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熹微,整个萧府便开始热闹起来了。
萧渭虽只是皇上跟前办差的二等侍卫,但他胜在年轻有为,且屡次被皇上派出去办理差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入了皇帝的眼,圣上有意栽培,让他多出去历练一番,日后予以重用。
萧渭今后的仕途,眼看着要蒸蒸日上。
单凭这一点,就胜过京中许多勋贵子弟。
盛京之中,天子脚下,同萧府一般,看似富贵,实则逐渐走向没落的勋贵之家不在少数,多少人眼馋萧渭凭一己之力,入了圣上青眼,挽救了整个萧府未来的命运。
想要与萧府交好的勋贵自然不在少数。
是以,昨夜萧府宴席的帖子送出后,虽说迟了些,但今日一大早,萧府便迎来了许多参加宴席祝贺的勋贵们,大门口停满了名贵的马车,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萧府前面的街道亦人满为患。
萧庆之带着萧渭在内的三兄弟站在门口热络地迎接着前来赴宴的京中勋贵们,同时也不乏想要借着这次机会,领着其余两子在勋贵们眼前混个眼熟的想法。
都是自家嫡亲的兄弟,萧渭对萧父此举并无一丝不快。
大哥常年在外结交儒士,却多是些贫寒子弟,长此以往性子越发温吞,缺少了些勋贵人家的锐气,若是能够同京中勋贵子弟们结交一番,未必不是一件益事。
至于三弟……
萧渭看向跟在父亲身后时不时对着他挤眉弄眼的萧衍,与其让他在外面胡乱结交一些狐朋狗友,不如趁此机会多认识一些正经人家的公子少爷们,倒让他更放心些。
突然,前方一顶玄色精致轿子缓步而来,轿顶的金漆蟠龙格外引人注目,稳稳停在萧府门前。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名年轻俊美的青年躬身而出。
竟是当今三皇子,刘玄烨。
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衫,看似寻常,腰间一枚龙纹玉佩却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他微微一笑,看向萧庆之及萧渭等人,语气温和地道:“本王今日不请自来讨杯酒吃,萧侍卫不会介意吧?”
当今圣上子嗣众多,育有五名皇子,三位公主。
三皇子刘玄烨虽并非皇后所出,乃是皇上的宠妃端妃所生,却是深受皇上喜爱。
萧渭态度恭敬地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卑职求之不得,三皇子快请进。”
几人恭恭敬敬将三皇子迎进府内。
等到三皇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后面赶来的几名勋贵看到萧府门口那名贵的轿撵,无不震惊地瞪大眼。
宴席设在萧府后院内。
正值四月初,后院的紫藤开得正旺,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同院落里摆放好的酒香气缠绕在一起,酿成一股格外引人沉醉的味道。
几尾锦鲤悠哉地游曳于假山下的莲池里,偶尔甩甩尾巴,漾起细碎的波光。
府内丫鬟小厮们有条不紊地将各类吃食摆放好便退了下去,留下一院宾客们落座,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上座是萧老夫人同萧府男主人萧庆之,以及三皇子,虽三皇子是以微服的身份前来赴宴,但萧府却不可等闲安置之。
萧渭落座于三皇子的下首处,旁边另外安置了一个精致柔软的小榻,那是给姚窕准备的位置。
女子身体娇弱,自然不可同男人们同等待之。
如今萧渭领功归来,这场宴席说到底也是沾了他的光,迎来京中如此多的勋贵前来,哪怕林氏再不甘心,这种时候她也不会再明目张胆地找姚窕不痛快。
“萧侍卫此番出差辛苦了,顺利办妥了差事,本王眼看着父皇近些时日身子都硬朗了不少,气色更是好上许多,这第一杯酒本王敬你。”
三皇子率先端起酒杯,笑着同萧渭道。
“三皇子言重了,作为臣子,卑职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荣幸,谈何辛苦二字。”
萧渭亦是端起酒杯,进退有度地回道。
三皇子哈哈大笑,同萧渭一道将酒一饮而尽。
本就是血气方刚,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两人推杯换盏间,气氛显得越发热络。
姚窕低垂着精致的眉眼,乖巧地端坐于萧渭的身旁,一块又一块地小口品尝着跟前精致美味的糕点,不动声色地将席间来宾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安坐于上首的那位年轻男子,应当就是三皇子刘玄烨,其母乃是皇帝宠妃端妃,端妃背后母族势力为将军府,其父乃是开国大将军,为戍守边境立下不少功劳,再加上皇帝对三皇子毫不遮掩的宠爱,如今太子迟迟未立,是以朝中不少重臣暗地里站到了三皇子这一方。
姚窕记得,三皇子为了拉拢萧渭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他今日亲自前来萧府,倒是不奇怪。
当然,有站队三皇子的,也有站队大皇子的。
皇后的母族势力强大,虽大皇子不如三皇子优秀,也仍有不少门下子弟站队大皇子的,就比如……对面的那位,皇后远房侄子,如今同萧渭一道在圣上跟前办差的侍卫,李奎。
只不过,萧渭前些时日被皇上提拔为御前二品侍卫,而李奎为三品。
算起来,四舍五入算是萧渭的下属了。
李奎阴沉着脸色,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跟着重重摔到跟前的矮桌上,心口郁结之气愈发难以控制。
从他进府到现在,萧渭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好似他就是一团空气般。
若不是家中长辈叮嘱,借机前来试探拉拢萧渭,他今日怎会来此受这等窝囊气?
