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个很受重视的宴会,《霓虹深渊》的收视率一向稳定,刚开播那几期收视率奇高,一鼓作气到达了顶峰,随后稍降,但多年来观众黏度很强,对投资方来说是个稳赚不赔保质保量的好项目。
每一期参赛人数五百到一千人不等,大部分参赛人员来自下城区,有为了钱自愿报名也有被迫自愿报名的;少部分来自上城区,世家大族犯错的奴仆、工作严重失误的员工、统治阶级心血来潮随手指点的倒霉鬼。
宴会的邀请函是主办方统一寄出的实体名片,上面附带一枚芯片和一段全息投影显示受邀人员的姓名与身份,携带名片才能通过各个门口的电子屏障,在这个黑客技术发达的年代,实物反而比网络更可靠更能彰显身份。
安格推着盛放巧克力蛋糕的小推车行走在宴会后厅的走廊,转过一个弯,突然看见侧门外倚靠着一个男人,穿着长风衣,杵着一把长柄黑伞,面容轮廓分明,嘴角叼着烟,微微抬眼看着雨幕出神。
安格有些许疑惑,侧门附近走廊弯弯绕绕,时不时会有客人迷路至此,但迷路到门外的还不多见,一时心下有了几分警惕,靠近几步扬声询问:“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晏归转过脸来,朝着这位服务员无奈笑笑:“烟瘾犯了,想抽一根却忘了带打火机,你有吗?”
早在看到晏归正脸那一刻,安格便打消了心中的警惕,那张脸便代表着高贵,唇角绽放的笑更是让他微微恍惚,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为那人解忧。
安格靠近后礼貌移开了对客人脸庞的注视,低头从衣兜中掏出打火机来,上城区的一些老爷们保留着他们认为能彰显身份的行为,香烟便是其中之一,故而在面对上流人士的宴会上,服务员必须随身携带打火机。
抬手点燃打火机,在火光中安格突然反正那根所谓的香烟竟然是根小白棍子,一时心中警铃大作,转身欲跑,后颈猛然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两眼泛白万事不知了。
晏归伸手接住服务员的身体,避免他直接躺在地上,用一枚金币替换了他的工作人员身份令牌,刷卡进门,体贴的将他安置在小推车的下方内部空间中,再礼貌的把小推车移到角落以免挡路。
身份令牌在晏归指尖不断反转,嘴里含着小半块顺手拿的巧克力蛋糕,太甜了点。
倒霉服务员的身形有些矮小,换装比较困难,还是需要寻找新的身份替换。
晏归怀揣着服务员的身份,却像领导阶层一样理直气壮,一路上畅通无阻,信步走在宴会现场像是走在后花园。
随手在路过服务员的手推车上检查了一块焦糖布丁的适口度,留下一句太甜的评语后,晏归看见远处有个耳后带着几枚钢制耳钉的男人半拖着一位脚步有些踉跄的女士往楼上客房层走去,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他身后,赫尔紧紧盯着他背影,眼神暧昧不清的在那迷人的腰和修长的腿上徘徊,嘴角泛起淫邪的微笑,身旁觍着脸巴结的宴会主办方心领神会,刚要对身后的保镖下令,却被赫尔拦下:“诶,宴会结束再说,可别唐突了美人。”
主办方连连点头,默契地笑到:“您如此怜香惜玉,我就先提前祝您抱得美人归了。”心下却暗自咬牙遗憾这位上城区统治阶级董事会掌权者之一眼尖先一步把好东西定下了,自己这个主办方都没机会一亲芳泽。
耳钉男在离开宴会大厅后动作便显得更加粗暴和肆无忌惮,此时宴会尚未开始,楼顶客房几乎无人入住,他一路拖拽着已经走不稳路的女人,迫不及待刷开了一个提前关闭的房间进入,反锁了房门。
晏归在门口站定侧耳细听,门内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掺杂着几声微弱的挣扎声。
晏归屈指轻轻敲门,礼貌询问:“先生,请问是否需要客房服务?”
