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芯片硌着掌心,像一块浓缩的、沉默的惊雷。沈知白站在暗巷的阴影里,远处红蓝警灯旋转的光偶尔掠过巷口,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慢慢摊开手。那枚芯片极小,薄如蝉翼,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没有任何标识,看不出用途。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拼死塞给她的,是什么?谢临渊布这个局,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让她涉险,最终目标难道就是这枚小小的芯片?
还有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离开病房!那辆黑色的货车,那只搭在车窗上的苍白的手……是幻觉吗?还是他早已计算好一切,连警方(或者说,那些伪装成警方的人)的反应时间都精准到了秒?
冷风灌进巷子,吹得她一个哆嗦。掌心的芯片冰凉刺骨。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警察很快会扩大询问范围,她这个“当事人”太过显眼。
将芯片紧紧攥回掌心,她拉高外套衣领,低着头,快步走出暗巷,混入街道上被警笛吸引而来、又不敢靠得太近的人群中,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回家。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的地址是市图书馆。
深夜的图书馆只剩下零星几个熬夜复习的学生。沈知白找了一台最角落的电脑,插入芯片前,谨慎地用自己的设备设置了简单的虚拟隔离环境——这是她多年行医生涯中,极少会用到的、近乎本能的警惕。
芯片读取成功。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密码是什么?
她盯着屏幕上跳出的输入框,指尖悬在键盘上方。
谢临渊会用什么密码?
她尝试输入他的生日(病历上有记录)、谢氏集团的股票代码、甚至“寒鸦”的拼音……全部错误。
只剩下最后一次尝试机会,否则文件夹可能会自毁。
她停住了。呼吸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脑海里闪过病房里他合上的电脑,闪过他提起姜汁撞奶时平静无波的语气,闪过他弹落烟蒂时那只苍白的手。
以及,很久很久以前,青州山崖下,那个重伤少年咽下她给的蜜饯后,无意识漏出的、微弱而古怪的音节。
那不成调的、她记了很多年的旋律。
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那模糊的音调,转化为最简单的数字简谱节奏。
手指落下,输入了一串数字。
回车。
文件夹应声打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机密文件或犯罪证据,只有一段音频,和一个坐标地址。
沈知白戴上耳机,点开音频。
先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噪音,然后,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的是外文,某种小语种。沈知白能勉强听懂一些关键词:“……交割……码头……‘清洁’程序……”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插入,这个声音她瞬间听了出来——是谢临渊那位看似儒雅、实则掌控着谢氏集团庞大黑暗面的二叔,谢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商人式的精明与冷酷:“……放心,我那个好侄儿活不过这个冬天,老规矩,处理干净点,尤其是那个可能拿到‘钥匙’的医生……”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短短几十秒,却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所有迷雾!
“钥匙”?是指这枚芯片?还是指……她?
而那个“清洁”程序,指的显然是灭口。
谢临渊不是在被动防御,他是在主动出击!他用自己的“病”作为烟雾弹,暗中收集着足以将整个利益链条连根拔起的证据!而他二叔,早已察觉,甚至已经安排了后手,不仅要他的命,还要清除所有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人——包括她这个“可能拿到钥匙的医生”!
所以,今天这场“抢劫”,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谢桓那边的人,试图抢回这枚记录了关键对话的芯片!谢临渊将计就计,甚至可能故意泄露了她的行踪,用她做饵,既保护了芯片,又让她亲耳听到了这致命的对话,彻底将她绑死在他的战车上!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她猛地看向那个坐标地址。那是云京港的一个废弃仓库区。
他给她这个,又想让她做什么?
沈知白迅速清除掉电脑上的所有操作痕迹,拔出芯片,起身离开。脚步因为真相的冲击而有些虚浮。
走出图书馆,冰冷的夜风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拿出手机,手指悬在谢临渊的号码上,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拨出。
她转而打给了萧沉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萧沉舟一贯冷硬的声音:“沈医生?”
“他怎么样?”沈知白直接问,声音绷得很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她会在这个时间打来问这个。“刚睡下。情况稳定。”
稳定?刚刚才在城南导演了那样一场大戏的人,现在“刚睡下”?
沈知白几乎要冷笑出声。
“告诉他,”她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芯片我拿到了。坐标我也看到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一秒。
“还有,”她补充道,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告诉他二叔,‘清洁工’恐怕要提前上班了。”
说完,她不等萧沉舟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深夜无人的街头,握紧了那枚滚烫的芯片。
棋局已经明朗。她已入局,无处可逃。
现在,该她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