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藏室的花开开谢谢，结了三次果，又在凛冽寒冬裹上冰雪。
东轩里，一道清癯消瘦的身影立在半卷竹帘后，遮住半张清冷脸庞。
年轻力壮的将军怀抱铜黄兜鍪，任由红穗拂过指尖，在窗外止步，“主人，你又梦到他了？”
史青极小弧度地摇头，睨眼看向白石，“我说过了，不许叫我主人。”
白石坚持，“这全然出于我个人意愿。”
史青淡淡道：“随你。”
天边一片青黛，又是一个灰暗的阴天。祖父栽下的红梅开得正盛，史青随意剪裁着枝丫。
素臣从宫中来，立在门口，恭恭敬敬叫了史青一声。
史青眼都不抬，“大将军，有人找你。”
素臣道：“不是找他，是找你。”
史青挑眉，转身就走，“不去。”
素臣似乎早有准备，“过几天秦国使臣会来洛邑。殿下的意思，要你去，商讨议和之事。”
史青牵唇，嘲弄一笑，“我去议和？我怕本来能议和，人家见到我这张脸，倒改了主意，硬要攻城。”
她也不顾素臣骤然冷下的脸，径自回了屋子里。白石出来，到门边不冷不硬地打发了素臣，走到史青身后。
史青：“他和你说了什么？”
白石：“明日谒者就到洛邑，请您准备着。如果谒者认可了您，使臣也将会对您刮目相看。”
史青：“准备着搞砸吗？”
白石也很无奈，耸肩道：“谁知道呢，我看他们是没招了。”
史青深以为然。
都说姬召风谦和如玉，但在史青看来，姬召风不过是卑鄙而又软弱无耻罢了。
先是逼着哑疾痊愈的白石投戎，却又不给白石任何外出作战的机会，只让白石率军拱卫王城。直到一年前，韩国险些直捣洛邑，白石临危受命，抵挡了韩国的攻势，才洗去了身上的污名。
当年分明是他撺掇着祖父逼史青立誓，如今秦军压境，找来找去，姬召风居然还有脸让史青去议和。
史青斟酌道：“你近日小心些。”
白石摇头，“他们太怕死，不会让我到前线，只会让我继续拱卫王城。”
史青难得一笑，“你待着，我去找些樟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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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昏沉欲雪，史青拿了把伞出门。这些年里，史青遣散仆从，一向深居简出。路过祖父坟头时，飘起了片片雪花，史青撑伞立了一会儿，便往农户家去了。
天寒地冻，虫子很少活动。洛邑的冬日偏于干冷，但潮气还在。
她需要再弄一些樟树粉，洒在书架上，在防霉防虫的同时，吸去一部分潮意。
尽管这效果并不大。
黑水一家正围着土灶烤火，远远地瞧见史青过来，忙开门招呼，“大人怎么这时候来了？上次买的樟树粉，不是够用许久吗？”
史青站在雪地里，望一眼棚下拴着的马，含糊道：“嗯。你有客人？”
黑水挠头，“不是我的客人，只是落脚的过路人，生得和大人你一样俊美，带有仆从两人，都气宇非凡。我听他们口音，像是秦人。”
他本该报告给王宫里的大臣，但却并不想这样做。
大概是因为，秦军压境时，他们这些远离王城的国人，全都会被放弃吧？与风雪跋涉进王城，却又受到内官冷眼勒索相比，黑水更愿意从秦人那里得到一些微薄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