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文梅已经放弃叫玉璞起床了,又是一个睡到自然醒的好天气。
她慢悠悠地起来挪步到窗边,拉开帘子推开窗户,打哈欠伸懒腰的时候,看见蒋泠正在二楼的窗边玩手机,于是大大地朝对面挥了挥手,果然被看见了。
楼下在晾衣服的文梅也看到了:“小葡萄你醒了,快下来吃饭。”
玉璞元气满满地回应:“好的!”
紧接着冲对面比了个过来吃饭的手势,对方接受到了后,比了个OK。
今天的菜品依旧丰盛,可见晓春阿婆买菜之勤,玉丘正眼巴巴地坐在饭桌前等着,看她下楼,悄悄道:“小葡萄,明天能早点起来吗?爷爷可饿坏了。”
玉璞知道爷爷奶奶向来起得早,或许早餐五六点就吃过了,为了等她硬生生熬到这会儿,一定饿急了。
“爷爷,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的。”
玉丘瞥了一眼在灶头忙碌的文梅:“你奶奶会剁了我的。”
“好啦,我明天早点起。”
其实她只是爱睡懒觉,即便醒了睁过眼了,闭上眼翻个身也还能继续睡,毕竟高考前着实累了一阵子,缺的觉感觉未来花好长时间都补不回来。
午时阳光太盛,玉璞躲在屋檐下刷牙,西瓜头眯着眼从对面懒洋洋地经过大太阳而来:“你熬夜了?”
“没有啊。”
她囫囵回道,开始漱口。
蒋泠睁不开眼,皱着眉:“那怎么起得这么迟?”
玉璞接了水水随意抹了把脸:“我就是懒。”
蒋泠无语地笑了,看着她抠了抠眼屎,拧干了毛巾擦脸。
狠狠吸了一把毛巾,神清气爽的玉璞眼睛一转:“不然明天你叫我?”
蒋泠没好气道:“你还真拿我当闹钟啊?”
想到了前天奶奶说的话,她不否认地笑了:“楼下吼一嗓子就行,我耳朵好使着呢。”
说到耳朵,蒋泠看了眼她的耳垂,依旧红得可怖:“还痛吗?”
“还行。”玉璞刚想上手摸,被他阻止,“估计等回学校的时候,就可以换别的戴了。”
蒋泠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耳朵:“行,进来吃饭吧。”
随后自顾自地进屋了 。
玉璞握着毛巾:这是我家……
今天桌上有玉丘刚摘的花菜,文梅的厨艺出神入化,烧的很是清甜美味。
玉丘对玉璞说道:“这是我今天刚从地里摘的,晚些等太阳落山了,小葡萄你送你爸哪儿去。”
灶台底下,红色的塑料桶里,大颗大颗的花菜像是要溢出来。
文梅瞪了一眼玉丘:“你这老头子,这么点路自己去送就行了。”
玉璞习惯性地中止纷争:“奶奶,没事,我正好锻炼锻炼,不然这几天非得长胖不可。”
“别跟外头那些姑娘学,一天到晚不吃饭就想着减肥,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胖了。”文梅说着又给玉璞夹了个炸鸡腿,“再说了,小姑娘家就得白白胖胖才好看,你说是吧,蒋泠。”
蒋泠被点名,连忙正色点头:“对,白白胖胖的好看。”眼睛却分明在偷笑。
玉璞朝桌底下他的方向踢了一脚,结果不小心踹到了玉丘,还好力道不大。
玉丘吃痛,疑惑地看着她。
她双手合十:“错了错了,不小心的,失误失误。”
蒋泠默默地勾起了嘴角。
玉璞捕捉到这笑脸,突然觉着这几天他倒是挺爱笑的,果然大少爷体验了乡村生活就是沁人心脾。
文梅自从玉璞打了对耳洞后,很是上心,辣的上火的东西不让吃,海鲜说是发物也不给吃,除了固定的炸鸡腿,桌上只剩一道西瓜和一盘花菜能够下饭,玉璞很是委屈。
蒋泠见她吃得委屈:“明天我和外婆去买点你能吃的。”
“多谢。”玉璞应道,继而灵光一现,“我能一起去吗?”
“也行。”
玉璞咧嘴:“那你早上吼一嗓子?”