房间内声音稍停,随后一道沙哑的声音恶狠狠地嚷到:“滚,哪来的傻*,少来多管闲事。”
房门从内部关闭后只能用客人本人的实体名片才能打开,手上没有特质的工具,破解需要花费一定时间。
晏归转身进了隔壁房间,打开窗户,窗外的风吹得衣服咧咧作响,雨变大了些,哗啦啦的沿着玻璃留下,他朝下望了望,正下方是空无一人的镜面水池,几十米的高度让附近地面上往来的人渺小得几不可见,行动隐蔽性良好。
收回目光,晏归轻松的翻了出去,动作灵巧如履平地,只有手背上崩起的青筋和衣衫下隐隐鼓动的肌肉群能显出他的力度。他单臂悬挂在窗框上,将自己荡到隔壁窗框,双臂用力将自己平举,随机微微卸力屈膝猛然砸向窗户边角,玻璃骤然破碎,锋利碎片四溅,碎光浮动,同那双漆黑的锐利眼眸一起熠熠生辉。
晏归避开玻璃碎片平稳落地,垂眸拍了拍因为剧烈动作有些许凌乱的衣服,和几分钟前如出一辙的平静语气响起:“先生,请注意文明用语。”
耳钉男惊到失语,连连后退,一边悄悄伸手盖住手腕上的智脑试图联系安保人员,一边警惕地大喊:“你、你想干什么,这女的我可以让给你……”
话语未尽,昏迷在地上的红发女士突然暴起,衣袖里弹出一剂针管猛然扎进耳钉男的脖颈一推到底,耳钉男连回头都来不及便双腿一软坠落倒地。
晏归看着面前这出人意料的一幕,微微挑眉:“看来是我打扰了女士您的狩猎。”
红发女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潇洒的翘着腿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拿出一管香水小样朝着空气喷了两下,甜腻的香味弥漫开,她深呼吸两口,来了个史诗级过肺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这个目标是我的,看在你见义勇为的份上,我勉强可以和你分享一条情报。”
说完顿了顿,眼神在晏归脸上多转了两圈:“再多点情报也可以。”
晏归不置可否:“你有身份?”
红发女士了然:“你可以称呼我纪叶子,我目前的身份是星野娱乐的记者,合法合规受邀而来的。”
晏归翻了翻躺尸男人的衣兜,找出一张实体名片,上面用花体镌刻着主人的姓名和身份:迪拉恩,小提琴独奏家。指尖灵活翻转名片,收入囊中。
纪叶子有些惊讶:“这废物还算出名,而且今晚他是受邀来演奏的,你要冒充他很容易暴露。”
晏归笑了一下:“小提琴我也会啊。”他从一旁的琴包中取出小提琴,熟练地将琴架在肩上,左手揉弦右手运弓,乐声悠扬流淌而出,“这种以宣传为目的的宴会,一些带着惊喜的波折可比按部就班受欢迎,你说是吧,记者小姐。”
纪叶子表情有些凝重的看着晏归,旋即笑出声来,双手合掌:“我明白了,你是来砸场子的,有趣有趣。相识一场,你可一定给我留一个专人采访的机会。”
“当然,我很荣幸。”
纪叶子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不知从何处掏出微型相机,咔嚓几声对着躺在地上着装凌乱丑态百出的男人连闪,推开门挥了挥手,:“好了这位帅哥,宴会快开场了,我先走,你随意。”
目送纪叶子离开后,121疑惑询问:[哥们,你一开始就计划怎么高调吗?]
晏归:[没有计划,伺机而动。]
121:[可这样绝对会暴露。]
晏归:[没关系,或许这就是我想要的。]
121开始兴奋起来:[听起来很刺激!干了!]
……
宴会入口处,一艘印着盖斯利家族徽章的小型飞艇平稳降落,激起一片闪光灯,管家绕到侧方拉开车门,兰锋弯腰踏上红毯,西装革履,身高腿长,象征着盖斯利家族直系血脉的青蓝色眼睛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如同最名贵的宝石,俊朗的眉目间神态却冷硬得仿佛要将人冻伤,面无表情的与着特意前来迎接的赫尔擦肩而过,赫尔脸上挂着的微笑一僵,闪光灯闪得更加激烈。
不管背后斗得多么激烈残忍,在镜头面前总要稍微维持上流人士间的基本礼仪的,下城区找回来的垃圾真是不知礼,根本对不起他那身高贵的血脉。
兰锋坐在宴会大厅侧面的沙发上,臭着脸连续拒绝好几个上去来搭讪的男女后,终于勉强得到片刻安宁。
他冷眼看着这宴会上一团和气的人们,自诩上流人士,这个步履款款的男人养了十几条犬,全都从非自愿到被驯养得失去人格;那个和女士调笑的男人名下有数座赌场,最喜欢的消遣方式是将被引诱得欠下巨债的赌徒扔进斗兽场搏斗;那位女士也不是善类,对容貌的极致追求让她格外看重饮食,那些最终获胜的赌徒是最好的食材……
他却不得不和这些人同居一室,未来甚至还要继承这个肮脏的世界,恶心得胃部都开始痉挛。
灯光却突然暗淡了,有人急促惊呼几声,有人在高声询问情况,有人惊奇的发现二楼露台处出现了一个提着小提琴的漆黑剪影。
剪影悠哉悠哉的架起小提琴,下颌贴合在腮托上,右臂持弓放松打开,姿态优雅。
聚光灯自他头顶骤然撒下,漆黑的眼眸缓缓睁开,内里只有平静,修长的手指在琴身上轻打节拍,漫不经心,却让在场的人下意识噤声。
下一刻,深沉厚重的弦音席卷了整个宴会,让人连呼吸都将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