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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梦到我变成了光头,还被你揍

作者:初一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除了张瑞以外,林与真曾经也有过一个朋友,叫吴苗伟。但两人关系并不亲近,只是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上学路上常常遇见,这点机缘让他们比其他人多了些共同话题。


    吴苗伟学习成绩很好,又是个热心肠,担任班长期间是典型的“老好人”,尽职尽责又老实耐心,在班里颇受同学拥护。


    但这样一个班长,居然是个同性恋。


    这消息在高二的某个午后不胫而走,几乎全员男生的理科班并没有过剩的宽容心,去接纳一个恶心的异类。曾经受到全班认可的班长,被几个看他不顺眼,忍耐许久的刺头堵在了男厕。


    林与真赶到最后一个隔间时,吴苗伟狼狈蜷缩在地上,背抵在踩满鞋印的马桶上,吃痛地捂着肚子。


    “我……我带你去医务室!”


    他挥开了林与真搀扶的手,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向班上走去,坚决而气愤地推开教室门。


    意料之外的是,一件近在咫尺的校园欺凌事件在班上并没有激起多大水花,脸色惨白的班长比不过桌上新鲜出炉的月考试卷。


    他以为是大家没注意到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听见了后排几个罪魁祸首嘲讽的笑声,不加掩饰泄露出来。


    “班长,站那儿有生意吗?”


    “挡光了啊班长!让同学们怎么学习啊——”


    林与真不安地站在班长身后,看到他越攥越紧的拳头和僵直的肩背,试探着伸出手。


    “林与真,我的奶茶呢?”方狮影遥遥地在位置上喊他,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犹豫的一瞬,吴苗伟已经从眼前消失,猛地冲到后排,一把揪住起头男生的衣领,拳头划破疾风迎了上去。


    教室强装的平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前排埋头学习的同学如浪潮般涌到教室后方,愤怒地拉开了突然发狂的吴苗伟。


    “快告诉老师——”


    “疯了吧这傻逼!按住他——”


    “老子的鞋我靠——别踩!”


    吴苗伟赤红了双眼,以往温和憨厚的笑容荡然无存,只剩下少年不甘与愤懑的咆哮,回荡在混乱的桌椅碰撞声中。


    他被很多双手挟制在木桌上,扫荡纷飞的试卷盖在脸上,视野里白花花的一片,是几个男生随手的杰作。


    昔日同学冰冷的字眼一个个蹦进他的灵魂深处,也宛如寒冬的一根冰锥刺进林与真的耳膜。


    没过多久,吴苗伟搬家转学了。


    林与真至今都记得高二那年,吴苗伟站在全班同学面前,背影坚定执着——一个等待同伴公正发声的受害者。


    瘦削的躯体空荡荡地挂着校服,痛到颤抖。蓝白色的秋装外套,像一捆一捆卖掉的老旧杂志封面,他有着西方电影里悲剧的眼睛。


    在无数个回忆的时刻,他很后悔犹豫了那一瞬。似乎因为自己没有伸出手轻轻支撑他一下,这个尚存一丝希望的朋友才被恶魔拉离了人间。


    不得不说,方狮影晚上那句话对林与真的威慑可谓是一针见血。


    林与真当天晚上收到了方狮影提到的视频,尽管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看完后仍然久久说不出话。


    狮影哥:楚家动了点手段,前年相关的视频基本被清除干净了,这是葛世豪存了发我的。


    狮影哥: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随意外传的,小真,看看你所谓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样吧。


    视频只有十秒,画面模糊,镜头混乱晃动,但人群中央那张攻击性十足的脸庞轻而易举地成为了观看者的焦点。“楚放”嘴角叼着一根点燃的细长香烟,昏暗的小巷中明灭照亮兴奋的眼底,插兜立在边上,笑盈盈地看着几个跟班连踢带踹,殴打着地上抱头求饶的光头。


    那男生的光头似乎也有些故事可解读,因为那整块泛青头皮上粘着血迹,还有几撮没剃干净的发茬,像被人按着拿推子乱剃的。


    林与真迅速关了视频,不敢再点开第二遍。


    他没有回复,听到玄关传来楚放开门的声响,瞬间屏住了呼吸,周身却冷得发颤。


    尤其发现对方站在房间门口,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他慌不择路地关灯装睡,胆怯地藏到被窝里。


    楚放知道他是gay,不会因此突然打他……


    这个念头像一句咒语,不断安抚自己。林与真不再是那个愣头愣脑的高中生,他知道怎样抓住理智的尾巴,克服情绪的不稳。


    但那个充斥着暴力野蛮与血腥的视频,还是在当晚的梦里嗅着体内恐惧的胆汁味找到了他,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贴着鼻子张开血盆大口。


    “你昨晚不是睡得很早吗。”楚放吃完早餐的面包片后,双臂撑在餐桌对面,若有所思。


    “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林与真疲惫地扬起一个笑容,声音有气无力,“没事,做噩梦了而已。”


    “梦到什么?”楚放看了眼腕表,轻扯领带,去冰箱里帮林与真取了瓶酸奶,“我帮你解解。”


    “梦到我变成了光头……还被你揍。”


    “什么?”楚放没听清,林与真含糊地摇了摇头,不愿再提。


    楚放微微蹙眉,不解地望了他片刻,敛眉从臂间的西装外套里取出两张票。


    “你看话剧吗?”他问。


    林与真一怔,稍微来了点兴趣,“看得不多,但是挺喜欢的,你要请我看吗?”