蒋泠自觉掉坑,叹了口气:“……行”
吃完饭后,玉璞戳了戳蒋泠的手臂:“我要去送花菜,有没有兴趣当护花使者?”
蒋泠了然,瞅了眼窗外:“不是说没太阳了再去吗?现在外头多晒啊。”
玉璞想着速战速决,要是下午傍晚时分送去,很有可能会被留着吃晚饭,想想场面怪尴尬的。现在去送,再加上有蒋泠这个外人在,也好推辞一些。
玉璞拍拍肚子:“吃撑了,想消消食。”
明显是个借口,刚才她食欲恹恹,根本没吃多少。
“那你等我一下。”
蒋泠穿过大太阳回去,再过来时手里拿着一把大大的遮阳伞。
看着是个牌子货,想来挺贵的,果然是精致的少爷作派。
玉璞只敢在心里嘀咕。
蒋泠接过她手里满满都是花菜的桶:“我拿吧。”
“那我撑伞。”
“不用,你太矮了,我撑比较方便。”
我才不矮好不好,我从小到大都坐最后一排呢。
玉璞懒得计较,毕竟用得上人家,狗腿道:“那真是辛苦你了,怪不好意思的。”
蒋泠斜眼:“你还会不好意思呐?”
玉璞知道他又想说什么:“好啦,别编排我了,快走吧。”
果然如她所想,玉泽生在厂里,玉璨和同学出去玩了,家里只有赵莉华,她热情地邀请玉璞晚上一起吃饭,但玉璞称蒋泠还要回去帮晓春阿婆做事,赵莉华客气了几句便不再挽留。
一切都照着剧本走。
回来后,玉璞朝蒋泠又道了几声谢,便上楼陪文梅睡午觉了,但她早上本就起得迟,这会儿哪能真的睡得着。
文梅见孙女兴致平平,也知道她刚从玉泽生家回来,慈爱地问道:“小葡萄不高兴?”
面对奶奶,玉璞不想遮掩:“也没有,我只是有点羡慕别人。”
“羡慕小太阳?”
玉璞摇了摇头:“我羡慕赵莉华。”
文梅蹙眉,表示不解。
玉璞知道文梅和赵莉华的婆媳关系一般,不愿多做解释:“算了,不想了,奶奶你睡吧,晚上我还想吃花菜。”
“你爷爷摘了许多,这几天怕你是得吃腻了再回去。”
“爷爷种的好吃,我才吃不腻呢。”
听见文梅伴有间歇性呼噜的呼吸声后,玉璞才望着天花板放纵了胡思乱想的大脑。
她羡慕赵莉华,羡慕她的家庭,羡慕玉泽生对她的爱与包容。
玉泽生总是事事以赵莉华的心情态度为先,即便要在某种程度上舍弃玉璞。
她从前在心中埋怨过,可如今却羡慕起人家,这样的情绪让她觉得怪异和不公。
直到晚饭都心绪不佳,饭量本就小,这下更是没吃几口便草草下了桌。
蒋泠插着兜不经意晃到她身旁:“心情不好?”
听到他这么一问,玉璞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的态度有些夸张了,居然让文梅和蒋泠都来过问。
她一向爱做管理情绪的主人,这回属实失控了,区区赵莉华罢了,不值得她挂心。
玉璞摇了摇头,扬起笑脸:“天气热,胃口不好,对了,明天去买菜记得叫我。”
转天玉璞意外早上五点多就醒了,睁开眼看见文梅正拿块布蹲着轻手轻脚地擦地板。
玉璞迷瞪瞪地问:“奶奶,现在几点了?”
听到她的动静,文梅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早呢小葡萄,继续睡吧。”
睡不着了。
昨天和蒋泠说好了早上要一起去菜市场的,要是因为她去晚了,那多不好意思。而且玉璞记得文梅之前都是五六点就去买菜的,
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想着蒋泠怎么还不来叫我。
她在床上等得有些着急,蒋泠该不会是把她忘了吧。
她又爬起来坐到窗边,发现对面的窗帘还拉着,不会还在睡吧。
六点半。
“玉璞——”
很干脆清透的一声,和蒋泠往常说话的声线都不一样,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总算来了。
玉璞打开窗,朝楼下喊了一句:“来了——”
她在院子里一边刷牙,一边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眼神。
蒋泠这一清早便已穿戴整齐,今天甚至戴了条黑底白纹的发带,此刻插着兜靠坐在石墩子上,跟拍广告似的,偶像包袱怎么这么重呢。
要不要这么盯着看……
蒋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你一会儿要换衣服吗?”