谁能料到,三皇子竟然屈尊降贵亲自前来赴宴?
“萧侍卫年少有为,深得圣心,今日就连三皇子都亲来赴宴祝贺,今后前程定更上一层。听说,圣上前些时日命三皇子不日后前往边关动乱之地探查一番,三皇子若得萧侍卫相助,何愁边关不稳啊?哈哈,玩笑,玩笑罢了。”
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住,萧渭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神微冷。
热闹的气氛微顿,大家呆呆看着摇摇晃晃站起身对着萧渭遥遥举杯的男子,心下震颤,一时忘了动作。
当今圣上最是忌讳几个皇子在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更痛恨官员私自揣测圣意,暗地里站队,更别说在御前办差的萧渭。
这番话,无疑于将三皇子和萧渭两人放在火架上铐!
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萧老夫人心中暗喊一句不好,示意身旁的萧庆之将醉酒的李奎带下去,却忽然响起一道女子娇俏的惊呼声。
“啊!夫君,边关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守着国土连糖人都没吃过的叔叔伯伯们待的地方吗?”
萧渭正欲开口的动作顿住,回身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子,原本微沉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放松下来。
他也好奇,她想要说什么?
众人也看向萧渭身旁一袭浅绯色衣裙的绝美女子,此刻正抬眸认真地看向萧渭,略带天真地追问着。
本就是豆蔻花一样的年纪,杏眼桃腮,肌肤胜雪,娇俏可人。
原本姚窕垂着眼,众人竟未曾发觉,萧少夫人生的如此好样貌。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姚窕又带着钦慕的眼神看向三皇子,道:“三皇子心系边关将士,真是一位仁德的皇子呢!夫君前些时日还奉命整理了一批御寒的衣物,说要送往边关,若是殿下也关心此事,他一定高兴坏了。”
三皇子顺着台阶点点头,郑重地道:“边关将士常年戍守边境,保大庆王朝安宁,本王定会多备些御寒衣物粮食一道送去,免他们饥寒之苦。这都是本王该做的。”
姚窕眼眸里的光更亮了几分,似乎是在为那些苦苦守在边关的将士们高兴,甚至期待地盯着三皇子,补充了句:“那三皇子可以一道带些糖人过去吗?”
萧渭缓缓伸出手,用袖口轻轻擦了下姚窕沾染了些糕点碎屑的嘴角,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多大人了,吃点东西还沾到脸上。”
动作轻柔地擦完,萧渭才顺势接话,转而对三皇子正色道:“内子无状,让三皇子见笑了。不过,边关将士若知皇上和三皇子如此挂心,必定更加感念天恩。”
对面的李奎愤恨咬牙,正欲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被萧家主大手一挥,以他醉酒为由,命人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去了客房休息。
半晌,宴席散后,夜幕四合。
萧渭由于要务在身,在书房忙碌着迟迟没有回房。
姚窕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捧着一碗羹汤转而走向书房。
昨晚,她原本是想等着他回来刷个好感度的,谁知道怎么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连萧渭几时回房的都不知道。
方才宴席上,萧渭喝了那么多酒,她作为妻子,善解人意地送上一碗羹汤,这么绝佳的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姚窕小心翼翼地端着羹汤走近书房,温热的温度让她的嘴角好心情地微微勾起。
“少夫人那边……”
“届时,我会与她和离。”