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简舟并没有急着吃饭,留在教室里。
教室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女生打趣道:“李承阳,你不是吃饭最快的吗?怎么没去啊?”
李承阳敷衍道:“我有事,你们不也没去吗?又减肥?”
几个人聊了两句,留在教室的人更少了。
李承阳离叶简舟的座位很远,他站起来,咳了几声,挪到叶简舟边上,扣扣鼻子,见他没反应,小声道:“诶,哥们儿。”
叶简舟抬头。
“你上学期缺考了?你是什么样的大佬,咱学校可从没出过你这号人。”
“转来的。”
“从哪呀?不会是首都来的吧?”
叶简舟说了一个名字。
“嚯~”李承阳瞪大眼睛,“这不是……诶,哥们儿,你可别骗我。”
叶简舟轻笑一声,“有什么可骗你的?”
“那你可太牛了,又有钱又有实力。”李承阳眼里的敬佩不像是假的。
叶简舟笑笑,现在的他正好相反,没有钱也没有实力。
窗外传来叫李承阳一起吃饭的声音,李承阳向叶简舟告别,他走之后,教室终于没有别人。
午饭时间第一个回来的是萧林月,她看见叶简舟,讶异问道:“你没吃饭吗?”
叶简舟:“不饿。”
萧林月哦了一声,站在座位上翻着书看,时不时看向叶简舟,好像想说点什么,良久才重新坐下。
叶简舟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感觉这个班的人都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地球自转速度的原因,在高中过完上午后,下午就像烟一样飘走了,晚自习时不知是谁恶作剧,灯被关上,教室陷入黑暗。
“李承阳!你又干什么!”
“快打开呀!”
李承阳的声音在众人声讨中甚至听不清,“我没有啊!不是我!”
同学自然不信,此时广播像是听见李承阳的冤屈,响了起来。
“同学们,由于学校实验室调试新设备,导致教室停电,学校紧急决定,今天晚自习取消,请同学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教学楼从晚自习取消过后,欢呼声就盖过广播声,教室门砰地一个个打开,一班也不例外。
叶简舟拿上书包,跟着人流走出学校。
路过巷口,他看到前面模糊不清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看上去是萧林月,另一个人影高大不少,叶简舟猜她可能是拜托李承阳送自己。
叶简舟装作没看到他们,径直走过去。
巷口就这么大,叶简舟不免注意到这两人,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两个人好像在等自己,但是一想到他刚转来,和这些人没有交集,就又把想法抛之脑后。
三人擦肩而过,男生的目光像胶布一样粘在叶简舟身上。
“叶简舟。”男生叫住他,听上去不像李承阳的声音。
叶简舟转头。
晚上光线不足,他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五官十分优越,朦胧的夜光下,他的鼻梁被照的很亮,脸上只有一小部分露出来,唇形偏厚但血色很足,至于眼睛,隐藏在眉弓下方,目光似乎十分不善。
叶简舟皱眉,“你是谁?”
男生哼笑一声,“我,祝矜安。”
叶简舟的眉头皱得更深。
没想到他和传说中的祝矜安第一次见面,不是祝家人牵线,也不是叶家人安排,来的竟然如此草率。
“没想到是我吗?你霸占我家,就该想到有这一天吧。”祝矜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这些话,叶简舟可以看到他捏着书包带的手上青筋四起。
能说出霸占两个字,看来祝矜安对交换这事有很深的误解。
叶简舟心里也不爽,语气自然不善,“你自己不也住在叶家?这又算怎么回事?”
“什么霸占?祝矜安,你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吗?”
两个男人的火药味一点就爆,萧林月跟个潮湿的引线一样夹在中间,很是不解。
“你别管,你先回家。”
“你们两个这样,我怎么放心回去?”萧林月拉着祝矜安的小臂,劝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别激动,好好说开就好了。”
“说不开的。”叶简舟冷冷地说。
萧林月看向他,那无辜又着急的表情,让叶简舟不很适应。
他默了默,还是站出来平息这场风波,“两年过后,我高中毕业,会自己搬出去,到时候你想在哪就在哪,叶家祝家都跟我再也没关系。”
本以为这番话能让祝矜安降火气,没想到直接让萧林月都拉不住他,他冲上来给了叶简舟一拳,大骂:“你以为你他妈很了不起?全世界都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把我爸妈当什么了?想给谁就给谁?你@ $$--/$)”
祝矜安边骂边挥拳,叶简舟不是受人欺负的性子,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祝矜安靠蛮力,叶简舟学过自保,一时竟也不相上下。
萧林月吓了一跳,在一旁叫道:“别打了!”
两人没停,还是一味地打。
她毕竟是女生,本来就没有制止的能力,更何况她对两人恩怨的来源根本不了解,这注定她的劝说没有用。
扭打中,一束刺眼的车光射过来,两个人下意识眯眼,一下都住手,祝矜安骂道:“靠!你小子还叫警察!”
“警察会来这么快?”叶简舟嘲讽道。
何况连警笛声都没有。
他又听到重物砸在身上闷闷的声音,紧接着祝矜安的骂声就来了。
“叶简舟!你还偷袭?看我不…”
“祝矜安!”萧林月喊道,“别打了!”
叶简舟从这喊声里听到些许责备的意思,他看到刚刚还猛的跟头狮子似的祝矜安从地上爬起来,一下没了气势。
祝矜安揪着衣服,“我不是故意要打他,是他自己说话激我。”
“可是叶简舟刚刚没有恶意,是你先动手的。”
祝矜安指着叶简舟,“萧林月,刚刚他说的话你没听见?为什么连你也关心他?”
“这和我关不关心他没关系!”
