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0年5月——江念昔人生的转折点。
满脑子只想着继续深造的江念昔,终究还是栽在了考研数学一上,仅差两分与心仪院校失之交臂。
当初为了备考,她破釜沉舟断了所有退路,既没参加秋招、春招,也眼睁睁错过了那些本可到手的“好机会“。
前途迷茫的她,躲在图书馆卫生间最里侧的隔间逃避现实。指尖机械地划着短视频,思绪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直到耳机里突然炸开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怪物咆哮与房屋倒塌的轰隆声,才将她涣散的目光重新拽回手机屏幕。
屏幕里的沙滩上,一头三层楼高的巨型章鱼正用几根贴近地面的触须支撑着身躯,在已成废墟的海边民宿群中横冲直撞。
所到之处都覆盖着亮晶晶的粘液,尤其是倾倒的游客中心高楼上,那层粘液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数根柔软却极具力量的触须肆意挥舞,随意卷起四处逃窜的人类,稍一用力便将其捏爆,随即抛向一旁,又马不停蹄地抓起下一个倒霉蛋。
循环往复,这几根触须一秒也没有停下残暴的行为。
还有几根触须在空气中焦躁地摆动,像是在向渺小的人类宣示着绝对霸权。
更诡异的是,这头怪物的身躯上竟顶着两个脑袋——海马头与螃蟹头紧紧相连。随着庞大身躯的移动,软趴趴地左右晃动。
沙滩上散落着人类残肢,海水被鲜血染成暗红,巨型怪物在其中肆虐。这画面带给江念昔的冲击,远比她曾偷偷看过的禁播三级恐怖片还要强烈。
“好恶心......”,江念昔忍不住低声吐槽。
“恶心就赶紧出来啊,外面这么多人等着呢!”隔间外,几个女生霸占坑位许久,等候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抱怨起来。
抱怨声将江念昔从诡异的视频中拉回现实,她下意识回了句“不好意思,久等了”。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本该沉默着悄悄离开,这下反倒让自己陷入被动,只能硬着头皮走出隔绝外界的厕所门。
面对外面一群带着愠怒的目光,她微微弯腰点头,匆匆向等候已久的人们道歉,快步逃离了这片尴尬之地。
刚走出卫生间,她便小声嘀咕,“真是莫名其妙,干嘛要道歉啊......”连自己都觉得这声道歉来得荒唐。
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已临近饭点。刚才的小插曲让她没了待在图书馆的心思,收拾好装着几本书的书包,走出了这座见证了她21岁“奋斗史”的图书馆。
一路上,周围的人都步履匆匆地赶往目的地,只有她像个迷途者,在偌大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嘿!念昔!”
一声雀跃的呼喊传来,江念昔顺着声音望去,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是一个月未见、早已找到心仪工作的好友陈银花。“哈喽''陈总'',最近在哪高就呢?”她笑着打趣道。
陈银花一把搂住江念昔的肩膀,吐槽道,“什么高就啊,就是找了个厂子拧螺丝,累得我胳膊都粗了一圈!”说着注意到好友憔悴的模样,又打趣道,“哟,这是复试把我们学霸累成小可怜了?小脸蜡黄的。走,姐刚发工资,带你去大吃一顿!”
江念昔苦笑着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迈步的脚上,轻声说,“别浪费钱了,我没考上。“
“怎么可能?老江你可是年级第一啊!别人考不上我信,你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会......”陈银花亲眼见证了好友的努力与优秀,对这个结果满是难以置信。
“没骗你。”江念昔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啊......”,江念昔顿了顿,“拿着这两年攒的钱,先去看看海散散心,然后在海边找个厂子,也去体验下拧螺丝的生活。”
“沿海城市机会多,去那边也好。不过现在嘛,先跟我去吃饭喝酒,好好聚聚!“
2060年7月——人类命运的转折点。
江念昔揣着努力四年换来的两本证书——毕业证书与学士学位证,终于来到了梦想中的临海城市。
刚下火车,她深吸一口气,闷热的空气中除了咸湿的海风气息,还夹杂着海鲜的鲜味,以及一丝难以名状的怪异味道。
“大概这就是大海的味道吧!”她这样想着,将行李扔在提前订好的酒店,便迫不及待地奔向附近的沙滩。
在这座无人认识的城市里,她像是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刚放出来的猴子一样兴奋的大喊大叫,肆意疯跑,把积压在心底的郁闷与委屈全都宣泄了出去。
她夸张的模样,引得沙滩上的游客与本地人频频侧目。
疯玩了一下午,江念昔找了家海边大排档,点了一桌海鲜。
剥开的虾肉质紧实弹牙,鱿鱼鲜嫩多汁,再也不是以前吃的那种一剥就烂、咬不动的冻货。
美食入口的瞬间,她忍不住惊叹,“哇,这虾也太甜了,这就是新鲜海鲜的味道吗?”