    楚放原本是打算请他看的,但被这么一挑破,忽然想逗逗他。


    票根放到林与真掌心,又轻飘飘地收回,挑眉道:“先说说昨晚为什么躲着我,做的又是哪门子见不得人的噩梦,一大早上脸色比抹布还难看。”


    “我可以不说吗……”林与真缩回手,唇抿得紧紧的。


    又推拉了几个来回,林与真始终是不撒谎不坦白不糊弄的“三无态度”,翻来覆去重复这句话,搞得楚放哭笑不得。


    “随你。”楚放走到玄关换鞋时,在身后人可怜巴巴的视线中一顿,抽出一张票压在鞋柜上,“明天下午六点,在楼下等我,先去吃晚饭。”


    “谢谢!”林与真总算是打起了精神,朝着门口激动地告别。


    不过第二天这话剧也没看成。


    林与真掐着点,提前十分钟换鞋准备下楼。大门一开,一个滚烫的高大躯体压到了身上。


    “楚放?!”


    林与真被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把人扶到了沙发上,退后时不小心磕到了桌角,一扭头才注意到楚放伸手挡在他后腿根处,这才没感到痛。


    “嘶——”


    “你能再蠢一点吗……”楚放有气无力,嗓音因高烧而沙哑,像低沉悦耳的乐器里撒了把小碎石,听得林与真耳根发热。


    “对不起!”


    “把我放床上,谢谢。”


    林与真匆匆调转方向,总算给人搬到床上躺好,鞋子都来不及换就去客厅取来了体温计给他量。


    帮楚放把鞋子换了,牵被子盖好,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来叠成小方块贴额头上。


    事毕,一时半会儿只能先等体温计,林与真担忧地蹲在床边,下巴抵在胳膊上,看着楚放病色的脸庞,像被橡皮擦涂过的草稿本,怏怏的,只有烧红的两块颜色。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楚放?”


    “我们不看话剧了也行,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温度超过40……应该是38度,我就送你去医院。”


    对方嘴巴动了动,林与真凑近了听,灼烫的吐息喷洒在耳廓,气若游丝,吓得他心头一跳。


    “你说什么?”


    “拿手机,让赵时透过来接你去看……”


    “你可真伟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话剧?”


    楚放闭着眼睛,艰难地滚动喉结,林与真扶他起来靠在床头,端起水杯轻轻抵在唇边,一点点喂他。


    边喂还边不解地嘀咕,对楚放这种生病时的下意识思维感到震惊。


    “我们是朋友啊,话剧随时都能看的,你生病了我就该照顾你啊,这两者怎么可以相比呢?”


    “安静点……”


    “哦,好。”林与真沉默地守了一会儿,见楚放眼皮睁开一条缝望他,便安抚地朝他笑笑。


    楚放这烧一直发到了半夜,只吃了一颗退烧药,林与真守着个死活不去医院的倔种病人,一点也不敢马虎。


    发高烧=去医院


    这是刻在林与真脑子里的常识,因而拽不动楚放出门的时候急得差点哭出来。但楚放强撑着跟他保证,自己身强体壮,从小到大发高烧都是一颗退烧药在家对付过去,从无例外,林与真也拿他没办法。


    第二天楚放是被一阵轻柔的呼唤声叫醒的。


    避光性良好的窗帘挡住了室外的光景,屋内只有一盏床头灯,不知道具体时间,分不清这夜晚是否熬了过去。


    他缓慢掀开滞涩的眼皮,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那是他装修时随便勾选的,因为风格简约现代,没有多余的累赘修饰,但此刻在一个病患的眼里,少了几分温馨。


    “楚放?这个药不能空腹吃,你吃点东西,吃完药再睡吧。”


    林与真伸手穿过他肩背与床铺虚贴着的夹缝,不甚熟练地把人扶起,小心端来床头柜上搁着的一碗山药粥,勺子在发烫的粥里搅开一点香喷的热气。


    “阿姨还没来,我看冰箱里有山药,就随便做了点。”林与真喂了他一口,见楚放静静注视着自己,疑惑歪头,“不好吃吗?”


    楚放垂下眼皮,掩住眸底快要融化的情愫,眼尾细长的褶皱多了几分柔和,声音还有些嘶哑,“好吃,有点烫。”


    林与真拿手背试了下碗边的温度,“奇怪……我放凉了一点才拿来喂你的。”


    后面他低头吹了吹,楚放才老实把粥吃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


    这个“还行”的可信度不高,林与真给他量完体温才算松了口气。


    早上阿姨来过后,交代了些病人的注意事项便下班了。


    他送橙汁进去时,楚放正靠在床头拿笔记本处理工作,镜片后的双眼泛着红血丝,憔悴疲惫,但比昨晚好了许多。


    林与真原地踌躇片刻,打算把杯子放到柜子上便走,但楚放抽空朝他瞥了一眼,自然地伸手,“谢谢。”


    “哦……”林与真手伸到半路转了个方向,这一转意外撞到了床上展开的电脑屏,他心头一跳,杯中的橙汁顿时泼到了被子上。


    “对不起!”


    林与真手上粘腻一片,但他满眼都是灰色床单上濡湿的深色痕迹,一时慌了神,连忙抽纸去擦。


    生病的人总是会注意到平时不甚在意的细节,楚放思维凝滞,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着急乱颤的眼睫上,鼻尖一颗小痣很可爱,忽然抬起手指想要触碰。


    手伸到半空时大概也没想好具体要点哪里,全由着心无厘头地牵引着,轻轻碰一下也好。


    可在他抬手的瞬间,林与真反应极大地往后弹开,呼吸急促,瞪大的双眼满是惊惧,慌乱地垂下头。


    楚放迟缓的神经在这一瞬间,缓缓地沉到深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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