着宋知禾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时序的性格她太了解了,能让他急成那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好你好!我是时序的经纪人,叫我虹姐就行。哎呀,这脸色白的……来来来,姐给你带了滋补汤,趁热喝。”
她一边麻利地打开保温袋往外拿餐盒,一边用眼神剐了时序一眼。
“你小子行啊!怪不得推掉所有工作,零片酬跑这儿当什么反诈大使,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转头又对宋知禾笑眯眯地说:“妹妹别怕啊,姐是过来人,理解!年轻人嘛。”
“不过,官宣前千万记得提前给姐透个气儿,好让团队做预案。咱家这咖位,恋情曝光那绝对是核弹级别的,得好好规划!”
宋知禾被这连珠炮似的话轰得有点懵,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晕。
她尴尬得恨不能钻进被子里,连忙摆手解释:“虹姐您误会了,我不是……我不是时序的女朋友。”
“嗯?”虹姐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时序,那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小子不行啊”。
时序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虹姐,别闹。小禾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朋友?”虹姐眉毛一挑,显然不信。
——你小子,撅起八月十五我就知道你要拉屎撒尿了。
“小禾是吧,你也知道他在娱乐圈那是所向披靡,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往上扑,结果呢?绯闻不说,连荧幕初吻都没献出去,都被人质疑性取向了,你说气不气人?”
她一边给宋知禾盛汤,一边继续吐槽自家艺人:“这次为了你,推掉几千万的工作,跑去当免费劳动力,结果连个名分都没捞着?哎哟喂,我都替他着急!这效率,跟他工作的时候比可差远了!你得好好教育他……”
虹姐机关枪似的调侃,虽然让宋知禾窘迫不已,却也冲淡了病房里凝滞的气氛,带来一丝市井的鲜活气。
时序被虹姐数落得一脸无奈,却也没反驳。
也好,适当让她知道知道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吧。
他默默接过汤碗,试了试温度,递给宋知禾。
“喝点,是你喜欢的口味,补补元气。虹姐说话就这个风格,别往心里去。”
宋知禾接过碗,小口喝着热汤,暖流顺着食道而下的熨帖,让她对这种氛围更是向往。
她刚想对虹姐的直爽表示理解,门再次被人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正是宋知禾的母亲。
她脸色铁青,进门就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宋知禾,全然无视病房里的其他人。
“宋知禾,你这个孽障!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好好的金龟婿,前途无量的企业家,你倒好,大半夜发什么疯,跑到人家家里闹,还把人家送进局子里?!”
“今天是你们的婚礼啊天杀的,亲戚朋友全知道了,都在看我们家笑话,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个丧门星!”
一连串恶毒的咒骂劈头盖脸砸下来,话密得没人插得进去嘴。
“妈!”宋知禾的声音被淹没。
当目光扫到站在病床边的时序时,她一下找到了新的宣泄口。
“又是你!十几年前就是你,阴魂不散!让她鬼迷心窍,放着好好的程家少奶奶不当,跟着你这个吃软饭的戏子,是不是你教唆她去害程前的?你这个下九流的东西,给富婆□□都不配,还想勾引我女儿……”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妈,你够了。”宋知禾暴起尖叫。
时序的脸色沉了下来,却是因为小禾手臂上的绷带渗血了。
他轻轻地摁下小禾,无声安抚着她。
然而,旁边的虹姐已经听明白了,也彻底炸了。
她纵横娱乐圈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但像宋母这样,对自己重伤躺在病床上的亲生女儿毫无怜惜,反而为了所谓的“面子”和“金龟婿”极尽侮辱之能事。
甚至……她还恶毒攻击自己一手带出来、视若珍宝的艺人。
这简直突破了她的认知底线。
“住口!”虹姐踏前一步,挡在宋知禾和时序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