祝矜安见萧林月生气,闷闷地没再开口,但从他的神情看,他一点都不服气。
叶简舟坐着,顾不上被蹭脏的衣服,冷眼看这两人。
亮光转向,一辆车驶来,叶简舟看清车牌,愣了愣,也从地上爬起来。
车精准地停在几人面前,车门缓缓打开,一个老人从车上下来,他身穿西装,目光炯炯有神,先是从叶简舟扫到萧林月,又往下看见书包和一地散落的书,很快就猜到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沉声:“少爷,该回去了。”
叶简舟恍惚中还以为老人在叫自己,指尖微动,触及裤缝刚刚蹭到的灰尘,他抿唇,低下头。
祝矜安一副倔样,“我不是你们少爷。”
老人笑笑,“夫人听说你今天逃课,很不高兴,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什么逃课?是学校自己取消的晚自习!”
老人笑而不语,只是盯着他。
祝矜安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场合犟个没完很没脸,他赌气转头,看到叶简舟跟个闷驴一样,突然想到这管家以前也这样对待叶简舟,叶简舟也跟他一样憋屈过,突然就乐呵起来。
再看到萧林月不解担心的目光,乐呵一下停住,跟上厕所上到一半被迫停下一样,弄得他好不痛快,可是又没办法安慰,讪讪地,他还是跟老人上了车。
车窗降下,祝矜安说道:“回去吧,萧林月。”
“对不起啊。”
不知道对不起是对谁说,祝矜安面前的车窗重新升起。
车子沉默地开走,留下两个人对立站着。
叶简舟先离开了。
萧林月看他一会儿,跑过去追上他,“叶简舟,刚刚祝矜安打到哪里?你没事吧?”
“我很好。”
“哦…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我们的事,你还是去问他吧。”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我跟他一起长大,可能没用但是…我代他向你道歉。”
“你没什么要对我道歉的,他什么也没做错。”
“那为什么呢?你们之间是谁做错了?”
叶简舟沉默地走着,突然感觉很无力。
没有人做错,他们也都没得选。
自从被保姆揭穿身世以来,叶家果断送走,祝家明面上接受,背地想着祝矜安,这里的人偏向祝矜安,叶家的人不会想着叶简舟,他既不能回到叶家,也不能接受祝家,这个要求,是否对他太过苛刻了呢?
萧林月害怕执着给带来反感,猜想了一路,也没个结果。
叶简舟沉默地回到家,今天晚自习取消,他回来得不算晚,祝慈和秦满都还在看电视,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人往门外看。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两人连忙过来,接过书包,秦满眼尖发现叶简舟衣服上的污渍,“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脏?”
叶简舟把衣服往身后带了带,不让秦满看见,“我会洗干净。”
“你学习忙,放那我洗就行。”秦满张罗着把叶简舟的外套脱下来,催他去换衣服。
祝慈背着手,猜测道:“打架了?”
秦满瞪大眼睛,看着他。
叶简舟嘴唇抿起,不知道该不该交代和祝矜安的事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副要说不说,眼睛看着别处心虚的样子,嘴唇张开要说话的时候又抿起,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两人看着叶简舟这幅样子,还以为被欺负了,祝慈火大地说道:“小舟,你告诉我们,谁欺负你了?咱们上学校问,是谁敢欺负我们的孩子!”
秦满连连附和。
叶简舟连忙否认,“没有人欺负我。”
祝慈在大学见过霸凌事件,受害者就是这样说的,他顿时更加确定,肯定是有人欺负叶简舟,叶简舟迫于压力,不敢说。
“小舟,你就说是谁,哪个班的?明天我们俩送你去学校,正好看看是谁。”
说完,祝慈还去收拾衣服,这架势好像今晚就去一样。
“真的没人欺负我,我走在路上摔了一跤,怕你们骂我,就不敢说。”叶简舟急中生智编了个谎话。
祝慈不信,“真的?”
“真的!”叶简舟生怕他不信,“今天刚开学大家都不认识,谁会来欺负我?”
“那可不一定,小舟啊,你不知道,长得出众的男孩子最不容易合群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给我们说。”
叶简舟点头。
秦满心疼地问:“摔到哪了?疼不疼啊?明天我起早点,送你去学校。”
叶简舟赶紧拒绝,又应付一番,两人总算是打消一系列念头,叶简舟松了口气,回房间学习。
叶家树大招风,拦不住一些不见人的事情,叶简舟自小就学武术,应对祝矜安绰绰有余,没伤到哪里。
写完作业,叶简舟又预习了一会儿,准备睡觉拉窗帘时,隐约看到楼下有个人影一动不动。
他皱眉,想到最近这里不太平,连忙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叶简舟的手按到灯的开关时,他犹豫一下,开门听见隔壁传来的鼾声,放心地走进厕所,弄脏的衣服静静地躺在衣篓里。
他倒了些水,小心翼翼地倒些洗衣粉,不知道怎么算好,搓到衣服上的污渍看不出来后,晾好才去睡觉。
他睡得并不安稳,总会想到见到祝矜安的场景。
祝矜安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怕后果会怎样,而他这些年畏首畏尾,不如祝矜安勇敢。
同一个夜晚,不同的三个人,想着同一件事。
次日,叶简舟特意晚些出门,下楼时,他意外地看着楼下的萧林月。
萧林月看到他,把书收起来,犹豫着递过来一包奶糖,“吃吗?”
叶简舟顿住,从开口的包装里拿了两个,“谢谢。”
他的接受对萧林月来说,像是一个示好的信号,萧林月露出笑容,跟着叶简舟下楼。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事?”
叶简舟淡淡地说:“问是你的事,回不回答是我的选择。”
“这是肯定的,我还能强迫你回答吗?”萧林月忍不住笑,又严肃起来,“我就是想问你,可不可以把昨晚的事当做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