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双专注的眼睛在林栀子视野中放大。她能感觉到沈倦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晨间清冽的空气味道。
少女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只是本能地、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微微颤抖着。
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体温,仿佛下一秒,那微凉的唇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倦哥!林栀子!你们在哪儿呢?日出快没了!”陆星延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旖旎到极致的气氛。
林栀子猛地睁开眼,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缩了一下,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沈倦的动作顿住,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只是仔细看去,那平静下似乎压抑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语气听不出情绪:“这里。”
陆星延的身影出现在礁石旁,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哟,躲这儿看日出呢?可真会找地方!快回去吧,大家准备收帐篷了!”
林栀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沈倦,也不敢看陆星延,只觉得脸上的热度足以煎熟鸡蛋。她胡乱地“嗯”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从礁石后快步走了出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要挣脱出来。
沈倦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已经跃出海面、光芒万丈的太阳,眸色深沉。
他弯腰,从沙滩上捡起一样东西——是林栀子慌乱中掉落的一支炭笔。
将炭笔握在掌心,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回去。
从海边返回学校的大巴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林栀子刻意选择了靠前、与周粥同排的位置。她靠在窗边,假装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黎明时分礁石后的那一幕——他专注凝视的眼神,缓缓靠近的体温,以及自己紧张闭眼后那被打断的、悬在半空的悸动。
脸颊似乎又开始发烫。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试图驱散那份燥热。他当时……是真的想吻她吧?如果不是陆星延突然出现……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失序,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慌乱。
她偷偷地、极快地朝车厢后方瞥了一眼。沈倦和陆星延坐在最后排。陆星延似乎还在兴奋地说着早上的日出,手舞足蹈。而沈倦则戴着耳机,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侧脸线条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早上那个险些吻了她的人不是他。
他是不是……后悔了?或者,那根本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各种揣度让她心烦意乱。
回到学校,已是下午。大家各自散去。林栀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试图用睡眠来平息内心的波澜壮阔。然而,一闭上眼,就是那片被晨曦染红的海,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林栀子和沈倦之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静默期”。
他们没有再单独联系。那个三人小群里,也只有陆星延偶尔发几条关于电影或者校园八卦的消息,沈倦和她都保持着沉默。
但在校园里,他们却无法完全避免相遇。
在食堂,她端着餐盘寻找座位时,会不经意间撞上他远远投来的目光。他依旧是那副疏懒的样子,和陆星延坐在一起,但在视线交汇的瞬间,林栀子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东西,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的意味,让她慌忙移开视线,心跳如鼓。
每一次不经意的“偶遇”和视线碰撞,都像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讯号,关于那个未完成的吻,关于那份被打断的暧昧。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却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氛围,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人心绪不宁。它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在两人之间,既隔绝了直接的接触,又让彼此的存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林栀子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她总能一眼就捕捉到那个挺拔出众的存在。而每当这时,她又会立刻告诫自己不要再看,那种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矛盾心情,折磨着她。
周三下午的电影鉴赏课,成了这种微妙氛围的集中体现。
林栀子照例选了靠墙的位置。沈倦进来后,目光在教室里扫过,这次,他没有选择最后一排,也没有坐在她旁边,而是在与她隔了一个过道的斜后方坐了下来。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她无法直接看到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他翻动书页的声音,他偶尔调整坐姿时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都像被放大了一般,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一整节课,林栀子都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目光注视着,让她坐姿僵硬,笔记本上的字迹都显得有些凌乱。她不敢回头,只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教授的讲解上,收效甚微。
课间休息时,她起身想去接水,刚一站起来,就感觉到斜后方的身影也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用眼角的余光瞥去,发现沈倦也站了起来,似乎也要离开座位。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在过道里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尴尬的停顿。
周围有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栀子脸颊微热,低下头,快步走出了教室。她能感觉到,他也跟了出来,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在走廊的饮水机前,她接水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靠着墙壁,没有接水,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沉默地存在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饮水机咕咚咕咚的声音。
接完水,林栀子转身想回去,却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不知何时站得离她如此之近。
她惊呼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水杯里的水晃了出来,溅湿了她的袖口。
沈倦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她瞬间缩回了手。
“对、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倦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惊慌失措的样子,眸光微动,松开了手,语气平淡:“没事。”
他侧身让开了路。
林栀子像得到特赦一般,抱着水杯匆匆回到了教室。坐回座位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袖口被水浸湿的冰凉触感和刚才他指尖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刚才……是故意的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种看似疏远、实则无处不在的拉扯感,让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下课铃响,林栀子收拾好东西,准备立刻离开。刚站起身,沈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你的笔。”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
沈倦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支熟悉的、她用惯了的炭笔。
是那天早上在海边,她慌乱中掉落的那支。
他果然捡到了。而且,直到现在才还给她。
林栀子看着那支炭笔,又抬头看向他。他深邃的目光也正看着她,里面似乎藏着万千情绪,却又被牢牢锁住,只流露出平静无波的表面。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拿起那支炭笔。在交接的瞬间,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掌心,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谢谢。”她飞快地说完,将炭笔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什么证据,转身快步离开了教室。
沈倦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收拢了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指尖那一瞬间的冰凉与柔软。他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
有些事,不需要说破。
但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进展。
只是,下一次小组讨论即将到来,他们还能继续保持这种“心照不宣”的平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