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亮和严青推荐的那家烧烤店离赛场不远,穿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店面看着很干净,烟火气十足。这个时间点,店里已经坐了不少食客,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和孜然辣椒面的味道。
老板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叔,似乎和凌亮认识。他一看见凌亮带着浩浩荡荡一大帮人过来,立刻笑逐颜开,热情地招呼起来:“哟!小亮!带这么多朋友来捧场啊?比赛比完了?”
“比完了叔!我们赢了!并列冠军!”凌亮挺起胸膛,带着十足的骄傲,仿佛自己也上场了一般,“叔,好肉好菜都上来,让大家都能吃到饱!“
“好嘞!恭喜恭喜!等着啊,管够!”老板乐呵呵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去忙了。
很快,一大盘一大盘烤得滋滋冒油、撒满香料的各种肉串和蔬菜就被端了上来,堆满了拼起来的长桌。老板还额外提来了几箱冰镇啤酒,豪爽地放在桌边:“小伙子们小姑娘们,今天高兴,放开了吃,放开了喝!算叔请你们的!”
气氛瞬间被点燃了。大家围坐在一起,抢着好吃的,七嘴八舌地聊着刚才比赛的惊险瞬间。
“好久没这么热闹地聚过了!”酒过三巡,于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感慨,“上了高中,天天不是训练就是学习,时间过得嗖嗖的,像今天这样放松地大吃大喝,简直是奢侈!”
“是啊是啊,上高中之后时间明显变少了!试卷永远做不完,知识点永远背不完……唉,还是初中好啊!”吴永康说。
“对了,你们几个,最近成绩如何,中考有把握考上一中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几个还在上初中的队友。
罗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忙着准备比赛,都没怎么学习。表哥说,他假期帮我好好补补。”
吴永康喝了点酒,话变得格外多。他摇摇手指,说:“这可不行。松本尚他上的是国际学校,和我们都不在一个赛道。我看啊,要是让他去参加中考,他只怕连高中都考不上。”
众人笑作一团。
其实大家心底里还是蛮羡慕飞鹰队的,国际高中确实要轻松很多。
“凌亮,你呢?”
凌亮满不在乎地咬下一大口牛肉:“我可是天才凌亮!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队长和叶霜姐姐,不也是世界赛之后才开始准备中考吗?不照样考上了!”
叶霜闻言,轻轻笑了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小亮,中考可不能轻敌哦。知识点又多又杂,还是要踏踏实实学才行。要是明年不能在一中看见你,我们大家可是会很难过的。对吧,队长?”她说着,看向旁边的姚杰。
姚杰正安静地拿着一串烤蘑菇小口吃着,听到叶霜叫他,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抬起头,对着凌亮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吴永康继续叨叨;“凌亮你听着点,叶霜说得没错啊。毕家乐就是差了几分没考上一中,现在在二中天天被军事化管理,玩不了球不说,头都被剃成寸头了……”
凌亮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于净看向严青和杨聪:“还有你们俩!郭丽我倒是不太担心,她有她哥盯着呢。你们俩可得加把劲啊!快来一中陪我!你们是不知道,我在这群学霸中间待着,压力有多大!简直绝望!”
严青:“为了高中继续和大家一起玩球,拼命也要考上啊!”
杨聪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郭睿揉了揉旁边埋头吃肉的郭丽的脑袋:“听见没有郭丽?于净对你都这么有信心,你自己也得争气啊!别到时候考不上,哭鼻子我可不管。”
“知道了知道了,哥你手拿开,给我头都摸油了。”郭丽一把拍开郭睿的爪子。
然后她看向于净,充满了好奇地问道:“怎么个绝望法?”
于净一看有人感兴趣,立刻来劲了,坐直了身体开始大倒苦水:“我跟你们说啊!那简直不是人待的环境!黄立晓在二班常年碾压我,这我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咱们江川队,除我以外的所有人!成绩都那么变态啊!”
他掰着手指数:“霜姐,那是铁打的年级前五十,雷打不动!姚队和郭队,就努力了那么一个月,唰一下!年级排名进步快两百名,直接冲进前一百。还有吴永康!”他指着旁边已经开始眼神迷离的吴永康,“就这个天天训练完就上床睡觉的家伙,年级排名都稳稳压我两百多名!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黄立晓:“得了吧你!上课少打会儿瞌睡,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于净:“你以为我想瞌睡吗?你们每天喝咖啡倒是提神了,偏偏我咖啡因过敏......一口下去心跳加速手发抖,比不睡还难受!”