酒足饭饱后回到酒店,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干净柔软的床上,江念昔觉得生活似乎又重新变得美好起来,未来也渐渐有了盼头。
迷迷糊糊间,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各种声音传来,女人的催促声“快点走!”、小孩的哭闹声“妈妈,我要回家!”、男人的抱怨声“搞什么啊!好好的旅行全被搅黄了”。这些声音透过木门钻进耳朵,将江念昔从睡梦中惊醒。
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手机——6:44。时间还早,她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可楼道里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被吵醒的起床气涌了上来,她不耐烦地抱怨,“到底在搞什么!”
“以后有钱了,绝对不住这种破酒店!“她一边嘟囔,一边拿起手机给前台打电话投诉,可听筒里只传来“滴...滴...滴”的忙音,始终无人接听。
“什么破酒店!”江念昔气鼓鼓地放下手机,起身穿好衣服,决定亲自下楼找前台理论。
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楼道里散落着旅客匆忙离开时丢弃的行李,箱子、背包、衣物散落一地。
她本想找前台讨说法的念头瞬间消失,只觉得莫名的不安。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避开地上的物品向电梯口走去。
可很快,她便无暇顾及这些。为了图清静,昨天她特意选了最靠里的房间,可此刻沿途的每个房间门都敞开着,屋内一片狼藉,行李箱敞开着躺在地板上,衣物散落床边,桌上的水杯、零食撒了一地。
这乱糟糟的场面让她心跳加速,再也没了下楼的勇气,转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间,死死锁上了门。
或许是刚才小跑了几步,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房间里没插电卡,一片漆黑,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声。
窗帘后的落地窗透着微光,却让她愈发不安。犹豫片刻,她还是慢慢挪过去,猛地拉开了窗帘。
楼下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垂在身侧的双臂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用力用右手大拇指掐了下食指,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眼前的一切不是AI生成的引流视频,她正真实地身处一场灾难之中。
她猛地拉上窗帘,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楼下的街道上,一头黏糊糊的巨型变异海洋生物正在无差别攻击人类。
那怪物样子像极了昨晚吃的鱿鱼,却有着几十米长、粗如麻绳的触手,脸上还布满了蠕动的小鱼尾,模样狰狞可怖。
“呕——”强烈的恐惧与恶心直冲喉头,江念昔扶着墙壁剧烈干呕,胃里翻江倒海,恨不能将昨晚那顿鲜美的海鲜全吐出来。
急促的干呕扯得她胸腔发疼,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脑袋像被灌了铅般沉重,极致的恐惧与突如其来的灾难信息在脑海里交织冲撞,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阵钝痛蔓延开来。
她撑着墙壁缓缓爬起,脚步虚浮地跌坐在床上,双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大脑竟不受控制地开始“走马灯”。
她忽然想起在家操劳的爸妈,鼻尖一酸——真不该为了找工作的事和他们犟嘴吵架,早知道考研失利也没什么大不了,人生明明才刚拉开序幕,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首都的故宫、魔都的外滩、雾都的洪崖洞、草原的星空……还有那么多没去过的地方;还没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没亲手赚够钱买下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常说人生是旷野,可她还没来得及踏入那片旷野看一看。
“不,我不能死!”一个念头猛地在心底炸开。好死不如赖活着,国家连那么多次艰难的疫情都扛过来了,这次一定也能渡过难关。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我要振作,先找到吃的保存体力,安安静静待在这里等国家救援!”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摸索到床头柜上酒店赠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便“咕嘟咕嘟”猛灌几口。
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胃里的翻腾与心头的慌乱。
“水有了,吃的呢?”她喃喃自语,目光突然一亮,“对了!一楼大厅有个便利店!”话音未落,她已快步冲到行李箱旁,哗啦一声将里面的衣物、证件全都倒在床铺上,空出箱子准备装物资。
攥紧行李箱拉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门把手。
门缝刚开一条缝,便探出头左顾右盼,楼道依旧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行李无声地诉说着慌乱。
她猫着腰,脚步放得极轻,像只谨慎的小鹿般朝着电梯口挪动。
“万一电梯没电,困在里面就完了……”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让她脚步一顿。可抬头望向楼梯间的指示牌,23楼的高度让她望而却步——与其耗费体力爬楼,不如赌一把电梯还能运行。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叮咚”一声轻响,电梯竟缓缓抵达了23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