玉璞低头看了自己,舒服的白色背心和蓝色短裤,比起华丽的他是随便了点,但是去菜市场罢了,也没必要换,难不成他觉得自己这样和他走在一起丢了大少爷的面子?
玉璞试探地问道:“需要我为你换一套吗?”
哈?
蒋泠咳了一声:“不需要,随便你。”
玉璞摆手:“那不换了,直接走吧。”
她快速漱口,用水草草摸了一把脸。
“晓春阿婆不一起去吗?”
“嗯,我说咱俩去买,就让外婆休息了。”
“也好,人多也麻烦,挤来挤去的。”
菜市场不远,绕小路只用四五分钟,玉璞的路线很是刁钻,在巷子里走迷宫似的穿来穿去,和外婆这几日走的完全不一样,蒋泠不得不紧跟着绕,刚开机的脑子愣是记不住来时的路。
玉璞没发觉他在疯狂记路线,昨晚睡得不错,此刻悠然自得:“你早上那声儿太轻了,要不是我那会儿醒着,根本听不到。”
蒋泠反应过来:“你既然醒了,干嘛不早点下来洗漱,还要我等你。”
玉璞嘿嘿笑:“这不是想听听你是怎么吼一嗓子的嘛。”
蒋泠:“……”
“明天我不喊你了。”
“别呀,这么小气呢。”
蒋泠顺手牵羊掏出手机:“要不加个微信?我给你打语音通话。”
“也行吧。”
“来,我扫你。”
玉璞一摸口袋:“哎呀,手机没带,落楼上了。”
蒋泠:“……”
他表示严重不信:“这年头还有人手机离身的?”
玉璞挠了挠下巴:“不好意思,我没有电子产品依赖症。”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身边就有同学家里给买了手机,但她觉得自己用不着,奶奶家有座机,平时有现金的零花钱,她这手机也是高考结束后玉泽生非要给她买的,连微信都是暑假才刚申请,毕竟上了大学还是需要用先进设备联系的。
蒋泠冷眼:“你就没想过买菜要用手机支付?”
瞧她口袋空空,也绝不可能带了现金。
“奶奶说了,这几天都是阿婆负责买菜的呀。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嘛。”
玉璞讨好地用胳膊肘碰了碰蒋泠。
最后一句话很有说服力,他的脸色缓和不少:“真是服了你了。”
玉璞立正敬礼:“待会儿回去马上加你。”
蒋泠很想掰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说话做事总是这么不同寻常。
但想了想,只是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说到做到。”
玉璞捂着被戳的地方,明明不痛,但觉得好像有点痒痒的,也有点辣辣的,说不上来。
玉璞小时候经常陪文梅去买菜,上高中后才不怎么来了,但不妨碍菜市场里的人都认识她。
“小葡萄,自己来买菜啊。”
“对的阿姨,再便宜点儿呗。”
“小葡萄,听说你大学考得很好啊,大学生活怎么样啊。”
“还行还行,叔叔,肥肉少一点点。”
“小葡萄,这是谁啊?”
旁边摊子的摊主好心介绍:“你忘了,他是晓春家的外孙,从国外回来啦,这几天放假都有陪他外婆来的呀。”
听完后的摊主:“喔唷,我这两天没来呀,都长这么大了,小伙子很漂亮嘛。”
蒋泠有些窘迫,面对这样热烈而陌生的夸赞,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璞挡在前面:“阿姨,送漂亮小伙子一点葱呗。”
“行,多给你两把。”
“谢谢阿姨。”玉璞拿胳膊怼了下蒋泠。
蒋泠会意:“谢谢阿姨。”
俩人离开摊子后,摊主们望着两道赏心悦目的背影感慨:“喔唷,现在的小娃娃吃什么长的,一个两个都这么水灵灵的。”
“当然是吃咱这摊子上的东西长的呀。”
“也是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