众人七嘴八舌地聊作一团,好不热闹。
但在一片喧闹中,郭睿却注意到姚杰今天似乎格外沉默。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问到才笑一下或点点头,几乎没主动说过话,面前的啤酒倒是喝下去了两三瓶。
“姚杰?”郭睿凑近了些,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姚杰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半拍地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郭睿仔细一看,才注意到他脸红通通的——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不是吧,几瓶啤酒就喝醉了?
“你喝醉了。”郭睿肯定地说。
“……我没有。”姚杰又慢半拍但语气肯定地说道。
郭睿伸出巴掌:“那你看这有几根手指。”
“五根。”姚杰老老实实答道。
说完,还冲着郭睿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傻笑。
姚杰,你人设崩了。郭睿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家伙,还说没醉!
郭睿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请的假就到明天早上,还得赶回学校宿舍呢。今天就到这吧,下次再聚!”
凌亮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轻重,依依不舍地说:“那好吧……下次比赛赢了再聚!喂,怪杰!你怎么从头到尾都不说话?”他好奇地戳了戳姚杰的胳膊。
然后姚杰转过头,也冲着凌亮傻笑了一下,惊得凌亮嘴张成了O形,都忘记了说话。
郭睿一把揽过姚杰的肩膀,开始分配任务:“你们几个初中生,各回各家吧,注意安全。几个小子记得先把我妹和罗莉送回去。”
“然后我们几个高中生打车回学校。立晓、于净,你们和永康、叶霜先打一辆吧。姚杰好像有点醉了,我陪他走几步醒醒酒。”
众人点头。
黄立晓打的车很快就到了。叶霜在上车前回头担忧地看了姚杰一眼,郭睿冲她摆摆手,示意没问题。
空旷的街道很快只剩下郭睿和姚杰两个人。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郭睿低下头,直视着姚杰的眼睛。
姚杰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眼睛甚至没聚焦。
“信?”郭睿提示道。
“信......”姚杰低头想了想,然后又抬头露出一个傻笑。
郭睿扶额,心说幸好现在是我跟你在一起,不然你现在这样子让凌亮他们看见了能笑你一辈子。
算了,这家伙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郭睿把姚杰拉到路边,掏出手机打车。
司机很快来了。
坐在汽车后座,姚杰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要是困了,就闭眼睡一会儿。”郭睿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
“哦。”姚杰非常听话地应了一声,然后立刻闭上了眼睛。
人睡着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倾向的。果然,没过几分钟,姚杰的身体就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歪倒,最终稳稳地靠在了郭睿的肩膀上。
郭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盯着姚杰看。
姚杰的长相比起初中那会儿还是更成熟了一些的。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褪去了不少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青年的清俊。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长长的睫毛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而轻轻颤动着。
郭睿静静地看了他很久,胸腔里那颗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胀胀的,软软的,又带着一种近乎酸楚的甜蜜。
他深吸一口气,绝望地在心里承认:郭睿,你完了。你真的彻底完蛋了。
车在夜色中不断行进,就快到学校了。
郭睿轻轻推了推姚杰的肩膀:“姚杰,醒醒,要到了。”
姚杰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点模糊的呓语,但并没有醒来,反而因为被惊扰而下意识地在郭睿肩上蹭了蹭,寻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窗外的街景越来越熟悉,学校的大门已经隐约可见。司机适时地降低了车速,准备靠边停车。
就在这一刻,郭睿看着姚杰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脸,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魔力蛊惑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和犹豫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屏住呼吸,轻轻地、快速地在那微抿着的、颜色浅淡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好软。
车子恰好停稳,轻微的刹车晃动让姚杰的眉头蹙了一下,然后他眼睫颤动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杰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很快就聚焦起来,恰好看见郭睿迅速移开的脸。
四目相对。
姚杰的眼睛睁大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困惑。
这是他今晚除了傻笑之外的第二个表情。
“没什么,你做梦呢。”郭睿揉揉怀里姚杰的脑袋。
姚杰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从那个短暂的触碰和郭漏洞百出的解释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神依旧茫然。
“……哦。”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竟然真的就这么接受了这个荒谬的说法,眼神又重新变得有些呆滞,低下头去。
郭睿暗自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他赶紧付了车费,几乎是半抱半扶地把姚杰弄出了车门。
晚风一吹,姚杰似乎清醒了一点,但脚步还是有点软。郭睿架着他,往校门口走去,试图用说话来掩盖自己狂乱的心跳:“你这个一杯倒的酒量,下次可千万别再喝了,听见没?太丢人了……”
姚杰低着头,靠在他身上,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太轻,被夜风吹散了。
“你说什么?”郭睿没听清,下意识地低下头,把耳朵凑近了些。
“小郭......你真好......”
这下郭睿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