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白在药圃的灰烬中翻找了一整天。
指尖被焦炭染得漆黑,裙摆沾满泥灰,可她仍不肯停下。
《青囊密卷》的残页太过零碎,根本拼凑不出完整信息。父亲临死前留下的线索——“谢氏血脉”究竟意味着什么?赵家为何执着于一本医书?
她踢开半截烧焦的药柜,突然听见“咔”的一声轻响——
一块地砖松动了。
沈知白立刻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用力一掀——
“啪嗒。”
一本巴掌大的牛皮册子掉了出来。
封面上烫着三个小字:《药方辑录》。
她呼吸一滞——这是父亲的笔迹!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符号映入眼帘,既非文字也非图画,像是某种加密的密码。
沈知白指尖微颤,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医书。
这是密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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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厢房里,烛火摇曳。
沈知白将密码本摊在桌上,旁边放着《青囊密卷》的残页。她蘸着茶水在桌面勾画,试图找出规律。
“五行对应五脏,八卦对应经脉……”她喃喃自语,“可这些符号又代表什么?”
“吱呀——”
房门被推开,谢临渊披着夜色走进来,肩头还带着未散的寒气。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密码本,眉梢微挑:“找到了?”
沈知白头也不抬:“嗯。”
谢临渊走到她身后,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对折的纸,丢在桌上。
“看看这个。”
沈知白展开——是半张染血的密信,字迹竟与《青囊密卷》如出一辙!
“这是……”
“三日前从赵家截获的。”谢临渊俯身,指尖点在一串古怪符号上,“和你父亲的字迹一样。”
沈知白猛地抬头:“你早就知道密码的事?”
谢临渊不置可否,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本《黄帝内经》,翻到“经脉篇”推到她面前。
“试试这个。”
沈知白将信将疑地对照密码本和医书,突然瞳孔一缩——
密码中的符号,竟与《黄帝内经》记载的穴位一一对应!
“手太阴肺经……少商穴……”她指尖顺着符号移动,声音越来越快,“合谷、曲池、肩髃……”
当最后一组符号破译完毕,她脸色骤变。
纸上赫然写着:
【谢氏子血,可解百毒。】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知白缓缓抬头,对上谢临渊幽深的眼睛。
“这就是赵家要的?”她嗓音发紧,“你的血?”
谢临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准确地说,是谢氏皇族的血。”
他卷起袖口,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
“十岁那年,赵崇明取过我的血。”他轻声道,“后来我才知道,他用人血试药。”
沈知白胃里一阵翻腾。
父亲留下的密码、《青囊密卷》中的配方、赵家追查的“谢氏血脉”——一切终于串联起来。
“腐心草毒……”她突然反应过来,“你需要六月雪为引,是因为……”
“因为解药缺一味药引。”谢临渊替她说完,“我的血。”
沈知白攥紧密码本,指节发白。
难怪他心口的毒十年未解。
不是不能解,而是——
不敢解。
一旦他的血能解毒的秘密传出去,赵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囚为药人!
“现在你明白了?”谢临渊收起密信,语气平静得可怕,“跟我沾上关系,会有什么下场。”
沈知白沉默良久,突然起身去拿药箱。
“伸手。”她命令道。
谢临渊眯起眼:“做什么?”
“取血。”她翻出银针和小瓷瓶,“既然你的血是药引,现在就用。”
谢临渊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疯了?若消息走漏——”
“消息走漏?”沈知白冷笑,“谢临渊,你以为赵家为什么突然烧我药圃?”
她甩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
“他们早就知道了。”
夜风拍打窗棂,烛影摇晃如鬼魅。
谢临渊盯着沈知白手中的银针,眸色晦暗不明。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嗓音低沉,“一旦开始,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沈知白捏着银针,针尖在烛火上灼烧至发红。
“我父亲因这个秘密而死。”她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你觉得我还会回头吗?”
谢临渊静默片刻,忽然解开衣领,露出脖颈侧面的经脉。
“这里。”他点了点颈侧动脉,“血最干净。”
沈知白抿唇,银针稳稳刺入他的皮肤。鲜血顺着针槽流入瓷瓶,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
“谢氏血脉……”她喃喃道,“难怪赵家不惜屠戮皇族……”
谢临渊闭着眼,喉结微动:“永和十二年,北疆瘟疫的‘神药’里,掺了明华公主的血。”
沈知白手一抖,险些打翻瓷瓶。
“你阿姐……”
“赵崇明放干了她的血。”谢临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我让他儿子,也尝了尝这个滋味。”
沈知白突然想起那个传闻——三年前,赵家独子暴毙,尸体苍白如纸,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干。
原来是他做的。
瓷瓶将满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萧沉舟压低的嗓音透过门板,“赵家派人包围了客栈!”
谢临渊倏地睁眼,一把按住沈知白取针的手:“够了吗?”
“够了。”她迅速拔针,用棉布按住他的伤口,“但需要六个时辰配药——”
“来不及了。”谢临渊扯过外袍披上,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塞给她,“从后窗走,去寒鸦阁密室。”
沈知白没接:“你呢?”
“我留下断后。”他唇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正好会会赵家的新爪牙。”
沈知白刚要反驳,窗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之声!
“嗖——!”
一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在床柱上,箭尾系着张字条。
谢临渊拆开一看,眸色骤冷。
字条上只有五个血字:
【沈青霜在我们手上。】
沈知白脑中“嗡”的一声。
青霜——她年仅十四岁的妹妹!
“不可能……”她声音发颤,“青霜明明在药谷养病……”
谢临渊攥紧字条,指节泛白:“赵崇明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沈知白夺过字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
【子时,城隍庙,用谢临渊来换。】
她猛地抬头:“你要去?”
谢临渊已经戴上了寒鸦阁的银质面具,闻言低笑一声:“正愁找不到理由血洗城隍庙。”
沈知白抓住他的手臂:“那是陷阱!”
“我知道。”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染血的瓷瓶放进她掌心,“所以你要做件事。”
“什么?”
“配好解药。”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她耳畔,“然后,喂我喝下。”
沈知白瞳孔微缩——他竟要她将他的血制成解药,再让他服下?
“你疯了?这会让你血脉之力反噬——”
“所以要快。”谢临渊已经走到窗边,回头看她最后一眼,“若我子时未归……”
“没有若!”沈知白厉声打断,“谢临渊,你答应过要查清真相!”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面具下的唇角微勾。
“放心。”他轻声道,“在赵崇明死透之前,我不会先倒下。”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沈知白攥紧瓷瓶和密码本,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一样东西——
谢临渊留下的,半块残破玉佩。
正是十年前,他给她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